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彼岸花(1)

第一世:彼岸花。

彼岸花,傳說,盛開在地獄邊緣的花朵。

彼岸花,傳說,它是三界最美麗的花朵。

一百年後:

冥界,已經沒人記得了琉璃這個名字。一百年的時間,一個本來就不算是很有名的名字來說,足夠消磨了。

對於人們來說,他們只是記得一百年前,有一個擺渡人觸犯了擺渡人的禁忌,然後被斬首了。那個人,聽說是濯風的徒弟,濯風的第二個徒弟,而至於名字,人們早已忘記。就像,幾千年前,濯風的大徒弟叫什麼名字已經沒人知道了一樣。

從那以後,秋還是每天都會待在以前待的那個地方,望着看不到盡頭的無望海,聽着風鈴渡裡傳來的風鈴聲。即使,她知道,琉璃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那以後,殘夢很少來這裡陪她了。記得最後一次過來的時候,殘夢問過她,爲什麼還在這裡等?秋只是微笑了下,說着一些無關的話。她的笑,還是那麼的美麗,只是少了些什麼東西。少了一些,能夠讓殘夢也可以微笑的東西。

——你說,海的那邊到底是什麼?

——你說,爲什麼琉璃哥會爲了送一個女孩到達彼岸而不惜付出性命?

她說完,殘夢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轉過身,最後再看她一眼,接着就擡起腳步離開了。她說話時,一直是笑着看着前方,帶着一雙閃爍的眼睛笑着看着前方。殘夢無法回答,因爲,也許她壓根就不是跟自己說。

——其實,你知道琉璃哥爲什麼會爲了一個女孩不惜付出生命的。你一直都知道的,因爲你的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肯爲你付出生命。

那一天起,她依舊是像以前那樣,每天都坐在最高的地方,吹最大的風,等一個再也等不到的人來給她講那些承諾過的故事。

那一天起,殘夢再也沒有來過,整整一百年,再也沒有來過。

:“無道奧義,影魔!”

一棵高大的樹木隨着聲音的張起渾然倒地,殘夢額頭上落下一顆顆碩大的汗珠,大口大口的氣體從他的嘴裡呼出。還是在拼盡全力練習,雖然已經沒有了琉璃當做自己的目標,可他還是努力的練習着。

:“這就,極限了嗎?”

殘夢看着倒下的樹木,用手擦去臉上的汗水。雖然用一把細小的劍瞬間砍倒了一棵高大的樹,可他的眼裡透露的還是莫大的失望。

:“這樣程度的力量,在所有現役擺渡人中幾乎已經沒人可以超越了,沒必要繼續那麼努力的。”

:“師父。”

殘夢放下手中的劍,回過頭看了一眼濯風。

濯風慢慢的走到被殘夢砍倒的那棵樹旁,伸出手觸摸了一下。他的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影子。

當時,那個孩子也是這樣,一臉的心事重重。練習起來,也是無比的努力,不管多累,反正只要是還站着,那麼他就絕不會停止練習。只是,幾千年前的記憶,已經不足以記起他長什麼樣了。

這個世上,有很多人,雖然已經不在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了,可是卻無論如何都忘不掉他們,即使已經記不起臉龐。而一個愛上的人,第一個被自己管的人……很多很多。而當這個一過,不管接下來的人再難忘,卻都始終無法與之媲美了。

:“師父,當年琉璃哥和烙,誰更厲害?”

殘夢擡起頭望着天空,琉璃的樣子清晰的刻印在腦海裡,一次又一次不停的微笑,很陽光很陽光的微笑,就像他沒有離開時的那種微笑一樣。或許,這個世界,能夠記住琉璃的樣子的,也就他們幾個了。

:“烙,是一個無道者,而琉璃,始終都無法成爲無道者。如果,琉璃要是成爲了無道者的話,那麼他應該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吧?記得,幾千年前那個孩子也是一樣,要是,他成爲無道者的話,恐怕三界將會增加一個響噹噹的名字。”

:“大師兄?”

對於這個從未見過,宛如傳奇一般存在的“大師兄”,殘夢還真的充滿着好奇。傳說中,他的實力,可是足以令三界顫抖的。幾千年前,就因爲那個女擺渡人的原因,他一個人與整個天族作對。那一場大戰,打了數十天,天族將士死傷無數,而他依舊挺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可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與整個天族作對呢?最後,天族派出了實力最強的十個將士和他交戰。打到最後,天族的那十個將士死了五個,重傷三個,這纔將哪位傳奇一般的“大師兄”擊殺。

聽說,哪一戰之後,天族的實力減了一大半,魔族與妖族見勢立馬起兵攻打天族,最後如果不是無道者參與了天族與魔族和妖族的那一場戰鬥,估計天族已經被滅。而那一場戰役中,無道者的十大元老中也死了三個。所以,現在所謂的無道者元老也就濯風還有另外六個不知去向的了。

自此,濯風就再也沒有收過一個弟子,五千年再也沒有收過。直到琉璃的出現。

:“他那個人,孩子氣太重,對於很多的事情太容易認真。也就是這點害得他,琉璃也是一樣。”

:“師父,琉璃哥,真的只是因爲一個凡界的女子而被處決的?”

:“其實,你的心裡早就已經知道,爲什麼琉璃會爲了區區一個凡界女子不惜與冥界,與天界作對。既然已經知道了,爲什麼還要來問我呢?”

:“我只是想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每個人的對與錯是不同的,有可能我說的對,對你來說是錯。有可能你說的錯,對我來說是對。對與錯,是與非,我所謂的答案對你來說似乎已經那麼重要了吧?你的答案是你的,我的答案是我的,而我的終究只是屬於我的。至於你想要的答案,想要的對錯,何不自己去尋找,自己去嘗試,看看,最後那個答案,是對,還是錯。”

無數片落葉落下,劃過兩人的視線,一時間,好像冥界的天也沒有那麼深沉了,它開始變得明亮,變得溫暖,變得……。

:“知道了,多謝師傅。”

:“當是我欠琉璃的。”

濯風說完,揮了揮手,朝着殘夢的身後走去。

所謂的對,所謂的錯,好像,真的沒那麼重要了。

——星礫,他和當初的你,還真的是很像,很像。

殘夢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緊緊的握着,由於握的太緊,整把劍幾乎都顫抖着。

:“琉璃哥,那樣做真的值得嗎?爲什麼,當時的你明明知道要離開三界還是帶着笑的?”

