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不用爾等效力,本相便滅不掉回紇不成!”馬璘冷笑道,“自己貪婪,自取滅亡,怪得了誰!我大唐既滅回紇,便不會容許草原上再出一個回紇。你已有野心,我怎能放你回去?說到底劍水一族覆滅,你便是罪魁禍首。”
堅昆大相狠狠地瞪着馬璘,氣得說不出話來。
“沒別的事情的話,就請上路吧!有野心也不是錯,只可惜你不是唐人。下輩子投胎,來做個唐人吧。”
見到老貨不說話,馬璘也懶得再理會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們動手。
一把把元戎弩指向了堅昆大相,堅昆大相長嘆一聲:“馬相且慢,我族的大汗和公主都在馬相手裡,老朽死之前,想知道馬相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馬璘目光一閃,淡笑道:“你把你家大汗留在我的營中,自己帶人想要逃走之時,又何曾想過他們?以你之意,我該如何處置他們?”
堅昆大相直視着馬璘,沉聲道:“馬相,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
“打賭?”馬璘笑了,“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賭,你想賭什麼?”
堅昆大相眼中現出厲色,沉聲道:“馬相,自李陵將軍算起,我劍水一脈傳承近千年,豈會就此斷絕!馬相若敢放我家大汗和公主回去,靠着劍水幾百殘餘族人,假以時日我劍水一脈定能東山再起!到時候定能報今日之仇。爲我等討回血債!老朽就在此問一句,將軍敢不敢和老朽賭一次,放我家大汗和公主回劍水?”
馬璘眯眼看着堅昆大相。哈哈大笑起來。
“馬相,你笑什麼?你敢不敢?”堅昆大相冷聲道,“難道馬相堂堂大唐宰相,連這點兒膽子也沒有麼?”
“白癡!”馬璘冷笑一聲,擺了擺手。親兵們扳動機括,箭如雨下飛了過去,把十幾個黠戛斯人射成了刺蝟一般。
看着堅昆大相的屍體。馬璘搖了搖頭。這等拙劣的激將之法居然也使出來,老傢伙已是慌不擇路。靠這一句話就像讓自己放那姐弟二人回去。怎麼可能?
老傢伙人老成精,這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纔會出此下策。然而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然老傢伙親口說劍水還有幾百黠戛斯族人。那就怪不得自己了,須得派出一支兵馬前往劍水,想法子把這些人儘量剷除爲是。
“馬相!”杜懷光和李棲筠策馬過來,向着馬璘躬身行禮。
“拜見馬相!”“拜見馬相!”
在他們身後跟着的是各個西突厥部落的頭領,一個個直接下馬跪在地上,向着馬璘連連叩首,亂紛紛的叫嚷着,向馬璘表示恭敬。
馬璘神色平淡,示意各位酋長起來。
看這些傢伙的神色。馬璘心中極爲滿意,顯然剛纔的一次齊射,立威的效果已經達到。
問了一下這邊的損失。西突厥各個部族騎兵折損將近四千,北庭三軍也折損了幾十人。杜懷光一臉慚愧,請求馬璘責罰。馬璘自然不會怪他,畢竟他還是嚴格遵守軍令,沒讓北庭三軍的健兒們打頭陣,幾萬人大殺大砍。亂軍中折損這些人也是難免之事。
經過這一戰,黠戛斯人徹底的完了。山谷之內倒着足足十幾萬黠戛斯人的屍體。失去了主人的戰馬牛羊到處亂竄。北庭三軍和西突厥部族兵開始打掃戰場,安西新軍這邊也分出一部分士卒去撿拾箭矢。馬璘立馬高處,看着佈滿山谷的層層疊疊的屍體,心中一陣輕鬆。
這一戰終於是結束了,進軍漠北的目的已經達到。回紇道已經打通,自磧西直至遼東,中間再無強部爲患,大唐的北部邊疆徹底的連成了一體。
再往北,便只有稀稀落落的“林木中的百姓”了。那些在苦寒之地狩獵爲生的人數量極少,根本不足以對大唐構成威脅。
這個時代去開發寒冷的西伯利亞地區,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畢竟大唐溫暖的南方還沒有開發完畢。回紇道打通之後,大唐的北部邊疆便徹底穩固。等到挫敗波斯寺的陰謀之後,便可以繼續向西開拓,繼續在河中之地的計劃了。
段秀實手臂已經包裹完畢,催馬走了過來笑道:“將軍,大功已成,咱們也該班師了。這次回去之後,少不得有人罵咱們,算上這些人,咱們在漠北殺的人怕是快有百萬了。”
馬璘點頭笑道:“千古罵名是少不了了,不過爲了天下百姓,惡人總需要有人當。成公,這罵名也少不得有你的一份。”
段秀實笑道:“我等揹負罵名,卻讓大唐徹底沒了北邊之患,甚是值得。”
“今日之成公,和以往亦是大不相同。”
“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今日我亦手刃了一個堅昆小子,有了第一次,也就看開了。”
馬璘大笑點頭。
這些天來他心裡一直陰霾不散,今日這般大殺一番心裡才鬆快了些。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空,對於天下漢人便多了一份天然的責任,如今自己還有私事不痛快,可漢人邊患解除,終究是一件足以安慰的事情。
段君子還不知道天子被困庭州的消息,不然的話也不會這般輕鬆。若是讓他知道這事,只怕立馬要和自己反目爲仇。
等到處理好了庭州的事情,這位老友只怕終究還是要失去。畢竟在對待皇權的態度之上,自己和段君子的觀念完全不同。
馬璘心中微微感慨,“或爲擊賊笏,逆豎頭破裂。”原來歷史上的段秀實正是因爲他的固執,纔會讓自己這般尊重。這樣的人雖然愚直了些,卻是這個朝代的脊樑。若是人人皆是敢於藐視皇權,盛世大唐又如何能夠綿延?
