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了起來, 紫竹林慢慢顯出了輪廓。五更天時,禪院大門裡傳出了開鎖的聲音,有人輕輕擊了三下掌。
隱藏在崇王府後院的二十來個黑衣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三三兩兩,疾步到竹林外那條青青長長的石板小徑前,拱手行禮後, 又迅速消失了。又有一些穿青色部曲衣裳的人精神抖擻地出來, 把守在紫竹林的四周。
禪房內的蠟燭早已成灰,那老舊的蒲團和青磚地似乎融爲了一體。房樑上躍下三人來, 趙栩擺了擺手, 兩個屬下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趙栩腳下無聲, 移步到輪椅前, 垂眸看着這位生而不幸時運不濟的三叔。
崇王趙瑜兩夜未睡,終於撐不住了。他微微歪倒在輪椅的靠背上,微蹙的眉頭下,那雙洞察世情的含笑慧眼, 被濃密的羽睫蓋住了。愛笑的嘴脣緊閉着, 甚至和嬰童一樣微微有些翹嘟,平白帶了一絲無辜的撒嬌。年近不惑的他,神情依然和孩童一樣純淨。他腿上隨意擱着那半份卷宗,他認定了自己同母異父的兄長會爲了這份卷宗來找他。
然而,他們已經守了兩夜。阮玉郎依舊毫無動靜,明日就是四月二十了。
三叔爲何願意幫他抓捕阮玉郎?爲何願意告訴他那些陳年醜事任他利用?爲何親近他和阿予處處幫襯卻對吳王不假辭色?爲何對誰都無恨無怨?
趙栩緩緩走到青紗窗前,這些疑問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多次的印證,三叔並沒有欺騙他,沒有隱藏,沒有陷阱。即便沉在最深處的骯臢事被掀了出來,他同情三叔,憐惜三叔,卻不會毫不設防。畢竟一個人行事,總應該有個出自私心的目的。他趙六現在所處的位置,所做的事,不容有失。
兩個身穿皁衫,頭戴黑色襆頭的崇王府僕役,手持竹枝大掃帚,提着水桶,腰間掛着幾條巾帕和腰牌,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進了禪院大門,對着院子裡的人行了一禮,如往常一樣,開始清掃地面。
左一下,右一下,雖然那兩人刻意放輕了步子,竹枝刮過地面的窸窣聲,依然驚醒了淺眠中的趙瑜。
“啊,我竟睡着了?”趙瑜苦笑道,摸了摸腿上,東西還在。“他還是沒來啊。”說不出是遺憾還是略帶慶幸。
趙栩轉身笑道:“不打緊,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打開禪房的木門,兩名屬下趕緊過來,將趙瑜的輪椅擡到了院子裡。兩個僕役趕緊收了掃帚,退避一旁:“殿下萬安!”
趙栩推着輪椅,往禪院大門走去。
一步,再一步。地上的一把竹枝掃帚,忽然暴起,劈頭蓋臉地掃向趙栩的臉,另一把掃帚快如閃電般挑向趙瑜膝上的卷宗。
趙栩的兩個屬下口中唿哨一聲,立刻飛身而上。紫竹林四周的部曲腳不沾地直奔禪院而來。
趙栩卻似早有準備,郎笑道:“既來之,則留之——!”他長腿一伸,趙瑜的輪椅倏地被踢得直奔禪院大門而去,那挑卷宗的掃帚落了個空,只掃到趙栩的靴尖,正要追上去,已被趙栩的屬下攔截住。
趙栩手腕一翻,一道精光閃過,那撲到面前的竹枝碎散了一地。
那兩人一擊失手,立刻退向禪院一角,騰身而上,就要越牆而出。
嗖嗖兩聲破空利嘯,兩具身體在牆上略停了一剎,背心的箭羽震動不止,噗通兩聲,禪院牆外穿來屍體落地聲。
屍體被擡進了院子,仔細搜查過,並無線索。
“報開封府,讓他們來處理。”趙栩擡頭看向收弓的青衣部曲:“昨夜南通街那家交引鋪可有動靜?”