殘夢怒吼着,繼續揮舞着長劍,一劍,兩劍,無數道鋒利的劍氣不停的揮舞到空氣中,帶起陣陣波浪。心裡,真的有答案了嗎?真的,可以做出那個決定了嗎?

當光明綻放在黑暗裡,當思念生長在時間中,你以不會記起,這個世上,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愛過你。

——這個世上,有些事從來沒有被人知道過。我把那些從來沒有被人知道過但卻真實的發生在生命中的事情悄悄的寫在書裡,藏在最深的角落。

——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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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還是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琉璃離開時的表情,回來時的表情;離開時的眼神,回來時的眼神。那完全不同表情,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始終無法明白,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人轉變成了一個再也不熟悉的人了。

微風輕輕的吹過,撫動她的輕衣,吹動她的長髮。細長的頭髮劃過眼珠,刺刺的,很讓人難受。秋伸過手去,輕輕的將它們移開。

不知什麼時候,安靜的草地竟然響起了腳步聲。不快,不慢,不輕,不重。這樣的腳步聲,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吧?秋冷漠的笑了一下,眼睛依舊的看着前方。

:“一百年過去了,還以爲你再也不會來了呢?”

:“還是那個問題,琉璃哥已經不在了,爲什麼還要在這裡等?”

殘夢慢慢的走過去,坐到她的身旁,手中的劍散發出的寒光此刻一點也不淒寒。殘夢眼睛也是直直的望着前方,他想要知道,她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還是那個回答。”

兩人同時沉默,同時呆呆的望着前方。

無望海的彼岸,到底是什麼?

風,吹過了翠綠色的草地,吹到了波瀾壯闊的無望海上。在風中,有一片綠葉,一片隨着風緩慢的飄動着的綠葉。綠葉隨着風不停的飄遠着,飄遠着,終於,在最後的時刻它落入了浩瀚的無望海上,成爲了裡面魚兒美味的食物。

落葉,世界上無比輕盈的生命,在隨着風到來以後,它也只能隨着風不停的漂泊。

——誰還會去在意,那一片海,究竟隱藏着什麼?海的彼岸,又會是什麼?

:“明天……。”殘夢的眼睛很明亮,可是這麼明亮的眼睛,卻一直盯着前方,沒有看向旁邊的人“明天我就要去當擺渡人了,你會來送我嗎?會信守那個承諾嗎?”

——聽說,海的彼岸,是繁盛無比的彼岸花,繁盛到連下腳都無比的困難。

:“爲什麼?”秋猛的回過頭,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琉璃哥已經不在了,爲什麼你還是要去當擺渡人?”

:“因爲有個傻瓜想要聽到更多的故事呀?”殘夢說的很輕,聲音無比的小,小到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聽到。

他不確信,所以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因爲一件小事釀成大禍。那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如此。

:“什麼?”

:“我說,因爲,我想要成爲琉璃哥該成爲的人呀?”殘夢隨即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這幅笑臉,秋已經一百年沒有再見過了吧?

:“就別吹了,一個連協助琉璃哥的烙都打不贏的人,就憑你還想成爲琉璃哥該成爲的人,別說笑了。”

:“喂,那小子可不是普通的擺渡人,他可是無道者,和師傅他們是一樣的。打不贏能怪我嗎?”

像這樣,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了,幾乎快忘了,竟然已經有一百年之久了。

:“打不贏就打不贏嘛,還那麼多理由。”秋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朝着他很努力的微笑。

風又一次掠過她的長髮,她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讓人心疼。殘夢竟然,開始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每次一看到她的眼睛,總覺得有些什麼消失了,一種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秋,以後,你會不會像琉璃哥一樣,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喂……。”秋回過頭,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那一張讓人開心的笑容,又回來了,只是不再那麼單純。那張笑臉,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絲對於某種東西的期待“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額……。”

殘夢一下子無語了,直接翻了個白眼給她。

:“你是第一天來冥界嗎?我要是可以帶你去的話兩百年前琉璃哥不就帶你去了嗎?再說了,你跟着我去當擺渡人幹嘛?五百年只能待在船上,哪裡都不能走。這樣的生活在短暫的好奇心過去之後也就只剩下枯燥無味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想知道,琉璃哥,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秋眼睛一直朝着無望海的盡頭看去,雖然不知道哪裡是盡頭,不過她的眼睛,一定是嚮往着盡頭的。

:“而且,我也想知道,彼岸,會不會真的是繁盛無比的彼岸花。聽他們說,彼岸還有天族的人駐守。我真的,好想去看看。”

:“好吧,我試試。”

殘夢看着秋的身影,好像,她有點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時候,她總是比男孩子還要蠻橫無理,每一次總是她欺負他,哭的總是他。兩百年前,雖然她還是一樣的蠻橫無理,可是人卻溫柔了許多,不太動手打人了。現在,她哪一副蠻橫的樣子已經消失了。雖然偶爾還是會拿着調侃他來獲得快樂,但卻已然成了一個乖巧的女孩了。

:“你說的,說到做到?”

:“拉鉤,一百年,不許變。”殘夢伸出右手小拇指,眼神中閃過一絲光。這絲光,意味着的深味,只可惜,這種味道,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品嚐。

——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殘夢……。”秋看着殘夢的笑臉,其實,殘夢是沒有必要幫她的。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幫着她,即使,一直以來她都是在欺負他,可是隻要是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會不顧一切的幫他。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到底欠了殘夢多少。

:“嗯。”

殘夢看過去,還是微笑着,很陽光,很開心的笑着。

:“謝謝。”

:“跟我說謝謝?”殘夢一臉的迷茫,然後伸出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下“你今天沒生病吧?”

:“你才病了呢?”說着,秋快速的朝着後方跑了過去。

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草地上。廣袤的草地,一時間只剩下了青草和微風。

:“傻瓜,幹嘛跟我說謝謝?”

殘夢坐着,繼續看着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無望海。他的眼睛閃着微光,正好與鏡子一般的無望海相對稱。

——傻瓜,爲什麼要跟我說謝謝?

