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對於漸漸圍過來的危險,蘇北察覺得不算太晚。
甚至可以說,在沒有經過訓練的人中,他的直覺非常敏銳。
蘇北的背就好像有針在細密的紮下來一樣。
有人在跟蹤他,危險卻不是壓抑。
不是變態,是另外一路人。
蘇北判斷着,汗水從他蒼白的臉上滾落,他抿了抿脣,汗水的鹹澀讓他口中發苦。
他剋制着扭頭往後看的衝動,剋制着拔腿就跑的衝動。
蘇北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行,還不到時候,他得找準機會。
他慢慢地改變路線,在路邊一家燒烤攤停了下來,買了兩串烤魷魚,魷魚上滋滋的冒着油,蘇北慢吞吞的把魷魚塞進嘴裡,這時他似乎無意的擡起頭,看向燒烤攤後面的玻璃窗……
該怎麼做呢,蘇北絞盡腦汁想着。
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回家不是一個好選擇,這些人肯定知道他的住址。
蘇北敏捷的在人流中穿行。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到最後已經接近小跑。
蘇北轉到商業街的地下商城。
這裡麪店子太多,四通八達,是最好躲避和擺脫追蹤者的地方。
蘇北走到其中一家店子,隨後拿了件外套,付了錢之後迅速的離開。
在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家店子之後,他的衣着已經完全不同。
頭上扣着一頂藍色的棒球帽,身上穿着鬆垮的廉價休閒服,連身後的包都換了一個。
蘇北拿出手機,他打了家裡的電話,沒人接,打了他爸的電話,關機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情況不太好。
要知道他爸是做生意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
面色冷然的蘇北眼中閃過一點陰狠。
直接這麼逃走嗎?什麼人都不管了嗎?他當然做不到,那麼就只好想其他辦法了。
其實他能做的並不多,蘇北嚥下心裡的不甘。
遲早他會有屬於自己的力量,去把那些威脅到自己的東西全部剷平。
蘇北甩甩頭,這些都是以後的事,重點是現在該怎麼辦。
他用手搓了搓臉,就連他認識的人都那麼少,更別說能幫到他的。
蘇北在電話簿裡面找了一下,終於翻出了一個號碼。
這是他第一次打這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要掛斷的時候,終於有人接了。
在接通的一瞬間,蘇北迫不及待地問:“周匪石,你知道我爸在哪嗎?”
那邊很安靜,要不是還能聽到呼吸聲,蘇北會以爲電話那頭根本沒人。
周匪石聲音有些嘶啞的說:“蘇北……你還敢打電話過來?”
蘇北頓住,兩個人陷入了沉默中。
他只是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種話說出去也沒人信吧。
一般的人,誰會有那麼強烈的正義感去揭發A中地下毒品網這種事?
避之唯恐不及纔是絕大多數人的選擇吧。
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警察的職責嗎?再說,那些被引誘自願去吸食毒品的人難道不是自甘墮落,不管遭到什麼悲慘的事都是活該嗎?
蘇北的心裡或多或少是這麼想的。
並且他並不認爲自己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太過於冷漠。
“怎麼做,你們纔會放過我,還有我爸?”蘇北乾脆直奔問題的重點。
那些彎彎繞繞能省則省,反正也沒必要了,對方早就把事情查清楚了才行動的。
周匪石說:“……蘇北,不可能的……我也……沒辦法。”
蘇北心裡一涼,他急促地說:“你什麼意思?”
