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什麼都不做!
電影已經放了四分之三, 懷裡的爆米花也只剩下一半,但周鼎除了靠過來的那一下,什麼都沒做。
他看電影很安靜, 也很專注。
夏鬱餘光瞥了他好幾下, 每次他都是微擡着頭, 眼裡倒映着熒幕上的圖像, 奶茶偶爾喝一口, 爆米花幾乎沒怎麼動,彷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電影上。
夏鬱有些無奈地收回目光,往嘴裡塞了兩顆爆米花。
行吧。
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純情了。
下午五點零五分, 電影結束。
兩人收拾好東西,一塊離開了電影院。
周鼎見夏鬱興致不太高的樣子, 以爲他餓了, 問:“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夏鬱搖頭:“不太餓。”
他們午飯吃得晚, 看電影時又喝了奶茶吃了爆米花,根本沒有餓的感覺。
於是周鼎想了想, 提議道:“去夜市逛逛?”
夏鬱擡眸:“這兒有夜市?”
“有,你沒去過嗎?”
夏鬱搖頭:“沒,我沒怎麼逛過這兒。”
周鼎抓住夏鬱的手:“走,我帶你去。”
說完又意識到什麼似的,放開手, 改抓夏鬱的手腕, 興致勃勃道, “這兒的夜市什麼吃的都有, 不少是小時候的味道, 其他地方都吃不到。”
他抓着夏鬱的手腕,邊走邊說。
夏鬱因爲腿不方便的緣故, 稍落後半步,擡起眼只能看到周鼎的側臉和後腦勺。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邊上路燈亮起。
龍城迎來了最喧囂的時刻,即使是冷清的舊商場也多了不少人氣。
見周鼎熟練地帶着自己七繞八拐,夏鬱問:“你好像對這兒很熟悉,經常來嗎?”
周鼎嗯了聲:“我小時候就跟爺爺奶奶住這附近。”
說完伸手一指前方,“前面就是夜市,喏,你看。”
順着周鼎指的方向,夏鬱首先看到了一座風格復古的牌匾和拱門,拱門內是一家家黑瓦白牆的商鋪,每個鋪子都不大,但兩邊都垂着紅燈籠,一眼望去有種夢迴古鎮的感覺。
夏鬱有點驚訝:“龍城還有這個?”
“沒見過吧?”
周鼎揚起嘴角,“走,我帶你進去逛逛。”
夜市不但外形非常古風,裡面的東西也很有韻味。
除了最基本的鐵板燒、章魚丸之類的小吃,還有桂花糖糕、藕粉丸子、龍鬚酥等等,甚至還有上了年紀的大爺坐在店鋪門口捏麪人、吹糖人,還有打銀簪的,一錘一錘,敲得叮叮響。
夏鬱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該先吃哪家,正思考着,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嘭”的巨響!
他被嚇了一跳,回過頭才知道是在爆爆米花。
周鼎笑着問:“那個爆爆米花的東西你見過嗎?”
夏鬱也笑:“當然見過。”
但是是在電視上和網上看的,親眼看還是頭一遭。
周鼎說:“要不要買點嚐嚐?我覺得這種比那邊店裡賣的更香。”
夏鬱點點頭:“好啊。”
從爆米花開了個頭後,兩人手上的小吃就再也沒斷過。
香香甜甜的爆米花,一咬一嘴粉的龍鬚酥,鮮嫩爆汁的章魚丸,嚼酸腮幫的麥芽糖,還有Q彈軟糯的小芋圓,外酥裡嫩的鐵板豆腐……
手上已經拿得滿滿當當了,還要再舉一個香噴噴油汪汪的烤豬蹄。
明明一開始不怎麼餓的,不知不覺肚子裡卻又塞進了不少東西。
夜市還沒逛到一半,夏鬱都有點吃累了。
看着那張吃得油亮亮的嘴,周鼎心情很好地問:“要不要坐下來吃一會?”
夏鬱問:“哪兒能坐?”