永遠不會有落日的冥界,不管時間過去多久,無望海的上空永遠是不相稱的無比光明和無比陰暗。在冥界,永遠不會有落日映襯孤單的人兒。

以前,殘夢曾經聽人家說過,聽說在人界可以欣賞到殘紅的落日消秘在海邊的美麗奇觀。聽說,那種場面,非常的美麗,非常的讓人動容。

秋,會是在期待哪一副美麗的畫面嗎?所以纔會對人們所說的人界那麼的嚮往。

應該是的吧?

:“帶秋登上擺渡人所在的那一艘船?你確定你要這麼做?”

濯風緊緊的盯着殘夢,他很想得到肯定,很想知道,這一句話不是從殘夢的口中說出來的。在冥界,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很多的人想要去觸碰這個禁忌,可最後的結果往往都很慘。

:“師傅,一百年前,我沒有救得了琉璃哥。現在這個心願,我真的想要去幫她完成。”

殘夢擡起頭望着天空,彷彿看見了一張陌生的笑臉立在天空之上。那張笑臉,他不認識,但卻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親暱感,彷彿是一個從未見面的親人一樣。

——永遠不會有黑夜的冥界,到底有多少人想要離開?

:“這件事,只有冥王能做的了主,你覺得冥王會同意嗎?別再犯傻了,好好的當你的擺渡人,五百年後再回來好好的講你的故事。”

:“她想要的,已經不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故事了。師傅,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在冥界,冥王也就只聽你的話了。”

殘夢的眼睛無比的閃爍,要是冥界有星辰的話,那麼他的眼睛,應該是天上星辰中的一顆。

——星礫,那個選擇,你真的決定了嗎?

——師傅,你是很難理解的,她的眼中。對於人界的那種嚮往,你是不會理解的,我也不會理解。可是,我知道,要是她能夠到往人界,那麼她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我不會幫你的。”

濯風說完,立馬轉身擡起腳步慢慢的向後方走去。殘夢趕緊回過頭,喊了一句。可是濯風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堅定的往前走着。

也許,殘夢無法理解爲什麼濯風連幫自己勸一下冥王都不肯。就像,濯風當年也無法理解那個人爲什麼寧願一個人挑戰天界也要送一個女孩去彼岸一樣。

殘夢望着濯風慢慢遠離的背影,逐漸渺茫的身影,像是逐漸渺茫的希望一樣,消失在了視線中。

——他會幫你的。

:“誰?”

殘夢向身後看去,一個人都沒有,可是自己剛剛明明是聽到了聲音的。幻聽嗎?殘夢摸了摸頭,希望等到那陣聲音再一次響起,可是那聲音就是沒有再出現了。

——我害怕微笑,因爲微笑過後腦海中就只剩下了你的臉龐。

——我害怕安靜,因爲安靜之下腦海裡只有你一個人的臉龐。

冥界,又一次難得的下起了雨。

淒涼悲寒的雨,打透這個世上的所有悲寂與深沉。冥界上一次下雨,是什麼時候?好像沒人記得了。

雨下,這一條小路,格外的冷清。這樣冷清的世界,永遠都不會有人打擾,永遠都不會有人打擾的世界,真的是很適合沉睡。

濯風已經忘記了,他有多久沒來過這個地方了。上次來,是幾千年前,還是幾百年前。反正感覺有點遙遠了。濯風只記得,他好像只來過這不到四次。雖然只有不到四次,但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裡,沉睡着誰。

在路的盡頭,一方小土坡像是一個平凡的人一樣立在人們的眼前,小小的土坡,看土的顏色已經存在了很久了,但是在土坡上卻沒有多少雜草。要是仔細看去,還可以看到土坡的表面飄動着某一層近乎透明的東西。正是那一層不知名的東西,雜草無法生長,也正是那一層不知名的東西,冥界的生靈不會侵犯這一方小土坡。

雨一滴一滴的落在小土坡上,在即將觸碰到小土坡的時候瞬間散落,連一粒塵土都無法觸碰到。四周全都被雨水淋溼了,就這個小土坡還是乾乾淨淨的。

濯風慢慢的走到小土坡上,蹲下,然後拿出一壺酒,輕輕的倒上去。這一次,那一層看不清的物質沒有成功阻擋住酒水。酒水滲入土層,慢慢的朝着下方流去。濯風拿起酒壺,將剩下的酒送去嘴脣。

不知不覺間,眼光閃爍,卻沒有流下淚。

五千年前:

隨着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一處陡峻的山崖立馬裂開一道狹長的口子。口子裂開的地方,無數飛石如亂劍一般飛快的朝着下方落去。一道道渺茫的白眼似乎在這一刻正被強大的力量牽引着,在緩緩升起之後又緩緩的落下。

:“師父,怎樣,能跟你們比了吧?”

少年看着這一道裂開的縫隙高興的回過頭對着身後的濯風問道。

濯風沒有長髮,頭髮也沒有透露出一絲灰白,看樣子,好像還很年輕。濯風笑了笑看着他,笑容中透露着一種滿足。

:“你的實力,已經超越了三界絕大部分神族和魔族了。你這樣的資質,說實在的還真是超乎了我之前的預料了。我相信,以後,你一定會是最出色的無道者。”

:“可……師父……。”少年欲言又止“我想當擺渡人,不想當無道者。”

:“爲什麼?明明無道者更加的自由,不受任何的約束,不想擺渡人,整整五百年只能待在船上。你爲什麼寧願放棄這一份自由而將自己束縛在那一艘船上呢?”

濯風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的是很多的不解,還有失望。可是,縱然充滿着這些,他卻沒有絲毫想要阻擋他的意思。

:“師傅。”少年擡起頭,看了看無比明亮又無比昏暗的天空“自由是真的很重要,可是如果太自由的話,那麼留下的也就只有無窮無盡的寂寞了。你是知道的,我什麼都不怕,就害怕到哪都是一個人,就害怕寂寞充斥全身,所以對於我來說,擺渡人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真是拿你沒辦法。”濯風微笑着,用無奈的語氣說道。其實,他的話也沒有錯,太過自由的話,心中的寂寞實在是太可怕,太讓人難受。然而,自由慣的人,卻不知道該怎麼擺脫這一份寂寞,所以也只能是任由它糾纏下去。

可是,冥界的天空,又何嘗不是被寂寞所侵襲。無比明亮又無比昏暗的天空,只有冥界才擁有的天空,無處不透射着冥界特有的感覺。

:“師傅,你有沒有到過無望海的彼岸啊?”少年問道。

:“沒有,縱使是無道者,也不可能當天族不存在的,所以我們是不會平白無故的亂闖入無望海的彼岸的。”

:“哦,這樣啊。”少年略顯失望的微微垂下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你想去看看?”

