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了!一個是造反頭子,一個是保皇鐵桿。歷史上這兩位,出了名的不對盤。現在居然一起找上門來了,沈從雲覺得荒唐之後,頓生一種無奈的情緒。
來湊熱鬧的人還不止這兩位呢,衛兵剛剛進去通報沒一會,門口又來了以爲年輕帥哥,說話帶着濃重的湖南口音,朝門衛拱手道:“軍爺,煩勞通報一聲,湖南舉子譚嗣同求見沈大人。”
沈從雲正在爲怎麼對待前面兩位爲難的時候,門口衛兵又跑進來一個道:“報告軍座,一個自稱譚嗣同的湖南舉子,求見大人。”
沈從雲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好一會才狠狠的笑道:“好,來的好,來的真好。算你們狠!我倒要見識一下你們這些歷史上的名士!”
“去,讓康有爲到書房等候,讓孫文到這裡來見面,至於那個譚嗣同,也帶到書房裡面去好了。”
大門口,譚嗣同等衛兵進去報信後,朝孫、康兩位先後拱手道:“不知道兩位怎麼稱呼?看打扮這位先生也是個舉子。”
“南海康有爲!見過壯飛兄,壯飛兄的大名,在下早有耳聞。”
“孫文,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要說孫先生,這年月還真的是個無名小卒,倒是康某人,頗有名士之名。譚嗣同也是聽說過的,不由的連連朝康某人拱手道:“康先生的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貫耳啊。”
正客氣間,盛小七出來了,朝門口的幾位拱手笑道:“我們家大人有請,孫先生跟我來吧,其他幾位跟丫頭到書房裡候着。”
換了一身戎裝,沈從雲站朝後花園的院子裡走來,遠遠的看見盛小七領着孫先生在裡面等着,不由微微深呼吸一下。歷史上的是非功過就不去說了,孫先生無疑是歷史上爲推翻滿清作出最大貢獻的人,單就人品而言,“天下爲公”四個字,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這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是哪位要見我沈從雲?”帶着笑容,從院門裡走進來時,沈從雲提高嗓門說了一句。
“無名小卒,孫文!拜見大人!”孫先生拱手笑道,沒有尋常人物求見時的謙卑之態。
你是無名小卒,我算什麼?哼哼!
“坐,看茶!”沈從雲客氣的一擡手,臉上沒有一般官員特有的矜持和倨傲,好像是和一個普通朋友想見一般,從骨子裡透出一股讓孫先生覺得很舒服的隨意。
“沈大人,恕在下冒昧,既然在下來了,有些話說的不中聽的話,大人大可以當作沒聽見。”孫先生拱手直言道,沈從雲擡擡手,客氣的答道:“但說無妨,我沒有拿人口舌是非,大興文字獄的習慣。”
“甲午之戰,沈大人大獲全勝之際,受朝廷之名而停戰,不知道大人作何感想?”
“是打還是談,是朝廷的事情,本官只想做好分內的事情。”
“難道沈大人不想探究其中的根源?不覺得這是國家之恥辱,民族之恥辱?”
“你想說什麼?想告訴我這個國家再沒有人起來推翻滿族人的統治,就沒救了是不是?”沈從雲突然冷笑着看着孫先生。
孫先生沒想到沈從雲搶先一步,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不由的頓時愣住了。
“呵呵,不說?那我來說。中國確實到了必須變革的時候了,可是變革的代價太大的話,很可能導致國家的混亂,導致軍閥割據數十年。中國的封建社會時間太長了,在朱、程理學的浸泡中時間太長了,要想改變這個國家,方法有兩個。一個是你的辦法,徹底的砸碎一切,然後慢慢的重建,另一個則是我的想法,用中國人最能接受的方式,自上而下的去改變。你覺得哪種方式比較合理?”
孫先生沉默了,好一會才擡頭凝視着沈從雲道:“沈大人,在下來這裡,本意是打算說服大人在東北起兵,推翻腐朽的滿清,現在看來不太可能了。不但不可能,在下還非常的擔心,中國會出現新的皇帝。”
沈從雲驚訝於孫先生的判斷,不由的笑道:“呵呵,君權至上的觀念,在中國存在太久了,猛的一下去改變他,還不如自上而下的去開化民智,民智開化之後,民主自然水到渠成。所以我認爲,這是需要一個過程,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過程。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努力。”
“沈大人的觀點,在下不敢苟同,在下以爲,只有美國式的民主,才能救中國。”
“美國建立的時候,本來就是一些鬆散的聯邦爲了維護自身利益的組成的一個國家,所以美國不可能有別的制度。誠然美國的制度是一種先進的制度,但是它不適合中國的國情。你應該知道,中國人口90%是文盲,和老百姓談民主,根本就是雞同鴨講。百姓關心的是有沒有飯吃,而不是有沒有民主和權利,如果連百姓吃飯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民主就是一句空話。當今的國際環境下,以其用暴力推翻滿清,追求制度上的民主,造成天下諸侯的割據。還不如現實的採用一種相對平穩的制度,自上而下的進行變革,力爭在二十年內完成局部的工業革命,打造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來維護國家的利益。世界一旦出現變化時,以軍事手段謀求國家在世界上利益。”
孫先生又一次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推翻帝制是我畢生的宗旨!”
沈從雲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爲謀。不送!”
