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共和國,是一個以議會形式粉刷門面,舊有封建制度並沒有受到多少改變,同時受到資產階級的影響,按官僚制度組織,以軍隊來保護的軍事專制國家。”馬克思用在德國身上的話,被南山閒人移花接木的用在了中國身上。並強調“這樣的國家,很容易隨着領導者個人的價值取向和政策選擇而走向難以預料的發展道路。”
這一樣一篇文章在《時務報》上發表後,宣傳教育部看了頗爲惱火,嚴老夫子親自拿着報紙找上沈從雲,要求嚴懲《時務報》這種隨意詆譭領袖的做法。
沈從雲看見該文章的時候,當着嚴復的面淡淡一笑道:“這位作者,是以爲值得尊敬的人啊!應該說他看見了本質,但有沒有完全看明白。權利失去監督是可怕的,這一點他看見了。但是他沒有看清楚事情的另一個本質,那就是作爲國家領導人的我,將要或者說想要把中國印上一條什麼樣的發展道路。中國從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國度走出來,要想實現正真的民主,不僅僅是一代人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況擺在中華民族面前還有一個更爲緊迫的問題,那就是生存危機的問題,不優先解決生存問題,談何民主和國家強盛?僅僅靠國家制度而沒有國民普遍素質的提高,民主只能是一種笑話。未來的半個世紀,隨着西方列強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世界格局必將在動盪中艱難前行,中國要想迅速的崛起,不依靠軍隊的強大,必將寸步難行。”
初夏的院子裡綠樹成蔭,沈從雲和嚴復在樹蔭下坐着侃侃而談,還在報社裡兼職記者的柳婷,不停的在邊上記錄着。
“這些話能夠發表在報紙上麼?”嚴復猶豫了一下,本沒有這個意思的柳婷也微微的楞了楞,看着沈從雲。
“想發就發好了,權利需要監督,輿論監督首當其衝。再說了,真理不辨不明,就當是我閒暇的時候和南山閒人打一打擂臺好了。一味的避而不談,也不是個辦法。”
沈從雲說完這番話,作爲叢林法則在中國的推行者嚴復,陷入了思考之中。院子裡一片安靜,只有知了在鳴叫。沈從雲悠然而坐的樣子,頗有一番古之聖人的味道。
沉寂被石徑上傳來的塔塔的腳步聲敲碎了,趙星龍肥胖的身軀滿頭大汗的走來,臉上洋溢着不可抑制的興奮。
特務頭子來,嚴復自然的起身告辭,沈從雲對柳婷道:“送一下嚴先生。”柳婷識趣的起身送嚴復出去,在一邊等待的趙星龍一個大步上前,激動的說道:“大人,庫羅帕特金抓到了。”
沈從雲一聽這消息,也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沙河戰役後,庫羅帕特金奇蹟般的消失了,俄軍上上下下的將領抓了幾十個,就是不見這位老大。儘管戰役取得了圓滿的結果,但此君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總有一點沒有功德圓滿的感覺。
“說說具體的!”沈從雲親手給趙星龍倒了杯茶,趙星龍多少有點惶恐的接過後,輕輕的抿了一口道:“說起來巧的很,軍統東北站的人,破獲了一個俄國的特務組織,上門抓人的時候,從地窖裡把庫羅帕特金拎出來了。當時並不知道是這傢伙。把十幾個人弄回去一審問,一個俄軍軍官沒扛住招了,這才知道一網下去,一箇中將三個少將,全是大魚。把那幫兔崽子給樂瘋了,立刻用加急電報向我報告。”
沈從雲聽不由的笑了起來,滿意的點頭道:“軍統局這次乾的漂亮,俄國人在東北經營日久,移民很多。一旦中俄戰爭結束,在俄國移民的遣返問題上,軍統局可不能獨斷專行啊,一定要和地方政府還有軍隊上保持聯繫。尤其在是俄國移民財產的處理上,一定要拿出一個說的過去的方案來。”沈從雲這話裡的弦外之音,趙星龍如何不明白。還不是敲打一下趙星龍,約束手下不要吃獨食,沈從雲不喜歡一團和氣,但是也不願意看見各部門之間的互相對立。總的來說,沈從雲最願意看見的,還是各部門之間互相監督,但又保持合作的狀態。
“請大人放心,精誠團結的道理,屬下還是知道的。”
這時候克澤略顯蒼老的身軀出現在院子裡,趙星龍見了立刻起身告辭。沈從雲笑着站起來迎克澤,兩人坐下後心情不錯的克澤拿出一份文件來,笑道:“東北軍區把後攻打旅順要塞的計劃都報上來了,大人是不是要過目一下。”
沈從雲賦予總參在戰事方面基本的獨斷權,克澤爲人雖然嚴謹刻板,但每每有重大的軍事決定時,必然會先請聽取沈從雲的意見,從來沒有先斬後奏的時候。這一點上,沈從雲一直都認爲非常的難得。如果按照德國軍隊的模式,軍事上總參一把抓,克澤在攻打旅順這個事情上,完全可以先行決定的。
“克澤,我多次重申,出了一個大方向上的事情,其他事情可以不必徵求我意思。總參該獨斷的事情,還是可以獨斷的。”沈從雲笑着說,克澤可不敢把這話當真。中國目前的情況,克澤心裡非常清楚,沈從雲不是皇帝,但是擁有皇帝的權利。
“呵呵,吉林會戰就要打響了,雙方的尖兵已經進行了一些小規模的接火,具體的戰役部署方面,您還有什麼要說的麼?”克澤笑了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問道。
“這個總參和北方軍區去商量,別問我。我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只是有一點,旅順進攻一定打的狠一點,用最強大的火力震懾俄軍。逼俄太平洋艦隊出來,這個艦隊不徹底的打掉,當真是芒刺在背如鯁在喉啊。”沈從雲打心裡非常的鬱悶,這個俄國新任的艦隊司令,當真是沉的住氣啊,俄國內的電報一再催促,中國軍隊大兵壓境,就是烏龜不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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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空氣中充滿了來自海洋的腥味,站在203高地上往下望去,密密麻麻的鹿砦、壕溝、鐵絲網擋在了前進的道路上。