:“是啊。”少年繼續擡起頭望着天空,眼神中又出現了之前的某種期待,說不出的期待“聽他們說,無望海的彼岸,是繁盛無比的彼岸花,我真的想去看一眼。”

:“繁盛的彼岸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看到的,無望海的彼岸,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到達的。運氣好的,你可以看到,運氣不好的,你可能在當擺渡人的整整五百年裡都不會看到一次。”

:“正因爲不容易看到,所以纔想要去看啊。”少年朝着濯風露出了一個帶着淘氣的微笑“師傅,我去渡口看看了,今天應該又有很多凡人的靈魂來了。”說着,少年飛快的消失在了濯風的視線中。

:“還是那麼的如同個孩子。”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濯風無奈的搖了搖頭,可臉上依舊帶着笑。彷彿,他就是他的孩子,而他就是他的父親一般。這種笑,很少有人能夠讀懂的。

五千年前的渡口,還沒有叫做風鈴渡,它就只是一個渡口,一個沒有名字的渡口。沒有風鈴,沒有名字,只有一排排說不出名字的樹木。但就是這樣的一個渡口,已經吸引了很多很多的人。

少年穿過了一排排高大的樹木,飛快的走向那個渡口。可是,今天的渡口有些奇怪,有些不一樣。在即將到達渡口的時候,一種陌生但卻非常好聽的聲音闖入了少年的耳朵。這種聲音,好像,是風鈴發出的。可是如此強烈的聲音,會是怎樣多的風鈴發出的呢?

少年飛快的奔向那個渡口,本來以爲會有很多的靈魂的。可是當到達以後,那個渡口純粹是一個靈魂都沒有。難道還不是靈魂過來的時候?少年想着,然後朝着四周看去。四周,還真是沒有靈魂。可是說沒有,卻又有那麼一個人映入了眼簾。

那個人現在一排排高大的樹下凝望着上方,他的手中還拿着許許多多的風鈴。而此刻低矮的樹枝上,已經掛滿了無數的風鈴。

:“怎麼辦?那麼高,該怎麼把風鈴掛上去?”

那個人說着,不知道是在跟他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喂,那個……。”那個人回過頭看了眼少年,眼神中滿是迷茫“你是不是要把風鈴掛上去?”

那個人點了點頭。

:“拿來,我幫你吧?”

說完,那個人將風鈴拿給了少年,少年接過風鈴,然後便是飛快的朝着樹上飛去。沒一會的功夫,高大的樹上已經掛滿了風鈴。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

聽着如此美妙猛烈的風鈴聲,少年擦了擦額角上的汗水,開心的笑了笑。其實,這個渡口是可以那麼美麗的。

:“這樣,她就應該能夠知道,我已經從這裡走過了吧?”

望着滿樹的風鈴,那個人也是開心笑着。他的話,還是一樣的,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少年說。

:“喂,你一個凡界的靈魂,是從哪裡弄來那麼多的風鈴的?”少年轉過頭,微笑的問道。

:“一個自稱爲無道者的人給我的。”

:“那你爲什麼要掛那麼多的風鈴?”

:“因爲她最喜歡的就是風鈴,只要我在樹上掛滿風鈴,她應該就會知道我已經從這裡走過了吧?”

那個人的眼睛從頭到尾一直盯着樹上數不清的風鈴,透露着些許期待,些許無法說出的感覺。

少年不會明白,他爲什麼要費力將那麼多的風鈴掛在樹上。更無法明白,他口中的那個“她”究竟是什麼人,至少現在不會明白。因爲不明白,所以他也沒有再問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本來什麼都沒有的渡口,一艘船已經緩緩的駛了過來。那個人看了一眼船,道:“好了,我該走了。謝謝你幫我把這些風鈴掛起來。”

說完,那個人便朝着那艘船走去了。

少年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心中頓時佈滿了疑問,但卻沒人能夠解答,於是只能是獨自惆悵。

——爲什麼要掛那麼多的風鈴呢?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到底想要給誰看呢?

船,駛遠了。

那個人,走遠了。

風鈴飄動的聲音隨着風的四處遠揚,一時間,不一樣的感覺充斥着這個渡口。相比以前只有風,只有樹的渡口,現在這個瀰漫着風鈴聲的渡口更加的讓逝去的亡靈感到悲哀。

一片落葉緩慢的落在少年的手掌間,少年凝望着那個人消逝的方向。船,徹底不見了;那個人,徹底不見了。

:“感覺怎樣?”

濯風站在少年的身後,望着少年所凝望的方向,面色帶着和藹,依舊帶着那份失望。

:“師父。”

少年回過頭喊了一聲,然後接着看向無望海的盡頭。

渡口,彼岸花四處散開着。無比美麗的彼岸花散落在海陸相間的岸邊,風輕緩的吹動着美麗的花朵。一朵朵,無比妖嬈和豔麗。只可惜,這樣美麗的花朵,只有冥界纔有。

:“以前,你雖經常跑來這裡,但都只是看看,從來沒有與那些亡靈交流過。你要知道,當了擺渡人,免不了與這些亡靈打交道。這五百年裡,你會遇到很多忘不掉的亡靈,會遇到很多捨不得的亡靈。但是,因爲使命,你又必須去與他們道別,或微笑,或深沉,或哭泣。說的通俗點,當了擺渡人,你就必須試着去拋棄情,唯有拋去情,擺渡人這一條路纔會好走一點。”

:“知道了,謝謝師傅。”

少年依舊凝視着前方,目光中透露的渴望還是那麼的堅定。

濯風知道,再也不可能勸他當無道者了,於是便嘆了一口氣,擡起腳步,走了。

——你是那麼的有天資,要是當無道者的話,一定會是最出色的無道者的。

很多很多的期許,散落在了天際。很多很多的夢,消失在了銀河。

風輕輕的吹落了一片花瓣,然後又輕輕的扶住它,不讓它猛的一下落在地上。於是,花瓣便在柔和又殘酷的微風下慢慢的飄落着,飄落着。最後,它終於是落在了地上,停在了泥土上。它就那樣靜靜的躺着,靜靜的躺着,等待融化到泥土深層的那一刻的來臨。

不同的時空所存在着的相同的夢,究竟能夠流動多久?

