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蘇北有些恍惚。
手機從手心滑落下來,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臉上那點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一乾二淨,蒼白得跟一堵剛粉刷過的牆一樣。
過了好半晌,蘇北才把手機撿起來。
也許這個叫“Bloody”的人只是在惡作劇,網上多得是這種人。
這看起來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但是,蘇北騙不了自己。
當他看到這個回帖的時候,那種驚恐,是出自本能的,他的直覺在像他尖叫着示警,告訴他危險,危險!
這個“Bloody”就是那個跟蹤自己、監視自己的變態。
蘇北點擊那個貼子,進了編輯頁面,按了刪除。
自從察覺到這件事,蘇北也用了很多的辦法,試着把這個暗中的人找出來。
他查了很多相關的書籍。
像這種情況,這個變態絕對是和他曾經有過交集的人。
同一個小區、同一所學校的人,曾經去過的場合,比如醫院、遊戲中心,甚至網絡上曾經結識的人等等,甚至擦肩而過的路人都有可能。
範圍太大了,根本無從查起。
蘇北深深後悔着以前的自己對身邊事物的漠不關心。
如果他不是那麼冷漠,那麼,也許會察覺到一些異樣,引起他的重視和警覺,但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已經惹上了一個變態。
這個變態已經無孔不入的滲入他的生活當中。
甚至連他在網絡上的一舉一動,對方都瞭若指掌。
那個變態在用一種殘忍的、戲謔的態度對待着他,就好像玩弄着老鼠的貓一樣。
蘇北不甘心。
他不想坐以待斃。
想到曾經看過的書,看過的電影,都一再重複的告訴人們:
被變態盯上了的人,下場往往是生不如死。
下課鈴響了。
安靜的校園開始重新喧鬧起來。
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往校門口走去,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
蘇北不想回家,置身於人羣,尤其是熟悉的人羣當中,多少能給他一點安全感,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他甚至還睡了兩節課,精神總算好了點。
他拖拖拉拉的,一直到身邊的同學差不多走光了,才走出了教室。
半路上,他的手機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
蘇北拿出來一看,是他爸打來的。
“爸。”蘇北接了電話。
“回家,我和你媽有事要和你說。”蘇運成乾脆利落的說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蘇北知道,他們離婚那件事,終於是談妥了。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他到底跟誰。
蘇北回了家。
蘇運成、林嵐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蘇北坐在他們對面。
三方會談正式拉開了帷幕。
蘇北有些緊張。
他還只有十八歲,還沒有完全長大和成熟。
在內心的深處,對於家庭,對於父母,還是有着無比的渴望。
他害怕被丟棄,害怕被傷害。
蘇運成和林嵐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蘇爸爸先開了口。
蘇運成咳嗽了一聲:“蘇北,我和你媽要離婚你是知道的,其他的我們已經談妥了,就剩下你,現在我們住的這房子已經過到了你名下,在你考上大學之前,你先跟着我,考上大學之後,你要跟誰都行。”
林嵐看了蘇北一眼,眼裡有點莫名的光。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蘇北的手心緊貼着褲邊。
他嘶啞着喉嚨:“我,我知道了。”
半個小時之後,搬家公司的人來了。
林嵐就要離開這裡,蘇北站在門口,林嵐低聲和他說:“給媽媽打電話。”
蘇北點了點頭。
林嵐匆匆忙忙的上了車。
車子絕塵而去。
屋子裡也沒有少什麼東西,但就是顯得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蘇運成並沒有打算繼續住在這裡。
他要蘇北把自己要用的東西收拾好,和他一起去其他地方。
蘇運成開着車,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高檔小區。
他們在一個高樓的二十層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一個居家打扮的少婦站在了門口,她驚喜地喊道:“運成。”
“蕭蕭。”蘇運成也有些激動,他忍不住抱住了眼前的少婦。
少婦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保養得不錯,不過比起蘇北的媽媽林嵐,還是差了點。
林嵐是帶着刺的玫瑰,火熱而激情。
而這個少婦,就是一朵白色吊蘭,柔弱而溫和,很明顯,蘇運成更喜歡後者。
少婦輕輕推開了蘇運成。
“這是蘇北吧,我早就聽運成說起過你,我是羅欣,你叫我羅阿姨吧,先進來吧,有什麼話進來說。”羅欣有些緊張地說。
蘇北抿着嘴,身體有些僵硬。
這算什麼?
剛離婚,就把親生兒子帶到自己的外遇對象這兒?
把他當什麼了?
蘇北眼神一暗,心裡涌出一股恨意,他想撕開眼前這個女人虛僞的笑容,也想質問他的爸爸。
就在三個人僵持不下,氣氛正尷尬的時候,從房間裡走出來了一個人
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一個纖細高挑的少年,一頭碎碎亂亂的黑髮,他看起來像剛睡醒,打了個哈欠,“媽,飯還沒好?”
“好了,好了。”羅欣看到那個少年,立刻迎了上去。
她滿臉溺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少年看了看蘇運成,又看了看蘇北,嘴裡發出了一聲嘲諷的嗤笑。
“蘇北,先進去吧,我會給你個解釋。”蘇運成有些尷尬地對蘇北說。
在蘇北面前,他第一次有些示弱。
四個人不聲不響的吃完了食不知味的晚飯。
蘇運成拉着蘇北去了書房。
要說解釋,其實也就是個簡短的告知,畢竟從古至今,父母的事情,孩子沒有質疑的權利。
蘇北也並不在乎父輩們之間的恩怨糾葛。
羅欣是蘇運成的初戀,兩個人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分手了,十幾年後再重逢,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本來蘇運成和林嵐之間就貌合神離,現在就乾脆扯掉了最後那點束縛,各自投奔新生活。
留下來的,只有個蘇北而已。
蘇北也快長大了。
他也將有自己的生活。
蘇北覺得自己應該離開這兒。
他們纔是真正的一家人,蘇北在心裡譏諷。
而自己是個突兀的存在,因爲他,這個家都變得怪怪的。
既然原來那個房子已經在他名下,他完全可以一個人住在那裡,說做就做,他剛要跟他爸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今天發生的事。
如果那個跟蹤他的變態,連他網絡上的一舉一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麼,在原來那個房子裡,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他有個衝動,想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翻個底朝天,看能不能找到監視器、攝像頭這些東西。
蘇北覺得,這些東西一定有。
想到這些,他決定,還是不提這件事。
就算要自己出去住,也絕對不回那個房子。
他要找個其他的地方。
這房子很大,蘇北也有自己單獨的臥室。
吃完飯,他立刻回到了房間。
蘇北拿出了筆記本電腦,連上了網線,他按照習慣登陸了聊天器。
聊天器裡想起了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蘇北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在跳動,心裡一動,按下鼠標。
對話框立刻彈跳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電腦瞬間黑屏。
蘇北嚇了一跳,他拍了拍電腦,又檢查了一下網絡接口,沒有任何問題。
電腦自動重啓,進入系統,桌面顯示出來。
桌面上亂糟糟的東西消失得一乾二淨。
鼠標指針自己移動到左下角,一個記事本跳了出來。
空白的記事本上,立刻顯示出了一行字:
你逃不掉。
蘇北坐在電腦前。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的暗淡光線讓他整個人像個蒼白的鬼。
蘇北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字。
像是要把電腦屏幕用目光盯穿一樣。
過了很久,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周圍靜悄悄的。
電腦屏幕上還是那個記事本,還是那行字,什麼都沒有改變。
蘇北伸出顫抖的手,打了一行字:
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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