“稟殿下,交引鋪昨日傍晚閉門前,有一個婆子進去賣果子,後來回了吳王府。昨夜無人進出。孟府、程家均無異動,蘇家昨日有客上門,經查是開封府周判官家的娘子,蘇東閣還在洛陽未歸。”
趙栩沉吟了片刻:“靜華寺的人手再加三成,今日就去搜一下後山,明日暗中護送孟家車隊的人加多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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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部曲拱手問道:“殿下,那宮裡留的人手恐會不足?”
“無妨,孟二留在宮裡看着,何況我們都去了靜華寺。明日宮內禁軍各殿直可有變化?”趙栩毫不猶豫。
“並無變化。”青衣人躬身道:“屬下領命。”
趙栩推着趙瑜回到上房,兩人洗漱一番後,趙瑜嘆了口氣:“想不出究竟哪裡出了錯,倒打草驚蛇了。”
“他在暗,我們在明,難免會有疏漏處,何況他本就詭計百出極爲警醒。”趙栩淡然道。他心裡已經將這些天的各處細節過了幾遍:“看得出,他對這份東西是勢在必得的。方纔的只是試探而已。”
兩人正準備用早點,外面廊下有人稟報道:“殿下,門外來了一位姓阮的郎君求見。”
趙瑜和趙栩叔侄倆面面相覷,阮玉郎!?真是神出鬼沒變幻莫測!
***
趙瑜在輪椅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郎。見他□□歲的模樣,生得極是俊秀,毫無怯意,稚氣十足的眉眼間自有一份矜貴和傲氣,身上背了一個行囊,正對着自己像模像樣地深揖道:“侄兒大郎見過叔叔,叔叔萬安!”聲音清脆如黃鶯,帶着雛鳥出林的興奮。
小郎又側身對窗下的趙栩行了一禮:“這位一定是家父所言的六哥,六哥萬安。”
趙瑜一陣頭暈,艱難地開了口:“你——你是?”他竟然有了兒子?還讓兒子來做這種事?!
“侄兒姓趙,名元永。因家父陪婆婆去了大名府拜訪名醫,大郎奉家父之命,來取家傳的那半卷文書。”趙元永落落大方,平視着輪椅上的趙瑜。
趙栩笑道:“大郎,你若拿到文書待如何?拿不到又待如何?”
趙元永眼中不免露出一絲得意和興奮來,似乎早就知道有人會這麼問他,對趙栩點了點頭:“爹爹說,三叔若是給我,我就去南通街永成交引鋪,自有人送我去大名府見他。若是三叔不給我,我就留在三叔身邊,直到拿回文書爲止。”他胸有成竹地看着趙瑜認真地說:“三叔你放心,我吃得不多,也不講究住,我自己帶了筆墨紙硯。”
他伸手摸摸背後的小行囊,挺了挺小胸膛,小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就是勞煩叔叔替侄兒備幾件衣裳,我不穿絲綢,只穿棉布。對了,我一直練習騎射,也能照顧你,幫你更衣洗漱。爹爹說你的腿疾每日要推拿千下,儘管交給我!這幾年婆婆的腿,都是我幫着推拿的,下雨天從來不疼。”
趙瑜看着這個小郎,眨了眨眼,無言以對。對於阮玉郎,他從來掌握不到半點先機。
趙栩踱了過來,戲謔道:“就算三叔給了你東西,你又怎麼知道真假呢?”