少年眼中的光芒,隨着無望海的欲漸湛藍而變得明亮無比,宛如深海里最寶貴的珍珠。隨着海的波浪不停的閃爍着。

——擺渡人?拋棄情?聽起來,還真的是有點意思。看來想要到達彼岸,沒那麼容易了。

少年裂開嘴,微笑着嘆了口氣,隨後轉身消失在了渡口。

幾年後:

:“這是什麼花,好漂亮呀!”

女孩驚歎的看着風鈴渡裡盛開的無比鮮豔美麗的花朵說道。

這個渡口,已經從幾年前的無名渡口變成了風鈴渡了。一切全因一個亡靈在得到無道者的幫助下將這裡的高大樹木上都掛滿了風鈴,美妙的風鈴聲也就悄然無悉的成爲了冥界的又一象徵。

而幾年前,那個懵懵懂懂的少年也已經透出了一份細微的成熟。他終於是當上了擺渡人,當上了冥界最優秀的擺渡人。

:“喂,不會吧?好歹你也是擺渡人,居然連彼岸花都不認識!”少年對着女孩翻了一下白眼,露出無盡的鄙視。

:“有什麼辦法咯,你也知道女的當擺渡人有多困難,更何況還要當一個十分優秀的擺渡人。所以咯,我從小就一直待在家裡,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從出生到剛剛,我除了知道世上有一種叫做彼岸花的花朵之外一直都不知道它長什麼樣的好不?”女孩不甘示弱的朝着他翻了一下白眼,順便嘟噥着小嘴用着女生特有的鄙視對着他無情的嘲諷着。

轉眼間,又有一批擺渡人的航行時間結束了,這也將意味着會有新的一批擺渡人加入。往往,這個時候渡口永遠都是擠滿人的。兩人由於不想擁擠在連平穩的站立都無法做到的渡口,於是便跑到了邊上的一處岸邊。

冥界的雨,透露着淒寒,而冥界的水,同樣透露着說不出的寒冷。

無望海散發出的寒氣直直的涌向兩人,還好,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所以這樣的微寒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了。

女孩一直蹲在岸邊,癡癡的望着無比美麗的彼岸花。三界之中最美麗的花朵,又有幾個人能夠欣賞的到呢?就連它的歸屬地冥界,幾乎也沒有多少人能夠看到。

如此美麗的花朵,對於環境實在是太苛刻。但是又不知道它所需要的是什麼,所以冥界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種。目前,彼岸花盛開的地方,也就風鈴渡,以及另外一個很少有人去的地方,還有擺渡人所向往的無望海的彼岸。聽說,彼岸的彼岸花最爲繁盛,最爲美麗。老一輩的擺渡人每每提起,眼神中總是散發着光芒,一種渴望再次踏足那一片美麗的光芒。

只是,到達彼岸對於擺渡人來說都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更別提再次到達了。有些擺渡人,整整的五百年都不可能到達過一次彼岸,他們也只能是聽從到達過哪裡的人們說着它的美麗。

彼岸盛開的無比美麗的彼岸花,就像是一道神聖的光芒一樣吸引着無數的擺渡人朝之前行。縱使有可能即使拋棄了自由去當擺渡人也不可能見到,可是很多的人都寧願拋棄自由也要去嘗試一下。

:“船來了,你兩也該走了。”

身後,濯風慢慢的走來,帶着一絲不捨的對着兩人說道。

:“師傅。”少年依舊是很開心的微笑着看向濯風,之前很多年期待的,終於是實現了,怎麼能不開心呢?

:“這一百年,會很孤獨。你們那裡也去不了,只能待在船上。除了一個個不停更換的亡靈,船上也只有你們兩個。記住,想家了,忍忍,就過去了。”濯風知道,他拉不住少年了,於是只能做着最後的囑託。

:“知道了,師傅。”少年還是微笑着,似乎對於他來說,五百年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他可以到達彼岸。

前方,不知什麼時候,高大的船隻已經擁擠在了風鈴渡口裡。少年望着那一艘艘將生活五百年的船隻,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明顯起來。

:“好了,師傅,船來了,我們要走了。”

:“嗯,照顧好自己。”

濯風不知道,接下來他還能說什麼,還有什麼需要囑咐的呢?貌似也沒有了。

:“放心吧師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說着,少年便拿起了放在地上的行李,女孩見狀也趕忙拿起行李跟上。

:“師傅,再見!”

:“前輩,再見!”

漸漸的,兩人的身影已經很渺小。又過了沒多久,他們兩個已經徹底消失在了船上。

——很多的未知,很多的故事,悄然無聲的在那一艘滿載着故事的船上上演着。

:“星礫,爲什麼,不論是你,琉璃,還是殘夢,最後都逃不出這麼一個宿命。”

濯風蹲在土堆旁,喝了一口酒。

雨水一滴滴的打在了臉上,地上。衣服溼了,臉溼了。從來不會有光明,從來不會有黑暗的冥界,在這一刻,竟然是那麼的令人想要逃離。

濯風微微的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繁盛無比的彼岸花瀰漫在腳下,很認真的迎接着雨水的擊打。

:“現在的彼岸花,比五千年前還要繁盛許多了。在冥界,除了彼岸還有風鈴渡也就這裡有彼岸花了,沉睡在這裡,對你來說應該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吧?”

說着,濯風又轉過眼去望了一下旁邊。在旁邊,另外存在着一座小土坡,雖然,看起來沒有濯風前面的看起來年久,但是也是有一些年份了的。

:“對你來說,應該也還過得去吧?”