周鼎朝左邊一指,笑着說:“這邊弄堂穿過去有個街頭籃球場。”
夏鬱看着周鼎,眨了眨眼,有點回過味了。
他嚥下嘴裡的食物,道:“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周鼎也不否認,只抿着脣衝他笑。
很帥氣,也很溫柔。
像無聲地邀功,又夾雜着一絲討人歡喜的寵溺。
過了會,他才笑着開口說:“我打籃球給你看啊。”
夏鬱看着周鼎,輕輕地吞嚥了一下。
他想,可能今天吃多了糖,所以看什麼都覺得甜。
他別開視線,哦了聲,儘量雲淡風輕地說:“那走啊。”
“我帶你走。”
像怕他迷路一樣,又牽住了他的手腕。
夏鬱低頭看了眼,才發現周鼎把全部的袋子都攥在了右手上。
袋子全繫着,他什麼都沒吃。
一路上就光帶着他不停地買買買、看看看,像熱情的導遊和解說員,又像帶小孩出來郊遊的家長,還像……
一個體貼的男朋友。
盯着周鼎寬闊的後背看了會後,夏鬱抿了下脣,微垂眼簾。
今天的風,好像是熱的。
所以才把露在頭髮外的耳朵都吹紅了。
-
沒一會,兩人就來到了街頭籃球場。
這個街頭籃球場挺大的,一共有四塊場地,周鼎先站在邊上看了會,然後讓夏鬱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則去跟其中一塊場地上的人交流。
很快,周鼎就笑着跑了過來,一邊脫外套一邊跟夏鬱說:“看好我。”
夏鬱點點頭:“嗯。”
“外套幫我拿着。”
夏鬱接過,攬在懷裡。
就在周鼎要回球場的時候,他忽然說:“我給你拍照吧。”
周鼎一愣,又點頭笑:“好啊,把我拍帥點。”
“嗯。”
夜幕低垂。
往上看,是濃濃的深黑,但往前看,是如同白晝般的明亮。
燈光下,周鼎的身影清晰可見。
回到籃球場上的他,像是瞬間變了個人,收了笑,眼裡盡是認真。
人在某些時刻是會發光的。
夏鬱覺得,周鼎打籃球的時候就是他最耀眼的時候。
沒有人會忽略他,也沒有人能夠遮掩其鋒芒。
果然。
夏鬱往旁邊掃了眼,不少人的目光聚焦到了周鼎身上,甚至在旁邊場地打球的人也不停朝周鼎的方向張望。
夏鬱抓着手機,心跳略微加快。
他有點驕傲,又覺得有點燥。
是欲.望被挑起的那種燥。
他實在太喜歡周鼎打籃球時候的樣子了。
迷人又吸睛,連眼神都充滿着征服感,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可就是這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無端生出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像猛獸羣的頭狼,又像站在巔峰的王者。
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讚歎、仰望。
喉結滾了滾,夏鬱拿出手機,找好角度,開始抓拍周鼎。
拍他帶球過人的樣子。
拍他躍起投籃的樣子。
拍他投籃後頭也不回的樣子……
極度的張狂,又極度的自信。
“我靠,那男的好帥啊!”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球進沒進!太酷了!”
“嗚嗚帥得老孃腿都合不攏了。”
“喂喂餵你男朋友還在旁邊呢啊合不攏個毛線啊!”
“待會我去要個微信!”
聽着旁邊人的話,夏鬱只覺得更燥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帽子和口罩戴上,還特意壓了壓帽檐。
這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緋紅的、充滿渴望的臉了。
過了二十分鐘,周鼎一身汗地跑了過來。
他直接把夏鬱沒喝完的奶茶喝了個精光,又伸出手指戳了下夏鬱的帽子:“怎麼戴帽子了?”
夏鬱拍開他的手指,悶聲道:“人太多。”
周鼎這纔看了眼旁邊,一看也有點愣。
他光看夏鬱了,才注意到旁邊這麼多人看着他們。
他微蹙了蹙眉,想起夏鬱不想他們的關係曝光,壓着聲道:“要不我們走吧?”
夏鬱卻搖搖頭:“不用,你繼續打,我等你。”
周鼎怔了下:“不走嗎?”
“反正已經看到了,等你打完再走吧。”
說着,夏鬱衝周鼎勾了勾手指,等周鼎彎腰附耳過來,他貼着他的耳朵,悄聲道,“我喜歡你打籃球的樣子。”
至於有多喜歡,當晚周鼎就知道了。
他們沒有回宿舍,而是在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住了下來。
一進門,衣服便落了一地。
窗簾緊緊拉着,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壁燈。
燈不是很亮,是暗濛濛的橘黃色,有種黃昏的感覺,曖昧又朦朧。
藉着燈光,周鼎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打量着懷裡的人。
他摸摸對方汗溼的頭髮,又碰碰對方水紅的嘴脣、溼濡的睫毛,問:“累不累?”
夏鬱揚起脣衝他笑:“你不累,我就不累。”
周鼎在夏鬱的脣上啄了啄:“逞強。”
“沒有。”
夏鬱渾身是汗,但他的眼睛很亮,“我現在感覺特別好。”
真的很好。
身體的疲累根本不算什麼,只要能帶來精神的滿足,那他就可以繼續。
除非暈過去,不然他就是可以繼續。
“周鼎。”
“我在。”
“等我腿好了,你教我打籃球吧?”
“沒問題。”
“我要是打不好……你可以懲罰我……”
冰冷的窗戶漸漸爬上白霧,暖融融的房間內溫暖如春。
相比酒店裡的熱火朝天,站在宿舍門外的沈佑堂只覺得如墜冰窟。
他怔怔地看着窗臺上完全沒有動過的草莓和關東煮,一時呆在原地,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今天早上睜開眼,他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夏鬱有沒有回覆。
結果夏鬱沒有回覆。
他以爲是夏鬱還沒有醒,就沒太在意。
反正他對夏鬱設置了特別關注,只要有消息過來,他一定不會錯過。
於是,他一邊做着自己的事,一邊從早上等回覆等到晚上。
結果,他一直沒有等到夏鬱的回覆。
即使是一句簡單的“謝謝”,也沒有等到。
爲什麼?
夏鬱沒有看到他發的消息嗎?
夏鬱沒發現他窗臺上多了東西嗎?
他想打電話問問,但轉念一想,又按捺下來。
直到是在按捺不住了,才親自跑了過來。
然後……
他就看到他帶來的東西和他發出的短信一樣,都孤零零的,一個在窗臺上凍了一天,一個在聊天框裡躺了一天。
風很冷,一呼吸,胸腔裡都是冰的。
可沈佑堂還是接連深呼吸了好幾下,直到凍得嘴脣都白了,他纔拿出手機,按下了那個他一直沒有打出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