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在看完那封信後,幾乎是飛回了家,可是離小姐的院落越近,腳步就越慢,到最後在小姐房門前停住,纔想起來,小姐那封信是密封的。
欲敲上房門的手頹敗地放下,整張臉上的生氣瞬間退去。
門卻自己開了,小姐微眯着眼,好整以暇看着他:“啊星,我等你一會了,輕功退步啦?”
“小姐你等我……等我做什麼?”沈星忽然緊張起來,不敢對視小姐的眼睛,小姐的眼睛清澈如明鏡,他害怕泄露出一絲不安讓小姐察覺。
薛小姐卻挽起他的胳膊:“啊星,你的賬本覈對了多少啊?”
“呃,三,三本。”
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談話的聲音也漸漸飄散在牡丹園中:“哈,三本,小心被我爹罵哦,我去幫你吧。”
“小,小姐,不用了,我搞得定。”
“還和我客氣啊,小姐我今天無聊得很啊。”
* * * * *
孟向南的事情很快被編成說書段子,在街頭巷尾的茶館酒肆中傳開,自然他再度入獄的消息,清澤縣的人也都知道了。
采薇不解:“小姐你那封信不是給孟向南脫罪的哦。”
薛小姐正將一枚冰鎮楊梅放在醋裡蘸了蘸,采薇看着就覺得牙酸,小姐吃酸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若說唯一能說小姐是當仁不讓天下第一醋的千金的,就是小姐這吃酸喝醋的本事。小姐喝醋,可以是一碗一碗,像喝酒一般的。
一枚楊梅吃完,楊梅核直線飛出去,落在不遠處的青石板上。
采薇心中嘆口氣,小姐又在玩這種,將核吐到不遠處湖中的遊戲了。
這,充分說明,小姐覺得無聊到極點了。
“小姐,要不要去醋坊看看?”采薇提議:“早上聽長生說,小姐去年釀的那批梅花醋成了。”
小姐的眼睛還是暗淡無光。
采薇絞盡腦汁:“哦,昨晚長生給我講了個笑話……”笑話講完,小姐都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啊,小姐,我忽
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剛纔我去五味齋買‘醋香碧澤’,竟然看到了孟向南。”
小姐猛地站起來:“采薇,你說什麼?你說你在五味齋看到了孟向南?”
連忙點頭。
“你確定是他?”
點頭。
孟向南那樣的長相和那樣的氣度,雖然那天采薇只看了幾眼,卻是不會忘記的。
“怎麼可能呢?”薛小姐想了一下,皺緊的眉頭又漸漸舒展開,光彩瞬間回到她的臉上,眸子裡都是細碎的光:“不管是如何,孟向南你算是不負我望啊。”
小姐笑眯眯地向外走,采薇沒有聽清楚她最後一句話,小步跑跟上:“小姐,你剛纔說什麼啊……小姐,你現在要去哪裡啊,快吃午飯了。”
“不在家吃了,去五味齋吃。”
薛小姐的聲音很輕鬆愉悅,腳步生風般。自從那封證詞遞出去的那刻,她就強迫自己在這小小院落等着。等待的時光像螞蟻在爬,每一刻都顯得那樣漫長。最初的興奮緊張,到焦急急躁,到最後遲遲沒有任何動靜的失落……還夾雜着一絲失望與難過。
沒有人知道她暗暗和自己打了個賭。
她雖然在八歲那年答應爹,會好好待在他的身邊,但是她依然希望可以出去。薛家產業雖大,遍及很多地方,但有薛家在的地方都讓她覺得窒息,再大的地方與清澤都沒有多大區別。她只想跑得遠遠的,跑到沒有薛字的地方。這就像一個死結,明明不可能出去,卻又無時不刻希望可以出去。而孟向南的出現,孟向南的無所不能,屢屢讓人出乎意料,似乎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彷彿太陽有一絲光芒穿過濃濃的烏雲,雖然依然暗淡,卻確實存在。
或許孟向南有辦法解開這個死結,只能將賭注放在孟向南身上了。
因爲她已經十六了,到了一個女子出嫁的年齡,她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到一個可以和爹爹抗衡的人。她其實有點怕繼續等下去,自己的那點叛逆也會磨光了。
五年前的木匠成了她家的長工,八年前的
小夥伴一夜之間消失,她就知道要離開這牢籠只能找一個比爹更強大的同盟。
這也是薛小姐會寫那樣一封假證的原因。
……可以說是對孟向南的考驗吧。
正在五味齋端盤子的孟向南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呃,盯上了。
他正穿梭在人羣中,還換上了五味齋的小二衣服,容光煥發身手敏捷,哪裡看得出是在牢房裡待了兩晚,剛剛經歷牢獄之災的人。倒更像是剛從高牀軟枕上爬下來,睡眠充足,出門又撿到黃金一樣。
孟向南手上端着四五個盤子,正打算送進廚房,聽到店門口傳來腳步聲,轉身。臉上職業小二笑容:“您好,這位客官,您……是你……啊。”
孟向南最後的“你”字尾音拖得太長,以至於初揚都分不清孟向南是見到她驚訝,還是見到她仇恨?
可是回味起來又更像是雲淡風輕。
“就是我啊!”初揚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生怕不能提醒對方,是誰讓人家受一場牢獄之災呢。
“你是來吃飯的麼?稍等啊。”然後去放手中的盤子。
初揚自覺走到孟向南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所坐的位置,那次孟向南是顧客,她是小二。而今日,她成了顧客,孟向南成了小二,世界真是有趣。
孟向南一路小跑過來,往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水,拿起一個小本記着:“請問你要吃什麼?”
完全對她這個罪魁禍首、紅顏禍水沒有反應,難不成這個孟向南還是個不計前嫌的好人?“喂,你怎麼從牢裡出來的?縣大爺的牢門現在是如此的不牢固麼?”
啊啊,小姐,你不怕他會撲過來咬你一口麼,采薇不動聲色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可以最快速度擋在小姐身前的位置,死死盯着孟向南的一舉一動。
“小姐,你可以看那邊。”順着孟向南手指方向的位置,是位於五味齋角落,兩個捕快正碰着小酒杯,吃着花生米:“所以我並沒有出獄,清澤的縣大牢還是很牢固的,縣大爺只是同情我還有債沒有還,放我白天出來還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