不知道,濯風口中的那個“你”指的是誰,也許是別人,也許是和星礫一樣的人。不管是誰,反正他已經歸於了塵土。

濯風又一次蹲下,這一次沒有把酒倒在小土堆上,而是直接將瓶子撂在了它的前面。

:“冥界的酒,裡面的味道實在是太過猛烈了,少喝一些。”

說完,濯風站起身,擡起腳,沒一會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花海中。

雨,下的不算大;

雨,下的不算小。

不大不小的雨,靜靜的敲打着冥界的生靈。彷彿,它是在訴說,訴說着很多年前已經發生過的故事;訴說着在未來即將發生的故事。

又有一批擺渡人褪去,新的一批擺渡人接上。現在的風鈴渡,一如兩百年前,船舶停靠的岸邊已經站滿了人,彼岸花也開的無比的繁盛。繁盛的彼岸花映襯擁擠的人羣,又有多少的故事,將會上演。

殘夢終於穿上了那一身灰色的鎧甲,伴着天上明亮又昏暗的天空,現在的殘夢,竟然有了一絲當年琉璃的身影。記得很多年以前,殘夢可是以琉璃爲自己奮鬥的方向的。

微風輕輕的飄過人們的頭頂,吹向一邊的枝丫上,吹動掛在上面的風鈴,優美的風鈴聲輕輕的響着。如此美麗的風鈴,不知敲動過多少人的心靈。

殘夢緊緊的握了一下手中的劍,這把劍是琉璃的。在自己與烙哪一戰之後自己戰敗倒地,然後烙就把這把劍扔在了他的面前,說是琉璃拜託他交給殘夢的。這把劍,於是就這樣陪伴着殘夢度過了一百年。每當是想起琉璃的時候,他都會看幾眼那把劍。

很多時候,他都會從劍中看到琉璃的殘影,彷彿琉璃沒有離去,只是化作了手中的這把劍。

船,越來越近了。

雨,越來越小了。

殘夢看向一邊,此時的秋正蹲在一處安靜的岸邊仔細的看着盛開的彼岸花。三界最美麗的花朵,開始在無望海航行之後,應該就再也見不到了吧?五百年才能夠見到這麼美麗的花朵去了,還真想採一朵帶着一起去。

記得,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過彼岸花的時候還是琉璃帶她來看的。那個時候,也是一批擺渡人的更替。那時,她仔細的觀賞着如此美麗的花朵,而琉璃則是望着渡口一艘艘高大的船隻。琉璃自言自語着自己的志向,而她只是一心的欣賞着美麗的花朵。

:“秋,要走了。”

殘夢不知何時來到了秋的身後,秋回過頭看去,原來,穿上這一身灰色戰甲的殘夢還是挺好看的。只可惜,她記不住琉璃的長相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當時的琉璃好看,還是現在的殘夢好看。

:“殘夢,從現在開始要過五百年後才能夠見到這麼美麗的花朵去了,你會想念嗎?”

秋沒有聽到殘夢的話一般,自言自語的說着。

:“不會,因爲這些花朵,沒什麼好想念的。”

:“是啊,對你來說是沒什麼好想念的。”秋站起身,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停靠了的船隻,又看了看腳下盛開的花朵。她的眼神中透露的感覺,殘夢已經猜不透是什麼了“我第一次見到這些花朵還是琉璃哥帶去看的呢。”

說完,秋就擡起腳朝着渡口走去了。剛走到一半,秋就又停了下來,回過頭看向殘夢。

:“殘夢,謝謝。”

:“不用。”

僅僅的兩個字,殘夢感覺自己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來的。不用,他第一次以這兩個字回答她的謝謝,而她也是第二次跟他說謝謝。他們認識已經好幾百年了。

——爲什麼要跟我說謝謝,爲什麼?

船停靠了,上一輩的擺渡人慢慢的走下來和殘夢打着招呼,交代着擺渡人需要注意的一些事。說着說着,他們把目光移到了秋的身上。

:“她是?”

:“和我一起的另外一個擺渡人。”

:“女擺渡人?”

驚訝,兩人的表情除了驚訝之外貌似也沒有其它東西能夠存在了。要記得,上一代的女擺渡人可是在五千年前了。至此之後,冥界在沒有女擺渡人了。

:“怎麼,覺得不可思議?”殘夢略帶着微笑道。

:“是有那麼一點,畢竟冥界已經五千年沒有過女擺渡人了。不過想想,自從琉璃的事之後,女擺渡人應該又可以重新迴歸了吧?”

那人說着,表情帶着遺憾和惋惜,彷彿琉璃就是整個擺渡人不願提及的一處禁忌。一個最優秀的擺渡人,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去,對於擺渡人來說,應該也算是一份恥辱吧?

殘夢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看了一眼秋。此時的她已經登上船了,這句話,幸好她沒有聽到。

:“這把劍,你是?”

忽然,那人又一次驚訝道。殘夢朝他看過去,只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殘夢手中的劍。每一個擺渡人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不一樣的劍,琉璃這麼有名,想必他的劍也應該很有名吧?

:“你說這把劍啊,琉璃哥給我的,我叫殘夢。”殘夢依舊是帶着微笑,淡淡的微笑。

:“你就是濯風第三個弟子!”

:“算是吧。不過因爲想讓秋登上這艘船的事,師傅應該不願意承認我這個弟子了。你看,我去當擺渡人了都不來送一下,記得當年,他可是來送過琉璃哥的。”

說着,殘夢開始擡起腳步走向了那艘高大的船。

:“對了,謝謝你給我說的這些了,我會注意的。”

說着,殘夢便走上了那艘船。

:“生死輪迴,情關橫擋。濯風,希望這次你的弟子不會再一次從你身邊消失了。”那人看着殘夢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隨後便涌入了人羣。

船開了,秋慢慢的走到船頭,一雙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望不到邊的海洋。岸邊的彼岸花越來越遠了,原來越看不清了,現在在眼裡,也就那一片紅色的線了。

兩百年前,琉璃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吧?一雙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對於以後的五百年充滿期待,又充滿一絲絲的迷茫。

船越行越遠了,岸邊的人已經很渺小很渺小了,彷彿只有一根指頭那麼大了。秋忽然記起了當初的琉璃答應過她的事,回來之後會給她講述一個個來自人界的故事。而現在,她正在慢慢的靠近那些故事,慢慢的靠近那些琉璃曾經聽過的故事。

