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艦隊總指揮徐立人,沈從雲自主培養的第一批海軍將領,曾留學英國四年,並在英國皇家海軍中實習一年半,品學兼優,英國海軍方面給他的評語是“不輸於任何一個同級別的英國軍官!”
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滿腔熱血,一腦門子的報國救國的思想者不計其數,沈從雲送往英國求學海軍的兩百青年,雖然資質各異,但是在英國學習的熱情是英國人無法想象的。
“要建設一個強大的中國,就必須要建設一支強大的中國海上力量。你們,肩負着國家和民族的希望,你們是國家的未來。”沈從雲當初送別徐立人等學子出行時說的話,音猶在耳。
“泰山、青雲、雄風三艦在左,白雲、疾風、追日三艦在右,其他的戰艦跟着我往前衝,集中火力先打浪速號。”徐立人迅速的作出反應,轟的一聲,一發炮彈落在前甲板上,飛濺的碎片砸在桅杆上,咣噹一聲。徐立人連看都沒看一眼,繼續舉着望遠鏡觀察戰場上的一切變化。
雙反的本隊激烈的糾纏在一處,大口徑的炮彈漫天飛舞,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水柱沖天而起。
“一定要大沉大和號!”劉步蟬幾乎是在怒吼着,一發炮彈呼嘯而至的時候,長城號的艦長薩鎮冰,猛的一下把劉步蟬撲倒。
“轟”的一聲巨響,不過在十米開外,一發炮彈落在了右舷上,四散的碎片砸的叮叮噹噹的亂響。
“兄弟,你沒事吧。”劉步蟬發現壓在身上的薩鎮冰沒有動作,急忙轉身查看,之間薩鎮冰的背上,深深的扎着一塊被炸斷的碎片,血流不止。
“軍醫,軍醫!死哪裡去了,快給我滾過來!”劉步蟬一把抱住薩鎮冰的腦袋,大聲喊道:“兄弟,兄弟,堅持住,你沒事的。”
“劉兄,一定、一定要、打沉大和。”薩鎮冰拼盡最後一點力氣,遙遙的指了一下前方濃煙起處,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兄弟!”劉步蟬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後,沉寂了一番,默默的放下薩鎮冰的身子,目露堅毅,站在飛橋之上,衣服上留還有薩鎮冰留下的血跡。
“前主炮,給我瞄準大和,後主炮,對準武藏號。”
“傳令兵,通知各艦,薩大人殉國了,給我集中火力,打沉大和、武藏。”
“司令,林泰增大人發來旗號,奮勇殺敵,以死報效國家,在此一舉。”
“司令,各艦同時發來消息,以死報國!”
“大和中彈,武藏中彈。”
左翼,分艦隊之間的對抗也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候。
“徐大人,本隊旗艦掛起旗號,以死報國!”
“響應,掛旗號!以死報國。吩咐飛天、攬月、破天三艦,跟着本艦再往前靠一點,靠近浪速,集中側弦火力,打沉它。”
“輪機長,開快車,逼近浪速!”
一連串的命令之後,四艘戰艦冒着猛烈的冒火,全速逼近浪速號,呈兩面夾擊之勢,連續的齊射,將大海震的顫抖。
浪速號之前中彈之後速度本就受了影響,這會工夫連中數十彈,整個右舷被打成一片火海,前主炮連中數彈,彈藥艙被引爆後,發出一聲劇烈的悶響,主炮被爆炸的衝擊波掀起幾米高,十幾名士兵被炸成了碎片,血肉橫飛。
“報告,吉野出現在右舷四千米!吉野號掛起了指揮旗號。”
此吉野非以前的吉野,這是日本海軍新補充的快速巡洋艦,還叫吉野號。
“飛天號中彈,前主炮受損!”
