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得了,天下第一醋的薛家獨女——接班人要改行做木匠。老爺子自是千般阻攔,對那木匠軟硬兼施,用盡各種手段,終於讓小姐相信了,做木匠是很枯燥很乏味很沒有意思的一件事情,還是釀醋比較有趣。
那個木匠的結局是改行釀了醋,連家裡的幾個兒女都到醋坊做了長工。
再一次老爺子發飆是八年前,小姐八歲時,小姐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住在街尾一個小醋坊家的女兒攛掇小姐去外面某個深山裡拜師學習釀醋。小姐對能不能學習釀醋無所謂,但是被好朋友勾勒的外面的世界有了興趣,天天吵嚷着要出去,連絕食的招都想出來了,誰勸都沒用,着實讓老爺頭疼了一陣。
但是最後,那家舉家一夜搬遷,只帶了些值錢的東西就匆匆離開,消失得乾乾淨淨。
小姐被哄了一陣,等了一陣終於相信自己的小夥伴拋棄了自己,又難過了一陣,這件事就徹底過去了。
總而言之,老爺絕對不能容忍小姐兩件事情,一改行,二離家,除了這兩件事,小姐愛幹啥幹啥。
即使知道這樣對小姐的成長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沈星也從不說。沈星十八歲在佛祖前發過誓,小姐這一輩子,前十六歲有老爺罩着,十六歲之後有他沈星罩着。他會延續老爺的做法,在清澤縣爲小姐搭建一個風雨不入的淨土,讓小姐這一生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過着。
沈星將一晚上的事情大概和薛老爺說了一遍,薛老爺眉頭漸漸凝重:“你是說,小姐這一天都是和一個不知來歷的男人混在一起,現在還完全不知去向了。”
“是。”
老爺憋着氣,雙手撫在柺杖上,沈星保持着隨時往一旁跳的準備。
啪!
柺杖扔出來,扔得老遠。
薛老爺迅速站起,沈星跟着,並不言語,因爲他知道老爺要去的地方。
——縣衙。
那外地人至少要爲他今日的舉動付出一點代價。
很快,清澤縣衙的所有捕快都出動了,全城封鎖,街頭巷尾一律嚴查,衆人議論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大事了。
“是不是皇上又來了啊
。”
“啊?真的,上次我回孃家了,沒能得見天子容顏,聽說是個帥哥呢。”
於是更多的人聚集在城樓,翹首以盼。
外面都雞飛狗跳了,蘭芷樓裡歌舞昇平。
“沈管家,你看,都找遍了,除了這幾家妓院……”
“小姐不可能去妓院的。”
“是是是,小姐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啊。”捕頭連連應和,抓耳撓腮極爲犯難:“小姐……會不會被那賊人綁架到城外去了,要不要將搜索範圍擴大到城外去。”
“你自己看着辦,我只管一會向你要人!”沈星沒有了半點耐心。除了小姐之外的人,他總是特別容易喪失耐心。
捕頭一轉身,看到一羣的捕快交頭接耳,還有幾人偷瞄幾眼對面,他也看了一眼,收回眼光時正對上沈星惡狠狠的眼神,嚇得心裡犯了個哆嗦。沈星大步離開,捕頭重重拍了離得最近一人的後腦勺:“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些婊子娘們麼,還不趕緊幹活去。”
“頭,你聽。”
“聽,聽什麼聽。”捕頭又賞了說話人一後腦勺。
“多麼悅耳動聽的歌聲啊。”
“聽聽聽,有什麼好聽的,等找到薛大小姐,回家聽老婆孩子唱去。”又一後腦勺。
“頭,你快看。”
“看什麼看……”捕頭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驚呆了。
很多鳥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落在紅牆綠瓦上,杏花枝頭上。
太陽正慢慢升起,普照大地。而這些鳥兒,迎着太陽,和着歌聲鳴唱。
“這是……這是見鬼了麼?”捕頭使勁揉了揉眼睛。
“頭,這叫百鳥齊鳴。”
啪,又一個後腦勺拍過來:“我還不知道這是百鳥齊鳴麼……百鳥齊鳴,清澤縣能做到這個的只有朝姑娘啊。朝姑娘重新開嗓了麼,我這是做夢麼。這輩子我還能再聽到朝姑娘的歌聲。”捕頭快激動得流淚了。
一個毛頭小子捕快大叫到:“啊,這就是朝姑娘的歌聲啊,這次我終於聽見了,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就在所有人還沉浸在驚訝、崇拜
、激動、興奮等各種情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歌聲已經停止,鳥兒漸漸散去。
太陽已經高掛。
大家都石化了。
清澤縣的禁令之一竟也有可能被打破,瞅瞅太陽,沒有從西邊升起來,看看天空,沒有下紅雨啊。
正在這個時候,孟向南和初揚大搖大擺從正門出來了。
衆人依然處在餘音繞樑三日中不能自拔,此時捕頭顯示出其能當上捕頭的能力來了,第一個恢復過來,一連將衆人的頭拍過:“都楞着幹什麼,薛家小姐出來了。”
“啊,老大,就是那小子吧,油頭粉面小白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們上吧。”
抓着了,據說可以領薛家賞銀十兩呢。
衆人摩拳擦掌。
“慢着,沈管家可是說不能驚動小姐,若是驚動了薛小姐,一個銅板也別想要,說不定還會挨縣大爺一頓板子。”捕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啊,你真厲害,我還以爲昨夜過後就要在這裡端盤子了呢。”初揚一臉精神,完全沒有玩了一夜的疲倦:“你真的能做到那件事麼?”
孟向南卻是呵欠連天,如若不是這大小姐非要聽朝歌令的歌聲,而朝歌令又只有在清晨才能在最佳狀態,他半夜就回五味齋睡覺去了。本來他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隨便趴個桌子,倚個欄杆也能睡個好覺,偏偏身邊有個嘰嘰喳喳的大小姐,拉着瞌睡連天東倒西歪的他在蘭芷樓上下轉悠,像是十輩子沒有見過男人……哦,不,沒有見過男人幹那事情一般。
“喂,你真的能做到麼?”
初揚推了一把孟向南。
孟向南已經進入混沌狀態,一推,人微微向前傾了傾才保持住平衡。清晨的風微微有點涼,他縮了縮脖子,低低“恩”了一聲。
聲音太低,初揚沒有聽清,再問了一遍:“你真的能做到?我不信。”
“哦。”他困的要死,一會還要去做小二還債,現在抓緊一切時間補覺。
“那你要怎麼做呢,你告訴我唄,哎,你原來到底是做什麼的?”
“恩。”
單音節,閉上眼睛向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