相貌英俊的要塞防務司令康特拉琴科,此刻正站在高地上,往下打量着遠處忙碌的中國軍隊。俄國人有留鬍子的習慣,康特拉琴科也不例外,絡腮鬍子修理的整整齊齊,衣服筆挺,皮鞋擦的蹭亮。即便是在俄軍主力被殲滅後,旅順要塞上下陷入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時,這位司令官始終像平時一樣,保持着一副衣冠楚楚的貴族派頭。
“作爲一名忠於沙皇陛下的軍人,即便是在帝國軍隊遭遇重創的情況下,我同樣堅信驕傲的帝國軍隊絕對不是中國軍隊能戰勝的,我們最終將贏得這場戰爭,黃種猴子絕對不可能攻下旅順。諸位,用你們手裡的機槍和大炮,讓中國猴子在高地面前顫抖吧。”
幾乎是康特拉琴科在203高地上發表戰前動員的半個小時後,張光明出現在炮兵陣地上。從德國定購的28公分口徑大炮,光自重就是十噸。(注,前文有誤,以寸爲單位。改之。)龐大的身軀下站立的士兵,很有一點小孩子和大人並肩而站的感覺。
晨曦中海風徐徐,吹亂了張光明的頭髮,肥胖的身軀略顯笨拙的在陣地上緩緩的走着,對每一個士兵報以微笑和點頭。最後走到一個空彈藥箱上站着,面對着炮兵們肅立,徐徐道:“士兵們!看見高地上的那些炮臺和工事麼?你們的任務就是用最猛烈的炮火,給我不停的轟擊,爲步兵兄弟們掃清前進的障礙。”說着,張光明摸出懷錶來,看了看時間,正好是早晨10點整,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晨霧已經散去,能見度非常的好。
“表演時間到了!開始!”
轟!28公分大炮發射的瞬間,巨大的響聲震的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大大小小三百多門重炮,在同一時間怒吼,整個高地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剛剛回到旅順辦公室的康特拉琴科,聽見炮聲時臉上的肌肉不覺的跳了跳,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升起。
嘎嘎的腳步聲在炮聲中急促的敲打的着地板,俄軍要塞司令斯特塞爾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司令官閣下!您有何指示?”看見上司的出現,康特拉琴科連忙敬禮。
“中國軍隊開始進攻了!203高地、雞冠山、二龍山,爲了帝國的榮譽,士兵們正在敵人的炮火中掙扎着。”斯特塞爾臉上強自鎮定,站在窗前看着遠處冒起的陣陣濃煙。
康特拉琴科此刻只能選擇沉默,耐心的等待着上司的繼續發話。
“爲了帝國的榮譽和驕傲!拜託了!”丟下這句話,斯特塞爾轉身匆匆出了辦公室。
在張光明看來,攻打旅順周邊的制高點,擺開兩個軍一通大炮轟過後,就該步兵上了。可是軍區轉達的意思很明確,步兵暫時不動。先由炮兵唱獨角戲,轟個三天三夜再說。
儘管火車正在不停的往旅順方向運送炮彈,可是這樣奢侈的使用炮彈,在張光明來看,還是非常敗家的行爲。炮彈可都是錢買來的啊,轟三天三夜要花費多少銀子啊?想起來都心疼。
軍隊需要的是鐵血,是不屈的戰鬥意志,這一點是沈從雲一再強調的,但是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辛苦錘鍊出來的士兵,沈從雲實在不捨得。所以就算是敗家,也就敗這麼一回吧?又要給士兵創造最好的火力支援,又要考日漸淡薄的國庫,這也算是一種兩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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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巖老邁的身軀躺在牀上,下巴上的鬍子微微的顫動,口中哆嗦着想說點什麼,卻無法說出聲來。
沈從雲坐在牀沿,心中一陣一陣的難受。財神爺老了,中風了,看這意思三天都過不去了。
“雪巖兄,好好將養吧。”沈從雲低聲勸慰道,胡雪巖終於發出了微弱的聲音道:“炮……彈……,要、要……。”目光中的焦慮讓沈從雲越發的揪心,只能連猜帶蒙的靠近道:“是要節省一點炮彈麼?”
胡雪巖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身子猛的往後一撤,眼睛慢慢的閉上了。沈從雲如同遭雷擊一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這位在中國近代史上叱詫風雲的人物,就這樣撒手人寰,致死還爲軍隊的炮彈供給在擔憂。其實沈從雲心裡非常清楚,胡雪巖自從跟了自己後,勞心勞力,他幾乎可以說是累死的。
沈從雲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從房間裡出來的,之記得當時淚眼模糊的站在院子內,看着天空中白雲蒼狗,最後變幻成胡雪巖的笑臉,彷彿是在對沈從雲笑着說:“大人,錢的事情您放心。”
禍不單行,胡雪巖剛剛閉眼,第二天又傳來另一個壞消息,另一個老夥計鄭觀應也病倒了,上了年紀不要什麼大病,不過是晚上受了一點涼,就躺牀上起不來了。
沈從雲親自去探望,一再叮囑好好修養後,回總統官邸路上,感覺到時間的無情,同時也清楚的意識到該是大膽任用新人的時候了。要想保證國家有一個長時間的快速發展的階段,就必須幹部年輕化。
回到官邸後,沈從雲立刻找來柳婷,口述了一份報告。幹部年輕化的改革,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