趙元永仰頭看向他:“爹爹說,若是三叔一個人見我,八成會給我真的。若是長得比小娘子還好看的六哥也在,八成會給我假的。”
趙栩笑着到一邊高几上,取了那半卷文書遞給趙元永:“你爹還真是算無遺策。拿去罷。”
趙瑜搖頭苦笑了起來,看來阮玉郎十分清楚自己站到六郎一邊了,上次沒有掐死他,是不是因爲畢竟還是同母所出的兄弟?還是如他所說,自己的這條賤命,他隨時可以取走,卻也沒什麼意思。
趙元永欠身雙手接了過去,往四周看了看,對趙瑜道:“三叔,侄兒失禮了。”
趙瑜和趙栩跟着這個身高不足六尺的小兒走到榻前,把那捲宗攤開來,隨即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趙元永從懷裡掏出一張白麻紙,攤在那份武宗遺詔上頭,開始仔細比照左下角的玉璽紋路。
趙瑜定睛一瞧,不禁□□了一聲,匪夷所思地看向趙栩。
趙栩心中大震,翻江倒海,卻不動聲色。他從來都不會低估阮玉郎,但阮玉郎卻也絲毫沒有低估他。他先派手下強奪,試探出自己就在崇王府,隨即又派稚童巧取,不僅對三叔的性子瞭如指掌,對自己也有應變之策。他絲毫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秘密。這孩子口中的婆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大名府消失的阮姨奶奶。而這個孩子,被置於這般危險的境地毫不自知,必然不是他親生兒子。他又全無顧忌地交給這個孩子這樣一件東西,完全是瘋子行徑。
又一份制書!卻是成宗親筆,玉璽大印。右上角大大的敕字讓人心驚肉跳。
這份制書字跡潦草,看起來是成宗大怒之下所寫,怒斥高氏無德善妒,掌摑宮妃,連皇帝都敢打,無法無天。太子璟受她撫育,膽怯懦弱,唯母是從,不堪大任。
立郭妃爲後!立崇王瑜爲皇太子!
玉璽一側,的確有成宗御押。
趙永元比照完畢,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趙栩,將手中的白麻放到趙瑜手裡:“三叔,爹爹吩咐,將這個作爲回禮送給你。”
趙瑜看着手中的制書苦笑起來。這孩子,懂還是不懂?若是懂,又怎會如此從容。若是不懂,難道這上頭的詞句,他都未曾看過?就只這個而孩子,竟也讓他捉摸不透。
“多謝三叔和六哥,那侄兒就先告辭了?”趙永元看着他們,彷彿真的只是來走了趟親戚,請個安,取件東西。
趙瑜和趙栩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他二人,還不至於像阮玉郎那樣無所不用其極,更不會爲難眼前這個稚童。趙永元沒料到事情如此順利,小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立刻小手翻動,將卷宗捲了起來,解下行囊,將卷宗放了進去,小心地看看趙栩,才又將行囊包好系在身上。
趙栩親自將他送出大門,看他登上牛車,慢悠悠而去。牛車後不緊不慢地分批綴上了各種打扮的人。
阮玉郎人在大名府?是真是假?看來青神王氏的那半份卷宗,應該是成宗一朝的秘事,早就落在阮玉郎手裡。沒有派上用場的緣故,恐怕一來對他本人無半點好處,二來三叔腿殘,已不可能繼承帝位。想起趙瑜淡然說起過的阮玉郎讓他選腿還是選命一事,強如趙栩,也不禁心裡一寒。三叔他,真的會不恨阮玉郎?不恨太后娘娘?不恨今上?
***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十幾輛牛車被近百人護衛着,緩緩路過陳州門南邊的繁臺,正值衙門休沐日,趕着暮春來嬉戲的汴京士庶依然隨處可見。還不到巳正時分,河邊垂柳下已處處可見高歌暢飲的遊人。
六娘撩起車簾,看見前頭山上的繁塔,有兩三隻紙鳶飛得極高,似小小黑點,幾乎齊了塔尖。牛車側前方,能見到隨行的陳太初身姿挺拔,在馬上端坐如鬆。四周是幾家佩刀掛劍背弓的部曲們。若是沒有再前頭跟在程氏車後的程之才,今日之行才真正好呢。六娘輕嘆了口氣,放下了車簾。
一定要和六娘九娘擠在一輛車裡的七娘憤憤地道:“阿嬋,要不是四姐沽名釣譽裝腔作勢,咱們早就出孝了,你本來可以多出來遊玩幾次的——”
六娘放下車簾:“阿姍慎言!你怎麼一出門又開始口不擇言了?”
七娘蔫了下去,喃喃道:“我是爲你抱不平,你就要入宮了——”想起六娘前幾天在宮裡遇到的張蕊珠小產一事,七娘更蔫了,以前她還忿忿不平孃親看不起她,說她是蓮蓬腦袋進宮就會掉,現在服氣了,這種事要是她遇上,嚇也嚇死了,哪裡還敢對着官家和娘娘自辯。
九娘搖頭道:“你又來了,爲翁翁守孝怎麼倒變成不平事了?”