——琉璃哥,我來了。

風鈴渡附近的最高處,濯風一雙已經經歷了滄桑的眼死死的看着船緩緩的朝着一邊駛去。眼中的某些東西正在微微的閃爍着。

他忽然開始懷念以前那一句句不怎麼重要的師傅。每一次,他們喊自己師傅,他只是很平淡的應一聲。那時候總覺得這句師傅好像太平常不過了。可是,星礫走後,琉璃走後,以及現在殘夢走後,這一句句時候,那麼的像是父親。好像,他們就是在叫他父親一般。

可他終究是如同大多數父親一樣,自己的孩子走了,一個個的都走了。

——濯風,我希望你想清楚了,這意味着什麼。

:“終究,還是走了。”濯風望着逐漸渺小的船隻,輕輕的說道。

微風輕輕的吹起了濯風的頭髮,一絲的淒涼,從心間涌到四周。那種感覺如此的猛烈,宛如五千年前星礫離開時的那種感覺一樣。

五千年前,星礫鬧出了天魔之戰,從此再也沒有女擺渡人;一百年前,琉璃差點鬧出了擺渡人與海族的戰爭;而現在,殘夢又將鬧出怎樣的動靜。這就像是一條無可躲避的線,而線上的人就是他的弟子。從星礫,到琉璃,再到殘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有着這樣的預感,可他還是選擇去勸說冥王;明明知道這樣有可能將殘夢推至生死境地,可他還是選擇去勸說冥王。或許是爲了無道者的信仰,或許是爲了無道者所一直尋找的那絕對自由。終究,他們最後的結局還是走向了無道者了嗎?

濯風忍不住嘆了口氣,對命運,對那一雙看不見的手。星礫放棄了無道者選擇了擺渡人,琉璃放棄了無道者成爲了擺渡人,而現在殘夢又是一樣。難道,無道奧義註定了只屬於無道者,不管做出也樣的選擇,最後還是朝着無道者去發展。

:“爲什麼,星礫和琉璃的教訓還不夠嗎?爲什麼還要讓他當擺渡人,爲什麼還要幫他讓那個女孩能夠在那艘船上?”

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濯風的身後,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一百年前那一身擺渡人的戰甲。現在他的穿着,跟一個普通的冥界人沒兩樣。而且,一百年前,他的鬍子幾乎不怎麼看得到,而現在,他的鬍子已經讓他看起來成爲了一位大叔。

:“他是我的徒弟,是無道者的徒弟,習的是無道奧義。不管他願意與否,他終究還是要成爲無道者的。星礫是這樣,琉璃也是這樣。他們最後離開的原因,不正是和我們追求的息息相關嗎?”

船舶漂流的越來越遠,現在看起來,已經是非常渺小的一點了。

:“希望,這次的結局會不一樣。”

說完,烙轉身離開了。

濯風直直的盯着前方,自言自語着,聲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可以聽到。

——會不一樣的,因爲殘夢和他們兩個都不一樣。

——光線,一次次的衝撞,錯亂的時間,相同的規律,還有人會去在乎,這最後的結局是不是相同着的嗎?

殘夢他們終於登上了船,同樣跟他們登上船的,還有着幾十個從人界來的亡靈。這就是擺渡人耗盡五百年所做的事,送這羣亡靈到他們該去的地方。被海妖抓去,成爲海妖,被海族抓去,進入輪迴。當然,還有少部分的到達彼岸,然後自己選擇是成仙,還是重新進入輪迴。五百年,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護送這些亡靈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五百年,僅需這樣做而已。

看着滿船從人界來的亡靈,殘夢竟然依稀看到了當年的琉璃。那個時候,琉璃應該也是和他一樣,在這羣充滿故事的亡靈間走動吧?

秋還是直直的站在船頭,一雙眼睛迷離的望着前方無邊無際的海洋。從登船到現在,她就一直沒有再動過。

:“不是一直期待着的嗎?爲什麼就一直站在這裡沒有再動了?”

殘夢慢慢走到她的身邊,雙手趴在護欄上。前方無法觸摸邊際的海洋,他們所追尋的那個彼岸,究竟還有多遠,究竟能不能到達?無數的一樣,伴隨着心中早就預料的絕望,當初的琉璃,就在這樣的一艘船上航行着。

:“聽說,人界的海有太陽相襯,當船航行駛只要站在船頭,就可以沐浴十分溫暖的陽光。前方,也不會是無邊無際的海洋,而是一座座小島,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美麗的小島。這是當年琉璃哥跟我說的一個從一位老擺渡人哪裡聽來的故事,那麼一副美麗的畫面,要是在無望海能夠看到就好了。”

很多時候,殘夢都很害怕這個時候,因爲這個時候秋的眼睛裡會散發出一些光芒,一種對於他無法幫她達到的希望充滿無比期待的光芒。那種很想幫,卻又無能爲力的感覺,真的很讓人難受,很讓人無可奈何。

:“冥界永遠不會有陽光,無望海除了海水永遠不會出現其它的東西。”殘夢不知該怎麼說,就如同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他的話是那麼的讓人絕望。畢竟一個絕望的人,也只能說出絕望的話。

:“冥界掌管人界的死亡,對三界來說,死亡是黑暗的,所以冥界也不可能擁有陽光,對吧?”

:“也許是,又也許不是。”

殘夢感覺到趴在護欄上的雙手被自己壓的有些疼了,於是轉了下身,背朝着前方,一雙眼看向船上一個個即將消失的亡靈。

:“我們享受着幾十萬年的壽命,卻無法享受一刻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或許,人們短短的一百年,比我們的幾十萬年還要完美。”

殘夢沒有再說話,他一直盯着人羣。在他們之間,各種各樣的情緒存在着,有對於來世的憧憬,有對於今生的不捨,但更多的,是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的恐懼。

一個由冰冷的明光和冰冷的陰暗組成的世界,對於人界的人來說,充斥的應該也就只有恐懼了吧?

