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不斷。
好在人被救了回來。而婚宴卻成了徹頭徹尾的鬧劇。
明老爺陰沉着臉,坐在牀前。粗糙的指腹去碰明願脖間上吊的勒痕。最後成了掐。
掐死她!
他想,明願真是太不體貼他了。
他忙前忙後,還不是爲了她和孩子。
榻上的女娘呼吸微弱,好似只要他再用力,就能斷了氣。屋內的婢女見狀,嚇得不敢呼吸,卻無一人敢攔。
明老爺倏然縮回手:“看好她,再有差池,你們也不必活了。”
他一甩袖子,大步朝外而去,忿恨難平,路過茶几時,砸了整套的茶具以泄怒火。
剛出院子,就見管家迎了上來。
他冷冷問:“前院如何了?”
管家硬着頭皮:“還未散。”
“夫人她是如何辦事的!”
“匯州潑皮無賴這次來了不少,說來都來了,明家得管飯,不能餓着肚子走。”
明家族老等長輩可是做了好幾日馬車來的更不能直接把人趕走。
明老爺氣急攻心。等到了前院,他便冷冷道:“人呢!”
管家自然知曉老爺問的是誰,當即朝一處指去。
女娘坐在席位上,一手捏着根筷子,面前擺着七八個瓷碗,皆裝了當水,她敲打着,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那!是主席位。
一桌坐着的都是臭着臉的明家族裡的長老。
在沈嫿入座前,他們便出言喝止。
——你這無理女娘。這可不是你能坐的!
女娘仿若未聞,直接在明老爺的位置坐下。
——坐了呢。
她笑嘻嘻。
——你來揍我啊。
他們都是要面子的人,怎能同沈嫿這種年輕女娘計較。
明夫人有意將人趕走。
沈嫿卻矜嬌的一擡下巴。
——繡球你不講理奪走了,明家女娘也不許我去看望。轉頭告知婚事不作數,既然如此,這就不是婚宴,如今賓客還在,多數非明家人,自然也不算家宴。商戶並非官宦世家沒那般多的規矩。既然如此,爲何坐不得?
——這是我們老爺的,你坐了,他去何處?
——明家女娘出了事,他當父親的難不成還吃得下飯?心可真大。
明夫人氣的手在抖。
老爺不坐,她兒子還能坐呢!
——別處空席位多的是。
——我就喜歡和長老坐。
女娘得逞的翹着脣瓣。
說的不是她能討年長老者歡心。
而是。
——他們搶菜搶不過我!
明七娘子怒不可遏:“放肆!”
沈嫿一句話,卻讓她的怒容換成驚慌。
——你同你那大哥哥一炷香前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
明七娘子如何敢耍橫?生怕沈嫿這種瘋子能將事情抖出來。
明夫人也爲此放過了沈嫿,長老們自然不會再去計較。只是不免泛着嘀咕。沈嫿到底聽到了什麼?
沈嫿有一下沒一下敲着瓷碗,明老爺疾步而來。
“今日一事,到底與你脫不開關係。我見你年幼也不願計較,可繡球是你拿的,願姐兒又是聽聞此事這才羞憤,你家中可有兄弟?若是有,明家也能勉強認下。”
說着,他端着架子的撫了撫鬍鬚。
沈嫿隨意瞥他一眼。
“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
“你這個……”
她努力搜刮用詞。
“老不死的。”
在場的長老:……不意外,真的不意外。
明老爺食指指着沈嫿,倏然瞪眼:“你!”
影五已是成熟的影五了。
他知女娘不喜單數,當即上前,乾脆利落的在兩處穴位一點。
明老爺的中指不受控制的彈出來,小臂曲起,指尖最後同鼻平齊。
比個耶!
奇恥大辱。
氣氛變得異常詭異。也不知誰沒憋住,噗嗤笑了出聲,很快帶動一羣人。長老們的嘴也跟着抽了抽。
沈嫿卻是難得識時務起身:“可見明老爺是真容不下我,只差惡語相向威逼利誘了。我膽兒小,得罪不起。既然如此,不用你趕,我自個兒能走。”
“免得留着遭人嫌。”
見她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的絕情,所有人:……
他們還沒看夠。
一年的樂子都有了!
沈嫿在衆人的親眼目睹下,出了明府。
————
明願昏昏沉沉的的被餵了藥,意識也愈發清晰。周圍不是熟悉的‘牢籠’。
她怎麼又沒死成。
她嫌惡的閉眼,將自個兒困入黑暗。
“醒了?”
陌生的女音傳來。
女娘眉眼間的冷漠,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
“我身陷囹圄時,反抗不得,順從卻也不願。想過一了百了,錯的不是我,無辜的卻是我,我憑什麼死?我就整日盼着有人能拉我一把。”
“我比你走運。”
明願驀然看向說話之人。她面色煞白,只覺難堪。
“你……”
沈嫿正吃着肉乾。對上她的視線,女娘不過歪了歪頭。
“你有兩條路。”
沈嫿沒有廢話:“我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匯州後自行離去。”
“第二條便是跟我走,正巧我缺個賬房先生。我在你屋裡瞧見了酒樓的賬本,想來這種事於你而言,並不難。”
外頭的天色暗淡,屋內掌燈,女娘懶懶癱在背椅上,奪目生輝。
明願一時間分辨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不知,娘子爲何救我?你我……應當不識。”
沈嫿吃完肉乾,拍了拍手。
“我不是爛好人。”
“只是你連死都不怕了,那活着應該也無需畏懼。找個不認識的地方,總能從頭開始。”
明願愣愣的。脖間的掐痕在光線下異常刺目。
“從頭開始?”
沈嫿沒去看明願,只是用最平常不過的沉靜語氣淡淡道。
“桌上有一碗藥。裡頭加了足量的紅花,喝不喝你自己拿主意。”
留下這句話,沈嫿便出了屋。
她吹了會兒涼風,那些複雜的情緒再見着案牘前處理公務的崔韞後,便被拋之腦後。
“出一趟門,帶了兩個人回來。”
崔韞語氣淡淡:“今日叔母從茶樓匆匆回來尋我,斥我疏忽了你,你一氣之下轉頭同旁人成親去了。”
沈嫿還記得出門前答應哄他。
女娘小跑過去,坐到他身上,去摟他的脖頸,親了親下頜,嗲裡嗲氣的學以致用。
“哥哥不會怪我吧。”
崔韞的陰陽怪氣止於喉間。
最後成了一句。
“有些經驗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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