……
新軍健兒們把鋼箭儘可能的撿回來之後,山谷內的屍體還沒處理完畢,馬璘叫過來杜懷光和李棲筠,命他們打掃完戰場之後就地紮營,明日班師回回紇牙帳,自己帶着一萬安西健兒出了山谷,回到了仙娥河畔之前的營地。
這邊已經沒了敵人,不過安營紮寨所用之物如鐵絲網鐵蒺藜等還是需要帶走的。
仙娥河畔屍體狼藉,沙陀一族剩餘的一百多人連自己族人的屍體都沒處理完,更不用說處理那些黠戛斯人了。已經快到夏天,這麼多屍體不處理必然爆發瘟疫,所以馬璘分出五千健兒到了河邊,把死去的黠戛斯人屍體悉數掩埋起來。
沙陀酋長骨咄支見到馬璘回來,又跑過來向馬璘哭訴。馬璘再次向他重申了之前的承諾,保證沙陀人的功勞不會被埋沒,他們的牧地不會被搶奪,百姓不會被擄掠,骨咄支這才千恩萬謝的去了。
在原本的歷史之上,沙陀內遷是在數十年之後,這個時代的沙陀人只有這一支,世代在北庭依附大唐遊牧。如今沙陀一族在這一戰中精英盡喪,沙陀一族也不可能會有五代時期的風光了。
回到大帳之內,高芊芊見馬璘神色,知道這一仗已經勝了,也是鬆了口氣。
這一戰她並沒有參與,而是在大帳之內看着那些堅昆少女們。指了指正在大帳角落裡說話的紅髮少年和黑髮少女,高芊芊低聲問道:“馬璘大哥,柯蘭姐弟你準備如何處置?”
“怕是留不得了。”馬璘看着親密低語的姐弟二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們是堅昆一脈的王族,留下他們只能是禍害。”
“真要這樣麼?”高芊芊眼中現出不忍之色,“馬璘大哥,留他們一命吧,他們部落族人都沒了,能成什麼氣候。”
馬璘見高芊芊一臉懇求的神情,知道這丫頭是真擔心自己殺這姐弟二人,不由得苦笑一聲。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千軍萬馬踩踏上去,死於亂軍之中是一回事,而這般面對面的殺人又是一回事。高芊芊畢竟是個女子,雖然是將門虎女不錯,可心腸畢竟不似男人。
以她的性子,顯然這幾日和這個叫柯蘭的堅昆女子相處不錯,這纔會爲這姐弟二人求情。
“留他們一命,又該如何處置?”馬璘看着高芊芊道,“劍水還有幾百黠戛斯人,我是不可能放他們回劍水的。”
“柯蘭本就是你的侍妾,自然得跟咱們回安西,她這個弟弟依附姐姐長大也就是了,劍水苦寒生活不易,他慢慢就會忘記他的家鄉的,將來也是個尋常唐人,你不用擔心。”
“……”
馬璘見高芊芊一臉祈求之色,知道這個時候殺掉這姐弟二人,她心裡一定過不去。只要不放回劍水就沒事,兩個孩子也算不得什麼,暫時留着也行。
“丫頭,既然你這般說了,我只能允了。不過明日我會讓杜懷光帶幾千人去劍水,把剩餘的黠戛斯人斬草除根。”
高芊芊臉上露出喜色:“別的人我纔不在乎,你不殺他們就行。”
馬璘點頭。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把劍水剩餘的黠戛斯人儘可能的剪除,便是斷了這姐弟二人的根基,他們也生不出什麼是非。
“馬璘大哥,你不用防着他們。柯蘭心地很好,我很喜歡她,今晚我就讓她來陪你。”高芊芊眨了眨眼道,“你辛苦了這麼多天,也該放鬆一下了。”
“不用了。”馬璘擺了擺手,直接拒絕。
大戰已畢,可無論是康小雨的死,還是波斯寺的事情,都壓在他的心上,他哪裡有這等心思。
“真的不用麼?”高芊芊眨眼道。
“真的不用。”馬璘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