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難得是個大晴天。
有的人家開始放了鞭炮。
舒薪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沈多旺已經不在身邊,這是這些日子來不曾有的。
起身下牀穿了衣裳,開始收拾牀鋪,把枕頭拿起來的時候,看見了枕頭下的紅繩。
紅繩上有一粒白白打磨的很光滑的珠子,舒薪看了看也沒看出這珠子是什麼材料。
把紅繩放在手腕上戴着,竟是剛剛好。
“這算是新年禮物麼?”舒薪呢喃一聲,出了屋子,見沈多旺握着柺杖慢慢走着,“你怎麼這麼早?”
“在牀上躺久了,起來走動走動,我燒了熱水,你洗臉後做早飯吧!”
舒薪點了點頭。
進了收拾的還算乾淨的廚房,舒薪心裡暖暖的。
“我第一次幹,弄得不太好!”沈多旺在門口小聲低語。
臉有些發燙。
“怎麼會,這已經很好了,都說君子遠庖廚,你這樣子已經很好了!”
舒薪說着,打水洗臉。
其實廚房比起昨晚來也沒幹淨多少,但她看重沈多旺這份心意。
“那就好,等我身子好些了,我再幫你幹活!”
“好,不過咱們說好,得在你身體康復之後,而不是現在,你也別老走路,找個位置坐下來休息!”舒薪說着,手腳利索的收拾了一番,才問道,“咱們早上吃什麼?”
“都好!”
舒薪想了想,“要不來個雞蛋麪!”
“好!”
舒薪洗了鍋,等鍋燒紅,放了油,打了雞蛋煎,再把煎好的雞蛋舀起放在碗裡,倒入冷水燒開,把雞蛋放下去,再放入麪條。
這期間,舒薪快速的切了點蔥。
等面好舀在碗裡,多挑了些雞蛋,撒上了蔥末端到沈多旺面前的小桌子上,“快趁熱吃吧!”
“我等你一起!”
舒薪笑笑,自己舀了麪條,坐在沈多旺邊的小椅子上。
兩個的碗也不一樣,沈多旺的比舒薪的大兩倍。
舒薪知道沈多旺胃口大,但是也不會讓他吃撐着。
且沈多旺是一個比較愛惜糧食的,舒薪煮了,吃剩下的他都要吃掉。
兩個人默契的吃着麪條。
簡單卻溫馨。
平凡卻真實。
沒有山珍海味,也不是飢不裹腹。
比起一般人家也差不多。
舒薪吃的比較慢,小口小口的吃,拿調羹舀湯。
沈多旺則呼呼的吃,還把碗端起來喝湯,一碗下肚。
眼巴巴的看着舒薪,“鍋裡還有,你還吃嗎?”
“鍋裡的給滾滾,你少吃點,吃多了把胃給撐壞了!”舒薪說着,挑眉問,“難道你沒吃飽?”
“飽是飽了,就是你煮的覺得好吃,忍不住想多吃些!”
“那也不行,還有一輩子呢,好好把胃留着,我給你煮一輩子飯!”
沈多旺頓時笑了起來。
“那我不吃了!”
舒薪看了他一眼,還是怕他沒吃飽,“那我給你少舀一點,再不能多了!”
“好!”
舒薪起身給沈多旺又舀了點麪條,按照沈多旺的速度幾口就能解決。
這次卻陪着舒薪慢慢的吃。
吃了早飯,舒薪餵了滾滾,把廚房收拾乾淨,把菜整理了一番,明天虎子就會來接她回孃家。
餘下的豬肉舒薪打算醃製起來,到時候薰成臘肉。
“家裡菜還剩下一些,夠咱們中午、晚上吃,明兒早飯吃稀飯吧,吃了就回去,再家裡住上幾天再回來!”舒薪小聲低語。
“好!”