“靠上去,打沉吉野。”徐立人目光通紅,奮力怒吼。
本隊方面,改裝後的定、鎮兩艦,速度比起以前要快了很多,分列本隊兩側的兩艦,像兩把尖刀直插日本聯合艦隊本隊的兩翼。定遠迎面撞見日本老式戰艦金剛號,305毫米的主炮,連續擊中金剛號前端。2250噸的老式二等鐵甲艦金剛號,如何能承受的起定遠重炮的猛烈轟擊,前端被撕開一個口子,艦身開始傾斜。鎮遠運氣也不錯,迎面遭遇扶桑號,這也是一艘老式的鐵甲艦,定遠同時遭遇的,還有一艘當年號稱三景艦的嚴島號。
嚴島號的320毫米主炮,根本就是一個擺設,鎮遠號直接無視它的存在,直撲扶桑號,前主炮連續猛烈轟擊之下,扶桑號中彈一發,濃煙滾滾而起。
大和號上的伊東佑亨,此刻內心後悔不已,早知道劉步蟬敢於主動開戰,就不跟出來了。當時伊東佑亨不是沒有想過撤退,可是日本聯合艦隊中,大量的老式戰艦,速度上根本比不了中國艦隊的新式戰艦,一旦撤退新購進的戰艦還能跑的掉,老式的戰艦就只能是中國艦隊的靶子。
冒險一搏的伊東佑亨,打起來後才發現,這次賭博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日本海軍和陸軍各成體系,總的來說海軍之中更接近西方化,其主要將領都是在西方留學過的,海軍比起陸軍更加理性。這幾年舉國大力發展海軍的舉動,已經引起了陸軍省的強烈不滿,海軍迫切的需要一次戰爭的勝利來證明自己存在的重要性,這也就是伊東佑亨下令迎戰的另一個原因。
不過,現在的伊東佑亨後悔了,原因很簡單,中國艦隊爆發出來的驚人的鬥志,比起當年黃海大戰不遑多讓,尤其是長城、黃河兩艦,發了瘋似的,完全不顧其其本其他戰艦的威脅,集中火力死死的咬住了大和、武藏兩艦。
事實上,除了大和、武藏兩艦,其他日本艦隻的火炮口徑,還遠遠不足以威脅到長城、黃河兩艦。西京丸、八重、高雄、日進等老式巡洋艦的炮火,落在長城、黃河兩艦上,幾乎是等於在給人家撓癢癢,厚厚的裝甲上留下一個白點印子而已。
“西京丸中彈沉沒、扶桑中彈前傾,海門號中彈起火。”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伊東佑亨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時,突然右側的武藏號發出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主桅杆直接飛起十幾米高。
伊東佑亨連忙觀察時才發現,武藏號中部連中三彈,320毫米口徑的炮彈輕鬆的撕開了中部相對脆弱的裝甲。
卡啦啦,一聲巨大的響聲,更加的驗證了伊東佑亨的預感,武藏號的中部裂開一條縫隙,最要命的事情這時候發生了,連續兩發重炮,落在裂縫的附近,撕開武藏號的裝甲,鑽進了輪機艙。
“轟!”的一聲劇烈的悶響後,伊東佑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龐然大物武藏號,戛然裂成兩半。
滄海茫茫,落日染紅了海面。
歷史往往會重演,這一次的海戰,和真實歷史上的黃海大戰驚人的相似。
長城、黃河號受到重創,兩艦的前後主炮各剩一門還能繼續戰鬥,各有十幾處小裂口,雖然被士兵們奮力堵住,但已經搖搖晃晃的了。定遠鎮遠也好不到哪裡去,中彈近百,四處冒煙,完全是在全力苦苦支撐。德國戰艦的優良品質,又一次得到了真實的體現。
第一艦隊各艦受傷都不輕。但都是傷而不沉。日本方面正好相反,武藏號、西京丸、扶桑、八重、浪速、吉野、秋津洲、高千穗先後被擊沉,要不是天黑的夠早,中國艦隊放棄了追擊,伊東佑亨真的不知道大和號還能不能開回港口內。
即便如此,身中三十餘發重炮,大小炮彈逾百的大和號,不進行大修是無法再上戰場了。武藏號的沉沒對日本海軍的打擊是致命的,東鄉平八郎在武藏號沉沒的時候,拒絕離艦,以身殉艦也。
硝煙漸漸散去,看着漸漸的駛入對馬海峽的日本聯合艦隊的身影,劉步蟬默默的放下望遠鏡,低沉着嗓子下令:“停止追擊!返航!”
夜幕漸漸的落下,無力的靠坐在飛橋上的劉步蟬,嘴巴里叼着一根菸,眼睛眯着一眼不發,每人敢上前來打擾,也沒人能體會到此刻劉步蟬的心情。
“下半旗,爲薩將軍致哀!”
遍體鱗傷的第一艦隊,在夜幕中依舊劈波斬浪,一臉哀傷的劉步蟬,臉上不知道何時留下兩行紅色的淚珠,竟然是眼角開裂了。一陣風吹來,天空中佈滿了陰雲,細細的雪珠落下,打在臉上一陣生疼時,劉步蟬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了。此刻,漫天的米粒大的雪珠,已經變幻成鵝毛大雪。一片雪花落入扯開的風紀扣中,冷的劉步蟬微微的哆嗦了一下。渾身的力氣似乎瞬間給抽空了,連連後退兩步,身子靠在身後的船舷上,雙手不覺的捂住臉,大聲的哭喊道:“薩兄弟!您看見了麼?我們把小日本的艦隊給打敗了!把武藏號給打沉了!”
