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還能動,腳也還在。”
哈里斯疲勞無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勞地想要確認自己的狀況。快速運轉的腦子,讓他確認自己還是活着的,但是肢體是否健全,身心是否異變,就絕非他能夠保證的事情了。
躺了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一翻身仰面朝天地躺下地上,看見了天空中高懸,散發着冷光的明月,愣愣了好一會兒。
“我……成功了?”
哈里斯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多處破損,但是身上的零部件都還在,跨在腰間的槍支也一槍未發。
“也就是說我沒有在瘋狂裡開槍自殺?”
他在胸口摸到了佩戴着的徽章,將手指狠狠按在尖銳的棱角上,確認了還有刺痛感並且流血不止,才真的從五感剝奪的狀態裡走出,感覺到自己存活着的證據!
果然老約克遜的辦法有效!
在老約克遜的研究,和許多人的嘗試下,才確認了驅逐“最終災禍”的正確方法,就是有人在星象錯誤,星“門”打開的時候,剝奪了感官進入其中,並且觀想描繪聖印。
依靠那個時間與空間牢獄的特殊性,觀想描繪的聖印將會呈現出實體,對“最終災禍”起到驅逐作用,從而抵抗它的入侵!
只要成功,就能夠度過這個星象錯位期,迎來一個時期的和平。
但如果有兩個人進入,那麼“最終災禍”的破壞力就會翻倍,恐怕連瀉湖中的礦井之路都無法走完,就會死於非命。
如果模因感染到過多的人,那恐怖的污染甚至會飛出礦井,釀成毀滅全局的終極災難。保持平衡就是這個驅逐工作的難點。
及早發現異常,大膽進入礦洞,適時具現聖印。這三點就是他最要做的全部了。
哈里斯躺在在荊棘叢生的露天坑道上,正要放聲大笑釋放他心裡的壓力時,忽然一種異常的感覺席捲了他的全身……
天上清冷明亮的月光漸漸染上了怪異的顏色,灑下的清輝也粘稠凝重得像是暗黃的漿液,侵染着月下萬物的顏色,將馬德斯山幻化爲一片詭異絕倫的所在。
在那彷彿具有魔力的黃色月光下的,閃爍着飄渺的微光。哈里斯絕望地看見一個參天的身影搖曳着無數的肢體,從礦井底層的黑暗裡孕育而出,突破了虛幻和真實的限制,來到這片土地上!
“不可能!我……我明明成功了!”
哈里斯的瞳孔驟然縮緊,幾乎要化爲一個點,背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巨大的恐怖襲擊了他的心神。
這樣可怕的玩意兒,難道因爲他的失敗被放了出來!
哈里斯迅速站起身來,站在荊棘密佈的坑道上,眺望着那處黑暗濃重的所在。
一種飄渺而扭捏的聲音從虛空中發出,像是有人被掐着脖子給走調的小提琴和聲,折磨着聽衆們的耳神經。
惡臭也從那個洞窟裡接踵而至,如有實質地爬滿土地。就連擅長忍受惡劣環境的荊棘都迅速枯死乾癟。
至於那個存在的樣子,更是超乎了人類的想象。它通體漆黑,還滴着黑色的液體,在暗色的胴體上脈動着無數觸手,就像一個不斷蠕動、跳動的果凍塊一般。
怪物浮腫而令人嫌惡,那一大團東西沒有頭、沒有臉、沒有眼睛,身上卻長滿了永不饜足的裂口。
那樣的怪物就招搖地在月夜下顯露身份,炫耀似地展示自己的肢體。
哈里斯僅僅是看了這麼兩眼,就感覺到了頭暈目眩。腦袋裡像是塞進了一個生鐵塊,緊緊壓住了顱內神經。那種疼痛由內而外地滲透着,很快就到達了前額和眼睛。
前額的疼痛像是鑽頭打磨鑽孔,要在眉心處修出一個秀氣的空洞。眼睛的疼痛則像是打氣筒的抽壓,狠狠地抽打來眼球內部,引發神經的緊張痙攣。
哈里斯痛不欲生地低下了頭,雙手捂住眼睛。很快,鮮血就從眼睛裡滲出來,染紅了他的鮮血,連帶他的視野都化爲了一片腥黃鮮紅交映的怪異世界。
“果然我進入的時候只有靈體……還有聖印守護……只靠肉體真的支撐不住……這些東西的腐化……”
哈里斯斷斷續續地說着,左手抑制着血流,一邊拼命搜尋着哥茨的身影,右手卻按在胸口的徽章上。
哥茨原本就守在這一片區域,等着他完成使命歸來。但是現在哥茨已經失去了蹤影。
“不對……哥茨的驅逐也出了簍子,他應該能猜到的……”
哈里斯回憶着哥茨的話語,清晰地記得哥茨跟他說在魔藥作用下,忘記了很多東西,但是明確記得有東西泄漏了出來,導致他遭到襲擊身受重傷……
那麼哥茨就不是意外消失,而是預料到將出現這樣的結果,主動躲藏了起來。
雖然哈里斯依然搞不清楚,哥茨是怎麼在這怪物手底下逃出生天的,又是怎麼拖到這個怪物耗盡體力回到巢穴的。
這可怕的生物,即便遠遠不如礦洞裡時間與空間盡頭監獄裡的“最終災禍”,也是常人無法企及的邪惡存在!
哈里斯還在焦急地搜索着哥茨的所在。但他的目的不是等到他的支援……而是希望他躲得越遠越好!
“希望哥茨你能躲遠點……”
哈里斯站起身來,深深地回望了一下遠處的燈火,血流不止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毅然的神色。
他的腳步雖然沉重,但是緩慢而堅定地朝着漆黑浪潮裡,搖曳着無數肢體的存在走去。
他已經盡力地低着頭,閉着眼,不去細看那令人發狂的扭曲之影,可是無數的重壓還是隨着土地的波動傳導到了他身上。怪物散發着擾亂世界的波動,令他無法抗拒地充滿了傷痕。
血液從眼耳口鼻持續不斷地流出,在地上染出一條帶血的腳印,歪歪扭扭地綿延向前。
那黑色的巨怪似乎嗅到了鮮血的味道,發出了愉悅的怪笑,挪動着笨重如山的軀體,也向着哈里斯所在的方位循味未來。
“來吧……快來吧……再近一點……”
哈里斯嘴裡口齒不清地念叨着,僅憑着最後一股意志支撐着他往前走去,沒有倒下。
他不敢想象,當年的胡克老爹是如何戰勝比這個巨怪還要暴烈的存在,在這個礦井外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的?
但是今天,是他的戰場了……
“來吧……”
哈里斯悄然無聲地再次摸了摸胸前的徽章,凜然地擋在蠕動的巨怪面前,斷斷續續地說道:“停下吧……前面沒有路了……這是………再往前是我的家鄉……”
蠕動的不可名狀之存在茫然無知地嘯着,彷彿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但哈里斯也露出了一個冷笑。
就在此時,一道銀光猛然地從天空中劃過,隨後就是不可遏制的爆炸和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