五百年的時間,整整的五百年,終於不會再有彼岸花了嗎?終於不可以再一次聽風鈴渡的風鈴聲了嗎?殘夢緩緩的閉上眼,彷彿瞬間回到了從前。

那個時候,自己還只是個柔弱的小男孩。那個時候,秋總是像個男孩子一樣到處欺負她。那個時候,他很討厭秋,因爲她總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給搶走了。那個時候,秋笑起來很美麗,很陽光,一點煩惱都沒有。那個時候,他幾乎沒有意識到,冥界是沒有太陽的。

殘夢緩緩的睜開眼,看向秋。她依然入神的望着前方,由於太入神,竟然沒有發現殘夢在看她。現在的她,眼睛裡的那種光芒,已經不再那麼令人討厭了,也不再給人快樂了。

:“大哥哥,我們上岸的那個地方開的那種花是什麼花呀,好漂亮。”

一個小男孩很用力的扯着殘夢的衣角,用着稚嫩的聲音問着。秋和殘夢同時看向他,他那紅潤的臉,像極了殘夢小的時候。

殘夢和藹的微笑着,慢慢蹲下,輕聲的說道:“那種花呀,叫做彼岸花,是天底下最美麗的花朵。”

:“最美麗的花朵……。”男孩手指戳着嘴脣,樣子極其可愛“天界的花也沒有它美麗嗎?”

:“是啊,它可是三界最美麗的花朵,天界都比不上呢。”秋也緩緩的蹲下,溫柔的對着男孩說道。

殘夢看了一眼秋,她依舊是微笑着,只是那種和藹的笑,儼然少了一絲可愛。很多年前,她的笑應該是很可愛的。

風很緩慢的吹來,吹開了秋的長髮。

殘夢轉過眼去,沒有再看那一張笑臉。或許,是害怕看到那一張笑臉。

秋依舊是和那個男孩聊着天,殘夢轉過眼朝着一邊看去。只見一道的光芒飛快的從他的眼前飛過,殘夢朝着那道白色的光芒看去,一隻很好看的百靈鳥緩緩的立在船帆上。

——這裡,怎麼會有百靈鳥?

殘夢帶着疑問慢慢的走過去,百靈鳥看見他走過來了也沒有絲毫躲藏的意思,而是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某一種示威。

隨着殘夢的一步步靠近,那隻百靈鳥索性直接跳了下來,落在船板上對着殘夢叫着。說實在,它的叫聲還真的是有些好聽,幾乎令人沉醉。但即使它的聲音再好聽,也無法打消殘夢心中的疑慮。

——擺渡人的船上,怎麼可能會有百靈鳥?

殘夢慢慢的靠近,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可是在他的手快要接近百靈鳥的時候它卻很尖銳的叫了一聲,然後振翅又飛向了船帆。

這隻鳥還會折騰人,看來是一隻已經開始成妖的百靈鳥。可是,還是說不透,一隻已經快要成妖的百靈鳥,爲什麼會出現在擺渡人的船上?要知道,一個生靈一旦開始修煉,那就不能停下來,不然的話那可得多花上萬鳥的時間纔可能擁有人形去了。

:“怎樣,它是不是挺調皮?”

殘夢轉過身,只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身着白色長衣的男子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後。男子的手中拿着一把畫着山水畫的扇子,他站着的樣子,看起來是個讀書人。

:“這隻百靈鳥,你的?”

:“嗯,在我來冥界的時候碰到的,然後就一直跟着我。”

男子擡起頭看了一眼在船帆上鳴叫的百靈鳥,眼睛裡什麼情感都沒有透露,彷彿處在冥界,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在人界一樣。

殘夢看了男子一眼,然後又繼續看向那隻百靈鳥。多麼好看的一隻百靈鳥,竟然出現在了擺渡人的船上。

——放棄了即將擁有人形的機會跟着這個即將消失的人,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離岸,剛中舉人就來這了。”男子彎下腰微笑着拜了一下,到。

:“殘夢,擺渡人。”殘夢不習慣人界的禮數,便擺了擺手,應着。

兩人相互介紹完,百靈鳥又飛快的飛了下來,落在了離岸的肩上。離岸伸出手和藹的撫摸了一下,百靈鳥瞬間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莫樣。

:“說實在的,我還真的沒有見到過這麼奇怪的百靈鳥,它就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讓人忍不住去憐憫。”

:“我也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一個凡人,竟然會讓冥界的百靈鳥死死的跟着。”殘夢看向一邊,秋還在微笑着陪那個男孩說話,哪一副畫面,要是真的有陽光的話,那該是多美的沒呀“喂,凡界在陽光沐浴下的海洋,很美嗎?”

離岸看向殘夢,百靈鳥叫了一聲,歡快的飛走了:“嗯,很美,美的讓人沉醉。”

——秋,你所向往的,到底是什麼?

:“祝你接下來旅途愉快。”

說着,殘夢轉身欲走。

:“喂!”

:“還有事?”殘夢迴過頭問道。

:“接下來,我們會被送去哪裡?”

:“也許會被海妖抓走,成爲海妖;也許會被海族抓走,進入輪迴;又或者可以到達彼岸,選擇成神還是繼續進入輪迴。我不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命運。而命運的最後,掌握在你們手中。路的盡頭是什麼,全在於你們在世的時候做了什麼。”

:“成爲海妖,會怎樣?”

:“將永生永世,以極其醜陋的莫樣生活在無望海的深處。無望海的最深處,永恆的陰暗,比現在還慘呢。”

:“那樣的話,還真的挺慘的。仔細看看,在人界,白天是極度的光亮,很美好,很溫暖。晚上是極度的黑暗,靜謐,優美。不像這裡,絕對的光亮與絕對的黑暗並存,充斥着整個世界的絕望。”

:“其實,有時候絕望也是不錯的。因爲有了絕望,纔會出現希望,人們纔會爲了那該死的希望與絕望做出生死之戰。”殘夢眼神一直盯着秋,而離岸一直是看着後方已經看不到了的風鈴渡,沒有注意到殘夢眼神裡的光芒。

:“也對,絕望也是挺不錯的,只可惜,我已經沒有那個機會靠着該死的希望衝出那一層絕望了。”

:“舉人,在人界算是什麼?”

:“怎麼說呢?也算是個官了吧?不過都無所謂了,是官也好,不是官也罷,反正都與我無關。”

百靈鳥緩緩的飛過船帆,又飛過兩人的頭頂。它的聲音,是那麼的美妙,它的聲音,是那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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