七娘摟住九孃的胳膊:“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不該渾說。對了,阿昕怎麼了?我怎麼覺得她有些不對頭?聽我娘說她家和周家已經定下婚期了,明年三月初八成親,看她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啊。還有那個姓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金榜題名。若是又落第了,阿昕也不免太委屈了。”
九娘和六娘對視了一眼,都默然無語。阿昉還沒回京,阿昕雖然笑得爽朗,看起來卻比上回又瘦了一些,不知道蘇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隨車服侍的金盞和玉簪趕緊給她們倒了些茶水,又取了些果子出來。七娘又開始抱怨舅舅家多事,打聽到陳太初要一路護送,也非要讓程之才護送,就程之才那副身板,能護誰啊?連蘇昕都能打他一頓,非要來盡這個未來女婿的心,實在討嫌!
牛車又走了近大半個時辰,沿着山路緩緩上爬。小心翼翼地轉過一個彎後,七娘聽到外頭一片驚歎,趕緊掀開車簾,推開車窗,喜得驚呼了一聲:“快看!”
三個人擠在窗口往外看去,不遠處半山腰上,一座古樸禪寺半掩在樹木青翠中,禪寺後頭,有一座佛塔高聳。佛塔之後卻有簇簇深紅愛淺紅,如雲霞蔚然,層層疊疊,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半座山似乎都上了桃花妝,格外嬌媚。
牛車慢悠悠地又轉了一個彎,那片爛漫桃花林和佛塔慢慢不見了,零星的只剩下幾株野桃花點綴在山間。三人卻不捨得把車簾放下。七娘酸溜溜的說:“四姐哪裡是來祈福苦修的,明明是遊山玩水嘛!”
如此桃花林忽隱忽現了十幾回,車隊慢慢地停在了山腰間的一片寬闊平坦空地上。法瑞帶着十幾位身穿緇衣的比丘尼在山門處已等候多時。山門上高懸一塊古樸牌匾,上書四個大字:“莫往外求”。
六娘幾個下車,前面停了三輛馬車,大樹下繫着二十幾匹毛色油光水滑的高頭大馬,站着十來位身穿甲冑手持□□的禁軍。
“燕王殿下和越國公主怕已經到了。”六娘笑着看了看七娘和九娘。
七娘探頭望了望那些禁軍,又看向山門:“這山門上的牌匾真有意思!”九娘笑着同等在牛車邊的陳太初寒暄見禮,彷佛不曾聽見她們所言。
六娘擡起頭,輕輕念着莫往外求這四個字,若有所思。四娘想起寺廟裡兩年多清苦的日子,心中暗笑一聲,莫往外求?不往外求,還有誰會憐惜她幫她不成……
前面幾輛車上杜氏三妯娌扶着各房姨娘的手,踩着杌凳下了車,笑着和法瑞寒暄起來。程氏給法瑞引薦了史氏。得知史氏是蘇相家的女眷,法瑞更加熱情了:“娘子們一路上辛苦了,快請入寺用些齋飯。”
程之才趕緊將繮繩丟給小廝,跑到程氏身邊陪着小心道:“姑母,還是讓侄兒攙着你吧。”這後頭好幾位表妹都是惹不起的祖宗,一個九娘不能看,看了要被挖眼睛,一個蘇昕母夜叉,打起自己來拳□□加,一個七娘撒起潑來據說深得姑母真傳。自己還是跟着姑母安全些,要不是爹爹逼他來,他纔不會來。
程氏眼一瞪,推了他一把:“胡鬧,這紅粉堆裡你跑來做什麼!去去去,你跟着管事到前頭去。”
程之才忍不住偷眼瞟了瞟後面一聲藕色長褙子的四娘,想到這位溫柔婉轉的美嬌娘年底就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娘子了,能任自己爲所欲爲,心中一熱,又不免心喜起來。正好四娘擡起頭來,見到程之才,忽然分開帷帽長紗,對他微微福了一福,一雙含情目,在程之才身上打了好幾個轉,臉上一紅,才低下頭去。程之才一個激靈,趕緊側過身子微微彎下了腰,才堪堪沒有當衆出醜,匆匆跑上石階去追孟府的管事,卻不禁心花怒放,桃花滿天飛了起來。
一座密檐式六層佛塔其實建在靜華寺的後門外頭,佛塔後面的山上有四個獨門獨院的禪院,再後頭整整齊齊建了幾排瓦房,此處專供男香客們入住。靜華寺白日也允許男香客入內參拜,申正時分起就只留女香客,緊閉寺門。因是皇家敕造,貴人們常來常往,靜華寺也請有十來個護衛常駐,所以一貫太平無事。
佛塔最上頭一層,趙栩正負手憑欄,垂眸看着那正在臺階上如蟻羣一般的衆人。
“殿下,越國公主說在後山的落英潭靜候兩位殿下。”
趙栩點了點頭:“都巡查過了嗎?”
