夏鬱被這個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可除了這個, 好像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
他眨了眨眼,難得感到了一點震驚和困惑。
他知道自己喜歡周鼎,從一開始他對周鼎的好感度就很高, 否則也不會把計劃提前, 主動去約周鼎。而且不管是周鼎在球場上的表現, 還是他平時的性格, 都非常討喜, 加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多,牀上又契合,產生喜歡再正常不過, 但他着實沒有想到,自己對周鼎的喜歡似乎比他以爲的喜歡要多上許多。
夏鬱捧着杯子, 半晌沒動, 過了好一會才把杯子放回桌上。
所以, 到底是怎麼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
自己對周鼎的喜歡,又到底到了哪種程度?
夏鬱擰眉思索, 不是很能接收這種超脫認知和掌控的感覺。
他想要弄清楚,但一時又想不明白。過了會,他乾脆閉上眼,在腦中一點點回想之前和周鼎的相處時光,想從過往裡探出究竟。
另一邊, 周鼎也在思考自己和夏鬱的關係。
一回宿舍, 他就在舍友們曖昧的目光中坐到牀上, 盤着腿陷入沉思。
一開始是思考運動會的事情。
——他和夏鬱就是被運動會的事情給打斷的。
也不能說打斷, 那時候他們已經結束了, 他躺在浴缸裡,而夏鬱趴在他身上, 他們抱在一起,正享受着事後的曖昧溫存。如果沒有老師打來電話,他們會去市裡逛一逛,然後吃晚飯,或者再看場電影,最後去酒店過夜,不會回學校。
可老師打來了電話,跟他說起了運動會的事情。
雖然CUBA分區賽結束了,但學校的春季運動會又開始了,老師喊他幫忙安排運動會當天的各項事宜,並且還要他明天帶學生去檢查運動會當天要用的場地和器械,所以才只能和夏鬱分開。
他回校後先去見了老師,然後纔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也首先考慮運動會的事情,但想着想着,思緒便飄到了夏鬱身上。
夏鬱想他強勢一點。
夏鬱在不停地縱容他。
夏鬱承認越來越喜歡他……
夏鬱說過的話在腦子裡不停打轉,他先根本無暇去想其他。
“周隊!”
周鼎擡眸:“嗯?”
巫樂仰起頭問他:“燒烤吃不吃?”
他們拼了張桌子,上面全是燒烤,有羊肉串也有生蠔皮皮蝦之類的海鮮,還有冰啤可樂,滿滿一桌,油汪汪香噴噴,看得人食指大動。
然而周鼎搖頭拒絕。
巫樂眯起眼,然後朝賀新陽一揮手:“賀大師,你來喊他!”
賀新陽一手啤酒一手烤串,接過話道:“周隊來嘮嘮?”
周鼎想了想,下了牀:“嘮什麼?”
“你的心事唄。”
賀新陽說,“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又有情況。”
“是有情況。”
周鼎穿上鞋,走過去坐下,“但是是好情況。”
賀新陽道:“那你表情這麼凝重?”
周鼎隨手拿起一串烤魷魚:“你不懂。”
賀新陽不樂意了:“那你倒是說出來聽聽啊,你看我懂不懂。”
周鼎沒有立刻回答,他吃完了手裡的烤魷魚才緩緩開口道:“我在想……”
賀新陽:“啥?”
周鼎擡眸,神情嚴肅又認真:“我在想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愛上我。”
人心果然是貪婪的。
他一開始只想着能和夏鬱談戀愛就好,後來成爲夏鬱的男朋友了又想要夏鬱真正的喜歡,現在夏鬱終於對他說出喜歡這個詞了,他卻又不滿足了,又想要夏鬱愛他。
因爲他覺得喜歡這個詞飄忽不定,程度有深有淺,可以用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身上。
而且喜歡這個詞容易收回,也容易改變和替換,遠沒有愛這個詞來的沉重深厚。前者就很適合“玩”,而後者沒人玩得起。
如果夏鬱愛他,那他就不會再覺得不踏實。
在一起前說過的那番話,也就不用再擔心。
他很怕夏鬱是在“玩”。
也不希望夏鬱的喜歡可以說停就停。
所以,他想夏鬱愛他。
“愛?”賀新陽眨巴眨巴眼。
周鼎點點頭:“對。”
賀新陽:“什麼樣的?”