沈多旺並不太想去舒家村,他想兩個人膩歪在一起。
回去之後,就不能這般隨便了。
但舒薪想家,他知道。
所以他願意陪着舒薪回去,在那邊住一些日子。
舒薪把廚房的事情理順後,便扶着沈多旺回房去。
外面發生了什麼,她也沒在意。
把沈多旺扶到了屋子裡,便拿了瓜子擺到堂屋的案桌上,去開了院門,等着村裡人過來串門。
門纔開了沒多久,便有人過來了。
都是帶着孩子來的,舒薪讓孩子瓜子吃。
小孩子們以爲在舒薪家能得到好吃的糖果呢,卻只有果子不免失望。
大人確實明白,以爲沈多旺的傷,舒薪把嫁妝都拿出來給沈多旺治病,
手裡怕是沒了銀子,吃用都是靠孃家人接濟呢。
能擺一盤子瓜子出來應應景已經十分不錯了。
大家都有面子。
“阿薪啊!”
“嗯?二嫂子有什麼事情嗎?”舒薪問。
“你還不知道吧……”二嫂子說着,頓了頓,靠近舒薪些,“沈家那邊,就是沈望祖那媳婦小產了,二十九那天沒的,沈家昨天連年都沒過!”
“……”
舒薪錯愕了一下,“哦,不過那邊發生了什麼,我倒是不在意的,與我們也沒有關係!”
“也是,你們都搬出來了!”
二嫂子坐了一會才離開,舒薪送她出門。
待她走遠了,才淡淡說了句,“該!”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當初來害她的時候,肖氏也沒手下留情呢。
沈家
肖氏躺在牀上,淚流滿面。
想到昨晚沈望祖在她牀上睡了半夜,居然偷偷去找毛兒廝混,壓根不憐惜她沒了孩子,簡直是氣死她了。
她要把毛兒賣掉。
賣的遠遠的,讓沈望祖一輩子都找不到。
沈望祖和毛兒的事情,整個沈家都知道了。
牛氏、倪氏不可置信。
沈李氏覺得像沈望祖這樣子的,就應該有房妾室。
她就比較贊同沈望祖納毛兒爲妾。
沈老頭臉色有些沉沉的,尤其是先前毛兒見着他,紅着眼眶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覺得,毛兒不是自願的。
“我說老頭子,要不把毛兒給望祖做妾室吧,我看肖氏也不像是會照顧人的,都是望祖在照顧她,望祖過幾日就要去縣城,身邊總的有個人照顧他!”
“那肖氏呢?”
“肖氏留在家裡養身子!”
沈老頭聞言沒有說話,好一會後才說道,“你問問望祖的意思吧!”
“嗯,確實要問問望祖的意思,只是我去問不太好,要不你去?”沈李氏說道。
她現在總覺得渾身不得勁,看來是年紀大了,毛病也多了起來。
也不太想動。
更明白,是那日被舒薪嚇到了。
誰能想到瞧着那麼溫和的一個人,發起狠來這般厲害。
這幾晚睡着做噩夢都是舒薪那發狠的眼神,拿着匕首朝她刺來。
沈老頭點了點頭,“那我去問一聲!”
慢吞吞的出了屋子,去找沈望祖問這件事情。
沈家雖然是泥腿子出身,但沈望祖卻有自己的院子,大房、二房也有,不過是房間比較少而已。
不像沈多旺,房間就在院子邊。
沈老頭捧着暖爐子慢慢走着,以前過年,沈多旺也有不在家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
可這會子看着,沈老頭心裡莫名的有些發堵。
這個孩子,他……
想到沈多旺的身世,沈老頭便沉靜下來,邁步朝沈望祖院子走去。
只不過沈多旺沒遇上,倒是遇到了毛兒。
“老爺!”
毛兒輕輕的喊了一聲。
“嗯!”
沈老頭應了一聲。
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毛兒見四下無人,抓住沈老頭的手就把他往暗處推。
整個人靠了上去,抱着沈老頭嚶嚶哭泣,“老爺,你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伺候姑爺,奴婢……”
毛兒說了什麼,沈老頭都沒聽清楚。
只覺得溫香軟玉在懷。
這跟沈李氏那種農婦是不一樣的。
毛兒她沒做過重活,這幾日又把自己打扮了起來,渾身都香噴噴的。
毛兒見沈老頭這般,也是膽子大了起來,拉着沈老頭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
沈老頭沒有抽回手,也沒推開毛兒。
兩人在暗處頓時卿卿我我起來。
好一會後,毛兒才睜着水汪汪說大眼睛,抱住沈老頭,“老爺……”
“嗯?”沈老頭有些站不穩,腿都是軟的。
“那奴婢先回去了!”
