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殷懷璽彎了彎脣:“看來這段時間,沒有荒廢學馬。”
虞幼窈摸了摸雪山的鬃毛:“閒瑕的時候,會去虞園後山練練馬,雪山是一匹優秀的戰馬,跟着我已經很委屈它了,總不能一直養在馬廄裡。”
虞幼窈騎着馬和殷懷璽並馬而行。
此時——
山高路遠,秋意肅索,山風透了一縷凜烈,似夾帶了細小的刀子刮在面頰上,虞幼窈不覺冷,反而覺得天高地闊,無拘無束,心中灑脫。
大軍保持着疾——快—慢—疾——的速度,一路不停。
每隔兩個半時辰,慢行軍半個時辰時,虞幼窈會趁機吃一些東西,之後下馬車,騎着雪山放一放風。
一路上雖然辛苦,但虞幼窈眼界開闊了,精神還是不錯的。
一直到太陽偏西,大軍終於停下來休整。
“今晚就在這裡休整,就地取材解決晚膳,在天黑之前,一定要熄火休息,明天寅時(凌晨3點)準備動身。”
戰士們忙着紮營,壘了簡易竈臺,打獵找食材……
井然有序。
趕了一整天的路,虞幼窈都處於緊張、興奮的狀態,反而不覺得累。
這會兒,情緒一放鬆,一股強烈的疲憊如潮水一般涌上來,虞幼窈感覺身子彷彿被碾了似的,又酸又疼。
長這麼大,虞幼窈哪兒吃過樣的苦頭,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怕吃苦,可真吃到了苦頭,心裡既委屈又難受,眼裡都冒出了淚花,卻咬着脣兒,不肯哭,怕丟人。
殷懷璽端着食盤進了營帳,見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樣:“若實在堅持不住,我連夜送你回襄……”
“你少瞧不起人,”虞幼窈癟了癟嘴,氣乎乎地擡頭瞪他:“我都這麼難受了,你怎麼不哄哄我,還故意說風涼話氣我。”
一邊說着,她眼圈漸漸泛紅,大滴大滴地眼淚,沿着面頰往下流,掛在下巴上,襯得着巴掌大的小臉兒,越發的精緻小巧,瘦弱又無助。
“你根本不想帶我去錦州對不對?”
“因爲拗不過我,所以假裝答應,等我在路上吃了苦頭,熬不住了,自己打消了去錦州的主意,你就順理成章地,把我送回襄平……”
殷懷璽哪兒見過,她這樣哭過,頓時心中一陣刺痛。
他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倘若她連趕路的辛苦都熬不住,哪兒能熬得住錦州的艱苦?!
便是勉強去了,也是受罪。
他向來見不得她受罪。
虞幼窈眼兒含着眼淚,惡狠狠地瞪着,放狠話:“你不想讓我去錦州,我偏要去,我是不會給你,送我回去的藉口……”
她努力做出兇狠的樣子,可她眼兒紅紅的,眼淚在眼裡打着圈兒,反而像一隻,反而像一隻急紅了眼睛的兔子,惹人憐愛。
殷懷璽將食盤放到小几上,想也不想便邁步向前,將她擁入懷中。
“別哭,”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春曉熬了藥粥和幹菇湯,你先吃些東西,趁着晚上好好養一養精神,明兒天不亮就要出發,後面的路越發不好走,會更難熬。”
虞幼窈小聲地嗚咽,可憐巴巴地問:“不、不送我走?!”
“嗯,
”看着她眼裡含了淚水,晶瑩的淚光,幾乎刺痛了他的雙眼,殷懷璽深邃的眼底,沁出一絲柔軟:“不送了。”
虞幼窈又癟了瞥嘴兒,要哭不哭的樣子:“不騙我?”
分明在說,你要敢騙我,我就哭給你看。
這一招百試不爽。
殷懷璽頓時哭笑不得:“如果你自己吃不了苦,要回……”
“不可能,”虞幼窈打斷了他的話:“我是肯定要去錦州的,就算爬,也要爬過去,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一個人偷偷過去。”
“不騙你。”殷懷璽臉有點黑,將食盤拿過來,盛了一碗藥粥遞給她:“現在肯好好吃飯嗎?”
得了他的保證,虞幼窈連忙接過藥粥正要開吃,就蹙了一下眉,氣惱道:“你個大騙子,你在藥粥裡放了安神的藥材,是想等我夜裡睡熟了,就……”
她接觸過許多香料藥材,嗅覺比一般人靈敏許多,只一聞,大約就能猜到,藥粥裡擱了什麼藥材。
想用這種方法悄悄將她送走,是打錯了主意。
哼,她纔不會上當。
之前確實是這樣安排的,但現在……
看着她氣惱又警惕的樣子,殷懷璽輕嘆一聲,徹底被她打敗了:“趕了一天的路,我擔心你身子吃不消,在野外睡不安穩,所以在吃食裡放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藥材,好好睡一覺,養一養精神,免得明兒更受罪。”
虞幼窈有些不信。
殷懷璽一臉無奈,只好承諾道:“你不想回去,就不送你回去。”
虞幼窈這才安心下來, 吃了一小口粥,就又放下了勺子。
殷懷璽額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卻耐着性子,柔聲問她:“怎麼不吃了?今兒一整天,都沒正經用過東西。”
虞幼窈小嘴一癟,哭喪着臉兒:“我頭疼,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
虞幼窈也知道,行軍途中不吃東西是不行的,只是今兒趕了一整天的路,她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嬌氣勁一上來,難免就鬧騰上了。
“我餵你,”殷懷璽不加思索地接過她手中的藥粥,瓢了一勺,送到她脣邊,耐心地哄她:“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多多少少吃一些……”
這次虞幼窈沒再鬧騰,乖乖張嘴,吃下了喂來的粥,小臉立時皺成了包子,可見是真的一點胃口也沒有,剛剛散去的淚珠,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着沒有掉落,小模樣說不出的可憐,眼裡卻蓄滿了堅毅。
受了一天的罪,也沒有抱怨、退縮,僅僅只使了一點小性子,讓人一鬨就乖了。
她打小就這樣,雖然讓老夫人養了一身嬌氣勁兒,但從來不會嬌蠻,更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堅強柔韌,令人打心眼裡心疼。
習慣了把委屈和眼淚往心裡咽。
更習慣了隱忍。
少年眸光逐漸軟和下來,一邊哄她吃東西,一邊說着軍中一些趣事,逗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