周匪石似乎嘆了口氣的說:“你爸現在在我們手上,你還是乖一點好。”
蘇北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爲什麼全都攪合到一起了。
他是該等在原地等人來抓,還是再想個其他辦法掙扎一下。
蘇北有些搖擺不定。
周匪石剛剛的語氣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蘇北毫不懷疑他要是再有什麼東西,他爸肯定會跟着遭殃。
周匪石怎麼看也不是能放過蘇運成的樣子。
即使蘇運成對他很好,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都好。
蘇北直接在手機上快速的按了幾下,發了個短信息出去,非常簡潔的幾個字:
我有麻煩了。
收件人是那個變態最後聯繫他用的手機號碼。
不管有沒有用,總得試試。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個性。
蘇北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給了錢,隨便說了個地方。
車子緩慢地行駛在寬敞的道路上。
蘇北的手機還是沒有反應,雖然他只是抱着萬一的希望發了那個短信息,但是希望真的破滅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是更加惡劣。
那個變態讓他惹下了這麼大的麻煩,卻打算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去死。
蘇北目光冰冷地看着手機。
嗎的,他就算是去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蘇北讓出租車司機開去警察局。
該是去找雷天的時候了。
蘇北閉上眼,靠在座椅上,無能爲力,任人宰割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正在他思緒混亂的時候,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
蘇北心裡猛地一驚,睜開眼就看到幾輛黑色的小車前後左右的攔住了這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驚慌失措的停下車。
蘇北在最開始的慌張之後,就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這條街比較偏僻,那個司機走了近路,蘇北剛剛閉上眼沒有注意路面情況,他還是大意了,結果就着了道。
蘇北打開了車門,直接下了車。
他纔剛下車,還沒站穩,出租車司機就立刻把車開跑了。
幾個男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蘇北並不畏懼打架,他舔了舔嘴脣,陰狠的看着圍上來的男人。
這幾個男人明顯沒把他放在眼裡,他會讓他們後悔的。
蘇北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往前一衝,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對手猛地一個橫掃。
猝不及防下,那個男人被他踢倒在了地上,滾了幾米遠。
被他偷襲得手的男人,捂着肚子站了起來,滿臉兇狠地看着他。
五個人,結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品”字,把他緊緊困在中間。
旁邊偶爾有路人和車輛經過,沒有人停下。
蘇北像一隻狡猾的狼一樣,用充滿警惕和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幾個男人。
單挑的話,蘇北還有一點把握。
但是現在的局面是一對五,蘇北漸漸處於劣勢。
他的身上已經被人打了、踢了好幾下,痛得全身發抖。
這些男人的身手也不錯,才交手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特別高大的男人就在蘇北的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
蘇北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歪斜着身體倒在了地上。
劇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了大滴的汗水。
蘇北被粗暴的推上了旁邊停靠的黑色小車。
模模糊糊的,他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警笛聲,果然還是有人報警了。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蘇北眼前一黑,腦子裡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蘇北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地下室裡面。
他雙手反綁,被人隨便丟在了地上,蘇北靠着牆坐起來,目光迅速的在地下室打量了一遍,接着他就有些不寒而慄了。
牆上、地上到處擺着一些刑具,上面還有斑駁的血痕。
整間地下室散發着濃郁的臭味。
是腐敗發臭的血的味道。
蘇北頭皮發麻。
他怕痛,怕死,他不是什麼硬漢,他只是個還沒畢業的高中生。
蘇北戰戰兢兢的往角落裡挪了挪,儘量離那些冰冷、可怖的刑具遠一點,再遠一點。
這些抓住他的人,並沒有立刻往死裡折磨蘇北。
他們只是把蘇北扔在這間地下室就不聞不問了,像根本忘記了抓回來這麼一個人。
三天,整整三天了,沒有水,沒有食物。
一般人不吃飯七天就會死,不喝水三天就會死。
蘇北能堅持多久,他現在已經意識模糊,好渴,他好渴,好想喝水。
身體已經越來越軟弱無力,那些人難道打算直接餓死他嗎?
蘇北看着自己並不太強壯的手腕,上面有一個暗紅色的傷口。
他咬開已經有些結痂的傷口,充滿着鐵鏽味的血涌進了嘴裡,蘇北貪婪的舔着吮着,他得活下去,就算是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他也得活下去。
活得儘量久一點。
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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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腦子裡唯一還剩下的意識。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堅持。
他對這個世界那麼冷漠,也沒有特別捨不得的人或者東西,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這不顧一切的堅持難道僅僅是因爲生存的本能嗎?
蘇北再一次咬開了傷口。
皮肉翻開,少量的血流了出來。
這幾天從傷口中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少了,他只好換個地方撕咬。
蘇北看着傷痕累累的手腕,沒有一絲表情,目光冰冷而呆滯。
他呆板的、緩慢的咬着自己的傷口,血混合着一點肉被他撕扯了下來,吞進了嘴裡。
蘇北連咀嚼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他已經快不行了。
蘇北看到那扇緊閉的門被打開了。
刺眼的光從門外照射進來。
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門口,揹着光,蘇北恍惚的看過去。
似乎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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