“好,好!”
毛兒轉身,一步三回頭慢慢的走了。
沈老頭瞧着,心跳的越發厲害。
他知道這樣子是不對的,但一把年紀了,有個小姑娘喜歡他,他怎麼可能不心花怒放。
壓根沒想,毛兒如今是沈望祖的女人。
他要是和毛兒勾勾搭搭,算什麼?
喜滋滋的回了屋子,沈李氏病怏怏的問,“和望祖說了嗎?”
“沒呢,他正陪着肖氏,我沒進去!”
“哦!”
沈李氏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閉着眼睛。
今天大年初一,家裡卻沒了以往的歡喜。
孩子們過來拿了紅包就走了,不像往年,要在她屋子裡吵鬧許久。
“老頭子!”
“嗯?”
“今天金海來拿紅包了嗎?”
沈老頭蹙眉,“不知道啊,他來拿了嗎?”
“我也不知道呢,這孩子,這幾天吃飯也不吭聲,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嚇到了!”沈李氏說着,抿了抿脣。
其實到底是怎麼了,她心裡多少有些數。
金海那孩子是惱恨他們把沈多旺攆出去。
可是仔細想想,難道要把沈多旺留在家裡?吃先不說,光藥錢就得多少,還有七七八八的開銷。
這要是以後好了,這銀子還能賺回來。
可要是一輩子都癱牀上,誰養的起?
攆出去也好,從此恩斷義絕。
她手裡也有錢,還怕餓死不成!
沈老頭沒有說話,心思早就飄到了年輕的毛兒身上……
肖氏看着沈望祖,沉沉的不言語。
沈望祖心裡還是發虛的。
別的不說,他以後還要靠着肖家,自然不敢亂來。
“靈兒……”
肖氏擡眸看着沈望祖,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不是我善妒,但是我要提醒你沈望祖,我是肖家的姑娘,肖家的姑娘就沒有被人這般打臉的,我才小產,你不陪在我身邊就罷了,還去睡丫鬟,這些事情若是傳回肖家,你覺得誰會幫你打點?”
“還有一點,你可曾想過,你的名聲,你馬上就要去考秀才,秀才後還有舉人,舉人上面還有貢生,還有金鑾殿上的欽賜,你就不爲自己想想?難道你想毀了名聲,一輩子碌碌無爲?”
沈望祖沉默。
他自然是不想的。
“若是你不想讓自己一輩子碌碌無爲,就把毛兒發賣出去,要漂亮的姑娘,以後有的是,只要你有了地位,什麼樣的姑娘沒有!”
沈望祖覺得很有道理。
可是賣掉毛兒,他又捨不得。
手裡還有點錢,可以讓毛兒在外面住着,當外室養起來。
“好,娘子你莫氣,我都聽你的,這就賣掉毛兒,只是如今大過年的,就賣掉了毛兒,到底不太好,咱們等十五後再喊了牙婆來如何?!”
肖氏才滿意的點頭。
毛兒的去留便這般決定了。
毛兒在屋子外聽着,冷冷笑了一聲。
想賣掉她,沒門。
就算要走,也要在沈望祖和他爹之間種上一根刺。
但……
要怎麼做呢?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沈望祖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牀上是小產的肖氏,他睡在小榻上,有點擁擠。
肖氏知道沈望祖想去找毛兒,淡淡出聲,“相公,你想想你的前程!”
