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蘭刻意套話問薛一兩人是如何認識的,薛一就說兩人是無意間認識的,然後到處遊玩,已經北朝西邊那四分之一的地方都玩遍了。薛一一句謊話都沒說,唯一隱瞞的就是自己的真名,以及當初兩人結伴而行是她威逼來的。
賀玉蘭聽她講出行幾段有趣的事,笑道:“這倒比《出西記》講得還有趣,姑娘知道《出西記》嗎?”
薛一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那書就是我寫的。”
賀玉蘭驚異不已,而後又連道幾個:“難怪,難怪!”
看薛一瞧着她,立馬解釋道:“我哥哥回來後甚少再弄詩啊畫啊那些東西,只是在後面荒山上開了幾畝荒地,種了糧食和蔬菜,還搭了個竹屋。我看得慎得慌,就怕他打算窩在那裡隱居起來,徹底清心寡慾,那賀家根就斷了,”講到這裡,賀玉蘭才覺得在一個黃花姑娘前講這話不合適,就接着前面的講:“還好我白擔心了,他找了一家書店在裡面做學徒工。雖然我覺得他有些不務正業,但是我這哥哥自小極有主見,要做什麼就是我父母也勸不住。我想着他只要不天天呆在山上,要羽化登仙的樣子就成了。”
講到這裡薛一忍不住笑起來,賀玉蘭忙說:“你別笑,我這哥哥回來之後就讓我覺得性情大變了,原來一幅朝氣少年的樣子,現在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了。”
薛一連連擺手:“我只是覺得你形容得太準確了,我也總覺得他快要羽化登仙去了。”
賀玉蘭找到知音,更覺得這姑娘親切:“可不,所以他願意折騰點別的,我也就任他折騰。後來有一天他拿了一本書回來,關在屋子裡看了一天一夜。我是他妹妹,知道他自小看書極快,一目十行,就好奇什麼書讓他看了一天一夜的。就趁他出去的時候去找,找了半天才在他枕頭底下找到,他放在枕頭底下的東西都是他極看中的東西,就是這本《出西記》,而桌上還壓着剛寫好的序。唉,你說賀襄白就賀襄白,幹嘛要屬個
什麼孟北,不過賀襄白這名字確實不適合出風頭了,尤其是在這天子腳下。”
說完賀玉蘭瞟了瞟薛一,見她神色還正常,於是拉着她的手,誠心誠意說道:“姑娘,哥哥爲你重新提筆作序,還對你寫的書那樣小心翼翼,對你絕對不是沒心的,可以說說你們後來怎麼分開的麼?”
何止,還有他住在荒山,他搭的竹屋。
在他們分開的前一晚,她說要在漠海停下不走了,在那裡種一些蔬果,搭一間竹屋,孟向南答應陪着她。而現在他自己在赭城的荒山開地,種植蔬果,搭建竹屋。
薛一沒將這兩件事的關聯和賀玉蘭講,她現在更想知道孟向南當初爲何忽然大變。薛一回答道:“當初我們本來挺好,後來別人給了我們一個醋方,他看到後,就忽然離開了。”薛一沒講真話,她隱隱覺得那個醋方一定有什麼問題。
賀玉蘭也覺得不可思議,讓薛一將那個醋方寫出來,薛一寫了幾個字,她還在心裡暗贊這姑娘的字還不錯。可再看幾個字時,神色就開始變了,待薛一寫完,她整個人都簌簌發抖,拿着寫有醋方的紙,不可置信說道:“怎麼會這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居然會這樣。”
賀玉蘭連說了幾個原來如此,與昔日的孟向南表情一模一樣。薛一正以爲此事又沒有着落的時候,一直在一旁玩耍的團團忽然跑過啦,搖了搖賀玉蘭,奶聲奶氣說道:“娘,我困了。”
賀玉蘭被孩童聲忽然震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抱起團團,向薛一說了聲抱歉,然後將團團報到裡屋去哄着睡,過了一會纔出來,看到薛一還在,說道:“我還以爲姑娘被我嚇跑了呢。”
薛一搖搖頭:“當初我就是不明白他爲什麼忽然離開,你可以告訴我嗎?”
賀玉蘭坐下來想了一下,大概在想要從何講起,怎樣措辭恰當,薛一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耐,心卻跳得飛快,巴不得賀玉蘭趕快開口。賀玉蘭終於說道:“這本是
賀家一件陳年舊事,賀家人誰也不再想提起,也大概因爲這樣,哥哥從未和你說,現在我講與你聽。”賀玉蘭淡淡笑了下:“這話憋在我心裡許久,我也早想找個人好好講講了。”
賀襄白從小跟着父親做生意,十四歲就嶄露頭角,賀父也是爲了鍛鍊他,十五歲就讓他全面接管賀家生意,他一接管,就進行了大改革。賀襄白做事果斷甚至是固執,所有的大主意都是他拿,其他人只要按部就班執行可以了。少年銳氣,他行事作風如同一把劍,因爲他的影響,賀家這艘大船也如同小舟一樣全速航行起來。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大酒樓大城市都是用賀家醋,薛家只能在清澤周邊的城市和一些小城市小酒樓見縫插針地賣,薛家都是這樣,其他醋商的日子就更難過,醋商是一家一家的倒,賀家幾乎快要一家獨大了。
那個時候賀父勸賀襄白放慢腳步,因爲速度太快,總會出現問題,而又不及時休整,早晚會出大問題。可是賀襄白只想着要快,再快,快到所有商鋪都追趕不上他的腳步,就可以讓其他所有醋商爬不起來,到那個時候賀家想怎麼休整就怎麼休整。年少總是心高氣傲,看不上老人家穩妥的那套說辭。賀父勸不住,又將大權都交給了賀襄白,幾年來賀襄白也確實做得不錯,不少人服他,要再將大權收回來有些困難,況且父拆子臺對形勢更不利,賀父騎虎難下,也就想着由着他去弄,哪怕真摔個大跟頭,賀家也賠得起,就當花錢買個教訓。
可是後面發生的事,這一跟頭摔得太大了,徹底讓賀家站不起來了。
賀襄白又將目光盯在了皇商這一塊,賀父本來覺得賀家將生意做到這份上,本就遭人嫉恨,說不定已被皇家盯着看呢。自古官府也不會希望某一行被一家獨斷,以此哄擡物價。所以並不贊成賀襄白去啃皇商這塊肉,常勸他,給別人留一條活路,就是給自己留一個後路。但是賀襄白年少心性,只覺得形成當前局面是別人沒本事,他憑何要退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