周鼎想了想,說:“非我不可。”
賀新陽倒吸了口氣,比了個大拇指:“這還真觸及到了我的知識盲區,喜歡容易,愛可難說了,尤其還是你要的這種。”
周鼎嗯了聲,認同地點點頭:“是很難說。”
否則他也不用這麼糾結了。
“這我給不了建議。”
賀新陽聲音低了八度,如同蚊吶,“我自己還沒感受過真愛呢,咳咳!怎麼說呢,慢慢來吧,愛這個東西說不準的,也急不來。”
周鼎抿脣:“嗯。”
他沒再說什麼,單手開了罐啤酒跟衆人碰了碰。
當晚。
夏鬱和周鼎都沒太睡好,兩人在牀上輾轉反側,一直到深夜才入睡。
-
週一,運動會的事宜就在各個班級羣公佈了。
運動會在週六日舉行,爲期兩天。
夏鬱所在的班級男生少,所以每個男生都得報兩個以上的項目,才能把學校分配給每個班的最低報名任務完成。
“三千米有人報嗎?”
“……沒人敢報吧。”
“我反正死也不報。”
“那一千米呢?先把一千米的報了,快點,男生誰來?”
一大早,班裡就熱鬧了起來。
他們班體育水平都不怎麼樣,每項體育測試基本都擦着及格線過,所以五十米一百米還有跳高跳遠之類結束得快的分分鐘被搶光,剩下一些高難度的就沒人願意了,班委只能一個個喊,實在沒人就看誰項目少把誰填進去。
“夏鬱,你就一個游泳,再來一個一千米唄?”
夏鬱點頭:“可以。”
“呼——”
班委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再來個三千米?一個上午一個下午,分開的,不用連着跑,混過去就行,半路棄權都沒關係。”
夏鬱無情拒絕:“不了。”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
【周鼎:你們班開始組織運動會報名了嗎?】
【夏鬱:嗯。】
【周鼎:你報什麼?】
【夏鬱:游泳和一千米。】
【周鼎:好。】
【周鼎:泳衣買了嗎?】
【夏鬱:我有泳褲。】
【周鼎:別,我給你買新的。】
不用想,夏鬱都知道他會買什麼樣的。
肯定是連體的,布料多的,只露出頭和手腳的那種。
【夏鬱:你呢,你報了什麼?】
【周鼎:游泳,一千米,還有個三千米。】
【夏鬱:三千米?】
【周鼎:嗯,沒人願意跑。】
夏鬱看了眼在臺上聲嘶力竭的班委。
他們班班委也跑了兩年,年年都是被迫的,如果今年還是沒人報三千米,那麼班委還得被迫跑第三年。
班委站在講臺上,雙手叉腰,語氣無奈:“各位,三千米真的很簡單的,跑不動可以棄權。反正我們班也不要求拿什麼成績,就混混就行,來個人換換我唄……”
“我來吧。”
“我都跑兩年了真的不想再跑啦……嗯?!”
班委猛地打了個激靈,眼睛都亮了,“剛纔有人說要跑三千米?”
“是我。”
夏鬱舉起手,“我跑,一千米給你。”
【夏鬱:一千米別跑了,我改成了三千米。】
【周鼎:你跑三千米??】
【夏鬱:嗯。】
【周鼎:爲什麼改?你知道三千米多長嗎?你在旁邊看我跑就行。】
【夏鬱:陪你。】
夏鬱想知道,自己到底願意爲周鼎做到哪一步。
他這兩天想了很久,也把和周鼎相處的過往翻來覆去研究了好幾遍,但還是沒能想明白自己對周鼎的喜歡到底到了哪種程度。
模模糊糊的,摸不清又看不透。
可他偏想看清,偏要摸透。
光想想不出,那麼就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
對於夏鬱來說,越喜歡,他就越願意主動付出,捨得花費心思和時間——一開始他就是這麼對周鼎的,在炮友關係建立前,是他一直在主動進攻和花費心思,但關係建立後,他就完全掌握了主動,什麼都不做,周鼎也會向他靠過來,所以之後他就沒再費什麼功夫,只偶爾動一動船舵,掌握事態發展的方向。
而現在,他想試着主動爲周鼎付出。
他想看看自己到底願意爲周鼎做到哪一步,這樣,也就能看出他對周鼎的喜歡到底有多深,周鼎對他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
“夏鬱!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班委嗚嗚唧唧地從講臺上下來,走到夏鬱旁邊虛摟了摟他,“你就是我的神!”
夏鬱拍拍他的胳膊:“沒什麼。”
班委又道:“跑不完沒事的,別硬跑,大不了棄權,我們班一直都重在參與,分數什麼無所謂的。”
夏鬱點點頭:“嗯,我知道。”
待班委離開,夏鬱側頭望向窗外。
手拿起筆輕輕轉着,他嘴角勾起,對這場三千米忽然有點躍躍欲試。
——他還從來沒有試過爲喜歡的人主動吃苦頭。
還挺新奇。
像是踏進了一個全然陌生的領域。
但他不慌,也不害怕。
因爲他陪周鼎。
周鼎也在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