一句話澆滅了沈望祖所有的紛亂思緒,再不敢亂想。
到底閉上眼睛,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肖氏才冷冷哼了一聲。
一個泥腿子,她還真沒放在眼裡。
要拿捏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毛兒躺在牀上,看着邊上睡去的豆兒,心裡是羨慕她的。
幾天前,大家還一樣,都是無憂無慮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小姐、姑爺,卻不想落了這麼個下場。
她怎麼甘心,怎麼甘心……
輕手輕腳的下了牀,穿了衣裳。
這個家,真真正正有幾分人情味的是舒薪,她和舒薪說過幾次話,舒薪說話都溫溫柔柔的,也沒有那些彎彎道道。
只可惜,被攆出去了。
毛兒輕手輕腳的去了舒薪、沈多旺住過的屋子。
因爲兩人被攆出去,這屋子沈李氏便重新佈置了一番,放了大牀,等着沈喜娘、沈福娘回來的時候住。
毛兒輕輕的推開了門,屋子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上次進來的時候那麼辦溫馨。
也沒有人笑着問她要不要喝口水。
坐到了炕上,學着舒薪的樣子朝窗戶處看去,頓時便落下淚來。
她真羨慕舒薪,有個那麼愛她的沈多旺。
而她卻命運如此坎坷。
“嗚嗚……”
毛兒輕輕的哭了出聲。
沈老頭也是睡不着,才起牀出來透透氣,卻看見毛兒鬼鬼祟祟進了沈多旺曾經住過的屋子,悄悄的跟了過來。
聽見毛兒的哭聲,沈老頭抿了抿脣,鬼使神差的進了屋子。
將毛兒撲在了身下。
“老爺?”毛兒輕輕的喊了一聲。
如今是誰進來,她都不會害怕的。
“毛兒,可想死老爺了!”沈老頭說着,便急吼吼的去親毛兒。
毛兒錯愕了一下,伸手抱住了沈老頭,“老二,毛兒歡喜您,你不要讓毛兒被賣好不好!”
“好,好……”
沈老頭壓根沒聽見毛兒說什麼,一個勁的應着好。
毛兒也是不急的。
不過到底是年紀大了,又遇上嬌滴滴的毛兒,沈老頭很快便躺在了一邊,呼哧呼哧的喘氣。
毛兒看着屋頂,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心裡淒涼萬分。
到底,她還是把自己作踐了。
可她並不後悔,她要讓沈望祖後悔,讓肖氏後悔,讓這個家雞犬不寧。
沈老頭先離開,毛兒才慢吞吞的離開。
回到屋子,豆兒依舊睡得香甜,毛兒笑了笑,倒在了牀上,拉了被子蓋住自己。
大年初二。
都是女兒回孃家的日子,虎子過來接舒薪、沈多旺,舒薪收拾了一番,扶着虎子上了馬車,一起前往舒家村。
“虎子哥,你一會要去鎮上嗎?”
“不去了,你嫂子懷着身子,等搬家的時候再回去!”
“可跟乾爹、乾孃說過?”
“說過的,岳父、岳母也不贊成去鎮上,來來回回的怕動了胎氣!”
“這就好!”
到了家門口。
小弟看着舒薪,嘻嘻嘻直笑,“大姐!”
幺妹也看着舒薪。
只是舒薪今天頭上十分樸素,就一根銀釵,那套寶石首飾她收起來了。
幺妹蹙了蹙眉,便轉身去玩了。
舒薪:……
幺妹這是又不喜歡她了嗎?
便是柳氏也覺得奇怪的緊。
舒薪抱着小弟,“有沒有想大姐?”
“想!”
“真乖!”舒薪親了他一下。
戴珍珠慢吞吞的走了出來,穿的十分厚實,還喜氣。
“嫂子!”
戴珍珠抿脣笑了起來,“調皮!”
舒薪抱着小弟上前,看着戴珍珠肚子說道,“瞧不太出來!”
“才一個多月呢,等過上幾個月,肚子就大起來了!”戴珍珠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兩人進屋子去說話。
虎子扶着沈多旺下馬車,“沈大哥,你慢點!”
“多謝!”
舒芩、舒芪看着沈多旺,甜甜喊了聲,“姐夫!”
跑廚房幹活去。
青青朝沈多旺頷首,去廚房幫忙。
舒薪、沈多旺的回來,柳氏開心的很,午飯菜餚更是準備了好多,雞鴨魚肉都擺上了桌,就怕舒薪吃不好。
不停的給舒薪、沈多旺夾。
“娘,我這邊有很多了!”
“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舒薪聞言摸摸自己的臉,瘦了嗎?
她明明長肉了啊。
沈多旺亦認真的看着舒薪,覺得好像是瘦了,等回去得讓人多送點菜餚過來,讓舒薪好好補補……
------題外話------
今天二更已好。
你們的作者大大要搬家了。
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