風越刮越急,海面上的浪越發的大了,雪落的也更急了,落在這1898年歲末的海面上。
“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麼?”沈從雲不知道怎麼了,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想起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唸的對不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沈從雲自嘲的笑了笑,應試教育時期學的很多東西,到了社會才發現,都是渣啊。學的時候倒是很用心,忘起來也很快。
窗子對面總參的作戰研究室內,依舊是燈火通明,第一艦隊準確的消息傳來之前,恐怕燈會一直亮着。
遠遠的發電機的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有點刺耳,白熾電燈光線也讓人很不舒服,書桌上壓着的俄國公使發來的照會,警告中國謹慎對待日本的通牒,則更讓沈從雲憤怒。
一股寒風捲進屋子裡,沈從雲打了個寒戰,門吱呀一聲推來,閃進來阮孝貞較小的身軀。
“當”的一聲,一隻白嫩的手放下窗子,阮孝貞低聲埋怨道:“外面下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關上窗子,着涼生病了怎麼辦?”說着,阮孝貞被沈從雲披上一件狐皮大氅。
沈從雲淡淡的笑了笑,腦子裡浮現出當年在越南的某個下午,那個光着腳在地板上到處亂走,腰間總是繫着一條手絹的少女。
最近好像經常不自覺的去回憶以前的事情啊,難不成我已經老了。沈從雲苦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手,順手一把抓住,輕輕的往懷裡一帶。
三十歲的阮孝貞,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跟着沈從雲來到中國後,越南人民的生死似乎變得非常遙遠了,阮孝貞只知道,有了沈從雲這麼一個大靠山,小弟的王位坐的很穩當,即便是法國佬也沒有怎麼再惹事了。
“紫玉姐姐說了,那個老中醫性子古怪的緊,身子也不利索了,建議老爺最好親自走一趟。”阮孝貞也算是沈從雲寵幸的比較多的女人了,可惜肚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個真的是很要命的事情。沈從雲三十多歲快四十的人了,一個後人都沒有,這些女人們上街都叫人背後指指點點的不說,民間也有一些流言,說沈從雲殺孽太重,有傷天和,上天故意斷沈氏一門的後。
這年月這些謠言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封建帝王的好壞,很多時候都是由天災的多少來衡量的。沈從雲雖然不是帝王,但是眼下的地位和皇帝也沒啥太大的區別,權利上是一樣的。
關於有沒有子嗣的問題,歐陽全等一干舊式師爺,鄭觀應、盛宣懷等人,也都多次暗示沈從雲,是不是從誰家過繼一個孩子來養着,都被沈從雲給拒絕了,從心理上沈從雲對有沒有孩子,似乎看的並沒有別人那麼重。
不過,入鄉隨俗的這個道理,沈從雲還是懂的,所以紫玉提出去看老中醫的時候,沈從雲還是答應了的。怎麼着,盡點人事吧。中醫是很深奧的,民間的高人多了去了,沒準真能解決這個問題也不一定。
沈從雲的手習慣性探入阮孝貞的裙帶裡面時,阮孝貞嬌吟一聲,火燒屁股似的跳了起來,低聲道:“紫玉姐姐說了,明天去看醫生,今天就別做那事了。對不起!姐姐說這叫養精蓄銳!”
沈從雲楞了一下,隨即露出苦笑,女人啊女人!
沈從雲臉上的苦笑,讓阮孝貞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出生帝王家的阮孝貞心裡非常清楚,當一個男人的地位達到沈從雲這個程度的時候,身邊想增加女人,完全不是什麼問題,更別說沈從雲還沒有子女。多少人惦記着把女兒送給沈從雲享用呢,可沈從雲就是從來沒有鬆口過。
“要不,上牀休息吧?我脫光了讓你隨便折騰,只要不做就成!”軟笑着露出討好的笑容,沈從雲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道:“你這是火上澆油。呵呵,晚上我一個睡書房吧,這叫眼不見心不饞!”
一夜的大雪過去,天雖然亮了,依舊是陰沉的。風雪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天空中仍舊飄舞着飛雪。
沈從雲從牀上坐起來的當口,伸手推開窗子時,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裝了彈簧似的從牀上跳下來。
“來人啊!”
“大人,您吩咐!”李小三第一個衝了進來,看看裡面沒啥事情,腰間的手放了下來,回頭朝站在門口等候的兩個小丫鬟招了招手。
“小三,快去請唐大人、盛大人還有胡大人來。”沈從雲一邊接過丫鬟遞上來的青鹽漱口,一邊含糊的對李小三說。
“大人,他們三位一早就來了,見您在睡覺,沒敢驚動,留下一份書面材料,就匆匆離開了。”李小三恭敬的回答,回頭朝沈從雲新任的文字秘書李耀國招了招手,李耀國快步捧着一份文件進來。
“耀國,快過年了,你哥哥最近有沒有信來?”李耀國是李耀祖的第八個小弟弟,比李耀祖小了十五歲。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生個十個八個的都是常事。
“多謝大人關心,我哥很好,他來信託我代他向您問好呢。”
“呵呵,這小子,很久沒見到他了,怪想念的。”沈從雲隨口說笑道,放下毛巾,伸手接過文件,打開一看臉上表情鬆弛了下來。
原來沈從雲擔心的是這一場大雪下來,京城裡的一些百姓生活都會成問題,這個問題唐紹儀首先想到了,然後聯繫了胡雪巖和盛宣懷,已經開始準備賑濟的事情去了,來這裡就是想給沈從雲打個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