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南一向雲淡風輕的面容讓薛一瞬間冷靜下來,是了,還不到時候,兩老也沒有要請他們喝酒的意思,薛一心中暗想,看謝梵這次能用什麼法子將兩老的錢騙過來。
卻沒曾想,謝梵主動要求要請兩老好好吃一頓,還說看着兩位老人就像看着死去的爺爺奶奶。薛一隔得遠,也聽不大清,幸虧孟向南耳力好,許多話都是由他轉述。
謝梵要請客,自然不是上次太白樓的規格,隨意找了個路邊攤,請兩老吃碗麪。薛一就在隔了幾個鋪子的斜對面找了家賣豆花的坐下。人羣嘈雜,薛一坐得位置高,容易看到薛一的舉動,謝梵卻不容易看到她。
麪店老闆端面上來,謝梵從他手裡接過面,孟向南忽然對她小聲說道:“謝梵在面裡下了東西,估計是蒙汗藥。”
孟向南只覺得眼前有陣風颳過,一縷黑髮拂過他的臉,待反應過來,薛一已經衝到了謝梵面前。他想,薛一還是太嫩,沉不住氣,這個時候去並沒有什麼證據說謝梵要騙人錢財。可是這纔是一個十六七歲養在深閨,沒在外面打磨過的小姑娘正常反應。有着一腔熱血,會打抱不平。孟向南自己的心冷了許久,有些懷念這種不計後果的衝動。
“不能吃。”薛一喝住正要吃麪的兩老。
謝梵擡頭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疑惑問道:“你是誰?爲什麼不讓人家吃麪?”
“你竟然不認得我了,謝梵,你莫要在這裡騙人了,快將上次騙我的錢還回來。”
哪知謝梵還沒開口,老婦人先辯解起來:“小哥,你認錯人啦,她是江枳姑娘,不是你要找的什麼謝梵。江枳姑娘是好人。”
“我管你是謝枳還是江梵。”薛一惡狠狠地說,原來連謝梵這個名字都不是真的,薛一真正死了心:“反正我知道這碗麪不能吃。”
薛一說話聲音極大,引來周遭人都往這邊看來。薛一的處境並不算好,沒有人證物證,兩老還護着騙子,孟向南還想着
上前相幫,可是看到薛一挑了挑眉,眼裡光芒大盛,就知道這姑娘心裡定是有了主意。他是被官府通緝之人,本也不好露面,就繼續坐在混沌店前看好戲。
“這位小哥,我不認識你,還請你不要打擾老人家吃麪,老人家一會還要趕路去投奔家人。”眼前這位薛一不知道應該叫謝梵還是江枳,或者哪個都不是她真名的人,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是臉皮夠厚。
暫且稱作謝梵吧,謝梵這一番話說得頗爲得體,聲音溫軟好聽,又是個清秀姑娘,薛一穿着太白樓的小二衣裳,又僞裝爲男子,還這樣惡狠狠,圍觀的人們自然傾向於謝梵。
薛一卻不在乎:“看來你還是個尊敬老人的,我看你那碗麪比這碗麪肉多多了,不然我們換一碗可好?”
老婦人連連擺手:“可不敢這麼說,江枳姑娘請我老婆子吃就是很好啦,江枳姑娘你別聽他亂說,我們吃麪吧。”
兩碗同樣的面,江枳那碗是最後盛出來的,所以鍋底剩的肉都放在了江枳碗裡。薛一氣勢十足,她知道談生意最不能短了氣場:“江姑娘不敢換?莫不是那碗麪裡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謝梵前面尊敬老人家的樣子都擺出來了,這會遲疑的功夫,讓圍觀的人又覺得事有蹊蹺,不時有議論的聲音從人羣裡傳來。
薛一的出現本就讓謝梵心虛,剛纔只不過勉強硬扛着,而現在有些騎虎難下,只好強行辯解:“就算這碗裡有蒙汗藥,也和我沒關係,也可能是店家圖謀不軌呢!”
被冤枉的店家連忙跑出來:“可不敢亂說,我在這開店二十年,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鄉親們都可以替我作證,還有那個什麼……什麼蒙汗藥,我見都沒見過啊,大家不信可以搜店,還有這鍋,這鍋還沒來得及刷,要有總會留下點痕跡不。”
薛一忽然露出微笑,所有的氣勢全收了起來:“我可未說這裡面有蒙汗藥的啊,況且這位店家說得對,如果有下過
的人必會留下痕跡,我想江姑娘身上必還有剩下的蒙汗藥吧。”
謝梵人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沒逃過薛一的眼睛,對方心虛了,她決定趁熱打鐵:“相信官衙那裡壓了不少沒有結案的偷竊案,聽說官家辦案,都會詳細詢問報案人遇見的人、事,還會按照報案人的形容將可疑人的畫像畫下來。我相信那裡有不少長得和江姑娘很像的人,只不過名字都不同。”
謝梵忽然往後退去,跟着她的人都察覺不對勁也都想撤。可是剛纔看熱鬧的人太多,將四周路都封堵了。薛一隱隱聽見有人喊了一句“帶他們去見官”,如火星掉進油鍋中,瞬間激得羣情激奮,一邊叫着要帶他們見官,一邊逐漸縮小範圍,不讓他們逃脫了去。
因爲目標都在謝梵一行人身上,薛一就趁亂溜了出來,和孟向南匯合後離開。
“謝謝。”薛一對孟向南說。
“我又沒做什麼。”
“如果沒有你喊那一句,大家都還在觀望,憑我一個奈何不了謝梵他們。”薛一忽然沉默下來,雖然抓住了謝梵,她卻還是無法高興起來。忽然,她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孟向南,我們是朋友麼?”
孟向南沒有回答,他不能回答是,他們兩人的淵源不能回答是,可是他又不忍回答不是,尤其在薛一遭遇謝梵這件事,對友情變得特別渴望的情況下,孟向南發現自己居然開始不忍,會顧忌到對薛一的傷害,而這個更不願意讓他去回答是,哪怕是可笑的自我麻痹。
孟向南深陷在這些自相矛盾的情緒中,遲遲沒有回答薛一的問題。薛一有些難過,不過她天性樂觀,他現在還沒真正將她當做朋友,那說明他不濫交,這樣的人一旦真的同意和你做朋友,那就是知己了。古人言,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反正她這次就和他死纏爛打到底,不怕他不將她視爲知己。而能被孟向南視爲知己,她是女子,那就是紅顏知己,孟向南是才子,才子紅顏,不是一段佳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