目送着孫先生的離開,沈從雲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海外華人的背後,有一個強大的祖國在撐腰,那麼華人們還能爲孫先生謀求推翻帝制捐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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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雲走進書房時,裡面康某和譚嗣同談的正熱鬧。
“北洋之敗,遼東之失,可見洋務不過是一種畸形的模仿。日本彈丸之地,明治維新以來不過數十年,便有了與我大清朝一爭長短的本錢,可見維新變法乃強國之根本。”
沈從雲聽到這裡,嘴角露出陰森森的笑容,掀開簾子進來道:“說的好啊!”(注,老斷的構思有點陰險,大家別瞎猜了,等着看吧。)
沈從雲說着露出親切的笑容,朝屋子裡的兩位拱手笑道:“康先生這番話,應該去對皇上說。我想皇上一定會非常的欣賞康先生的。不過康先生,您可別只會說一些口頭上的東西啊,得有點具體的措施,才能打動皇上。”
沈從雲的話說的康某人內心一陣激動,連忙從懷裡摸出一疊紙張來,恭敬的往桌子上一擺道:“沈大人,這是在下對維新變法的一點想法,請大人過目。”
“呵呵,兩位都是舉子吧?會試就要開始了,這個留下我先看看,會試結束估計就能有個答覆。”
“沈大人對英國記者說,中國需要維新和變法,請問沈大人,您說的變法,是怎樣的一種模式呢?”譚嗣同笑着插話道。
“譚壯飛是吧?你的問題,恐怕我現在不能回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能回答的是,變法維新是必須,至於該怎麼去做,還是由朝廷來決定。當讓,我還可以幫忙把你們說的話,轉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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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藻、徐用儀、孫毓汶三人最近日子有點難過,每天進出家門都要非常的小心。這不昨天孫毓汶下朝回家的時候,門口叫一羣舉子給堵住了,打算繞到後門進去時被發現了,結果叫那羣舉子拿雞蛋砸了個滿臉花。
軍機處關於沈從雲的商議,總算是勉強出臺了一個臨時的決議,免去沈從雲和談副使的差事,革去一切職務,責成沈從雲在家中閉門思過半年。
南書房,翁同龢把軍機處商議好的條程遞上來後,站在一邊很有耐心的等在着光緒的意見。光緒看的非常仔細,看罷後冷笑着往桌子上一丟道:“你們也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不就是說了一句要變法的話麼?”
光緒的態度,早在翁同龢的預料之中,這位年輕的君王,對沈從雲一直懷有莫名的好感。
“皇上,變法圖強是重振大清的良策,只是眼下朝野洶洶,不能不做個樣子出來。”
“哼!朝野洶洶?你怎麼不說天下洶洶?治沈從雲的罪不難,堵天下都市人的嘴巴難。”光緒說着拿起筆來,沾了朱墨在摺子上寫道:“革職不可,閉門思過一個月可行,談判副使一職免去。”
寫罷,光緒遞給翁同龢道:“交太后御覽!”
慈禧最近也沒安生日子過,保守派的大臣們,一個接一個的上慈禧這邊來告狀,告的自然是沈從雲了。雖然沈從雲沒具體說該怎麼變法,可是祖宗之法,如何說變就變了,沈從雲這哪裡是要變法,是要革了滿族人的命嘛。
光緒硃批過的摺子由軍機處轉到慈禧這裡時,慈禧看了也是連連的皺眉頭道:“這個沈從雲,怎麼就張嘴胡咧咧。這搞不好又是一個左宗棠。”
前來和慈禧討論議和一事奕忻聽了這話,也連連苦笑道:“太后,沈從雲是從西洋回來的,有這個膽子,說這個話一點都不奇怪。”
“皇上這個意思不錯,照哀家看,還不如給他個不錯的位置,打發他到下面去,既能堵天下讀書人的嘴巴,有省的他在京城裡礙眼。”慈禧不動神色的拿起光緒硃批過的條程,得給奕忻道:“老六,你看一看,覺得給沈從雲放哪去比較合適?”
恭親王奕忻接過條程看了看,想了想道:“沈從雲在江蘇巡撫的位置上乾的不錯,這樣好了,不如等議和的事情定下來後,坐實兩江總督算了。劉坤一讓他到陝甘任上去。這一次沈從雲算是抱住了朝廷最後的一點臉面,連戰連捷,結果現在反過來日本要求和了。”
“嗯,這主意不錯。就兩江吧。老六,李鴻章怎麼說的?日本人都提出啥條件了?”慈禧露出笑容來,看來心情不錯。
“張蔭衡從廣島來電稱,日本初步提出的條件是賠款一億兩白銀,割讓臺灣,否則日本將進行全國總動員,把仗打到底。李鴻章聽了這個條件後,氣的一天都沒吃飯。”
“仗都打輸了,日本人還敢這麼猖狂?要這要那的?當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洋人是什麼態度?”
“英國人明面上不說什麼,骨子裡是向着日本人的。美國人好一點,表示雙方應該坐下來慢慢的談。俄國公使私下求見的時候稱,只要把遼東半島的大連個旅順租借給他們五十年,就支持我們。李鴻章的意思是,眼下我們佔着上風,頂多給日本幾百萬兩銀子了事,其他的事情免談。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朝鮮,日本人咬死了不鬆口,一定要霸着朝鮮不動地方,李鴻章的意思,堅持回到《天津條約》時的狀態。”
慈禧面露厭煩之色道:“整天打打殺殺的,一點安生日子都過不上,還不如多賠點銀子,買個消停。至於朝鮮,給日本人又怎麼着?照哀家的意思,銀子打發個一千萬,朝鮮按照現在大家佔的地方來算。至於臺灣,有日本人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