“稟殿下,今早又查過一回,山上山下均無異動。”
“讓各處仔細一些。”趙栩淡淡道,這才收回了目光,轉身道:“封山吧。”雖然昨日跟着趙永元的屬下稟報他的確是出了汴梁往大名府去了,但以防萬一,總不會錯。
從三道山門到敕造靜華寺的牌匾下,百來級上山的臺階走得衆女眷香汗淋漓。七娘已經氣喘吁吁,扶着女史的手喊着:“阿嬋,你等我一等!”又奇怪前面身子最嬌弱的四娘倒走得很穩。
特意走在人羣最末的九娘這兩年一直練習騎射,還算輕鬆自如,山風微微,空氣中帶着山中獨有的樹木草花的清香,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兩口氣,捨不得吐出去,便鼓着腮幫子多憋一下。身側的陳太初透過輕紗,見她臉鼓鼓的,想起她兒時被自己抱在手中,吃糖含在嘴裡不捨得嚼碎,腮幫子也是這般塞得鼓鼓的,不禁臉一紅,握拳抵脣忍住了笑。
九娘吐出氣,猛地扭過頭。陳太初眨了眨眼:“累不累?”
“不累。”九娘搖頭疑惑道:“你在笑什麼?”
陳太初指指她帷帽下泛了桃花色的粉腮,虛虛畫了個半圓,看前後無人留意,也鼓起一邊腮幫子。九娘不禁也笑了起來。
玉簪跟在九娘身後,佯裝看前頭的風景,心裡卻高興得很。
不遠處,就是靜華寺廟門,也站着好些禁軍。
作者有話要說:69明天見。
有話瞎扯
家樓下一家韓式家庭小餐廳,在點評上並沒有出現她家最好吃的菜:豆腐湯。但是熟客都知道,魔都第一韓式辣豆腐湯,就是這家店。
告別一家餐廳,猝不及防。年前看到在裝修,還高興了一下。實在也應該裝修一下了。年後從國外回來,今日興高采烈地去吃想了很久的豆腐湯,訝然發現已經換了老闆換了店名。還是坐下點了一份豆腐湯,和滬上其他普通韓餐廳做的一樣,比原先我所愛的還多了兩個蛤蜊,可是味道相去太遠,應該不會再光顧了。
原先的豆腐湯,配着杭椒碎圈,小小的瘦肉片,嫩豆腐切成小小薄薄隨意形狀,大蔥碎,勾芡,極美味。多年來請過幾十位朋友來嘗,都讚不絕口。女兒不吃辣,老闆娘會貼心地做一份完全不辣走蔥的豆腐湯給她。
在朋友圈感嘆一下。得到一位朋友回覆:我也在傷心再也吃不到這麼好的豆腐湯了。
失去一碗這麼好吃的豆腐湯,2017第一份遺憾。
住了多年的街區,可以安心讓孩子自己在方圓一公里內活動,星巴克、羅森、各種小超市和咖啡店還有很多家庭餐廳,服務員到老闆都是熟面孔。小朋友丟在店裡的手機ipad錢包從來不擔心找不回來。中午雖然吃了不好的豆腐湯,走到陽光燦爛的廣場上,一個胖胖的日本爸爸在小小的女兒身後,和女兒一起看影子扮成鳥。一箇中國爸爸(很帥)在認真教兒子跳繩。許多小孩在玩滑板車。於是坐下來看着她們,一會兒,心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