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 蛇神

本來,杜潤秋是想着,不管外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也比呆在那不見天日的地下石室好。可是,一出去,他就發現自己完全錯了。

他剛從那個暗道口冒出頭來,定睛一看,就發現一顆碩頭的蛇頭正吐着鮮紅的舌頭對着這裡。杜潤秋原本以爲是自己在黑暗的地方呆得太久了,眼睛花了,把石蛇也看成了活蛇。但他再瞪大眼睛一看,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巨大的黑蛇,身上的鱗片間青苔叢生,兩顆銅鈴一樣的眼睛瞪着自己,還大張着血盆大口,吐着鮮紅的舌頭。

杜潤秋髮出了一聲怪叫,順着石階就滾了下去。丹朱原本跟在他後面,被他這一推一擠,也一起掉了下去。

兩個人好不容易爬起身來,都摔得滿身青紫。丹朱埋怨地說:“你怎麼了,秋哥,你見鬼了嗎?你差點害得我摔骨折啊!”

杜潤秋一臉苦笑。“丹朱啊,不管我膽子多大,一出去就是一條大蛇對着我,這不嚇得我滾下來纔怪呢!”

丹朱瞪大了眼睛。“蛇?”

“是啊,活生生的一條蛇。”杜潤秋比劃着,“眼睛有銅鈴那麼大,嘴有臉盆那麼大,一口就能把我給吞進去!你說我能不害怕嗎?我原來以爲是那石柱上的石雕蛇,結果一看,是真蛇!哪來的這麼大條真蛇啊!”

丹朱眼波流動,居然笑了起來。“秋哥,你真遲鈍,你還沒想明白那蛇是怎麼來的嗎?”

杜潤秋一呆,丹朱笑着說:“你看到的大蛇,就是原來盤在柱子上的那條石蛇啊。”她臉上的笑容,驟然地隱去了,“這就是他們的蛇神呢,秋哥。奉上了祭品,蛇神就會現出真身,而不是冰冷的石頭了。”

杜潤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丹朱握緊了手裡那把白水晶刀,說:“沒關係,我們出去吧。你不出去,它也會進來的。記住我的話,開頭告訴你的,還記得嗎?出去之後,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躲到某一隻守護獸的下面。這樣的話,蛇神就不會傷害你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也不要說話,更不要叫,明白了嗎?”

“可是……你要幹什麼?”杜潤秋瞪着丹朱,結結巴巴地說。

丹朱微微一笑。“西方有勇士會去殺邪惡的龍,今天嘛,我就要來殺掉這古老的蛇神。”

杜潤秋顧不得渾身的痠痛,蹦了起來。“什麼?你在開什麼玩笑?你?你那點兒力氣,你能把刀戳進蛇那厚皮嗎?別開玩笑了,你沒看到穀雨的死法嗎?我本來就在奇怪,她怎麼一身骨頭都碎了,可外面看不出傷痕,原來她是被這蛇給纏住了,渾身骨頭都絞碎了,然後再扔進來的啊!丹朱,別,別打這種主意,這太要命了,我們出去就逃吧!”

丹朱又是一笑。“別擔心,秋哥。不會有事的。這個機會,你不知道,有多難得。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杜潤秋望着她。“告訴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人的靈魂,還是魔鬼的靈魂?你得到了,又想要做什麼?你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你又來了,秋哥。”丹朱嗔怪地瞅了他一眼,“我說了,叫你現在別問了。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她說着就往石階上走,杜潤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臂。“不行,我不能讓你去。你這完全是去送死啊!”

丹朱說:“誰是去送死了?我說過不會有事的。”她忽然綻顏一笑,嫵媚鮮麗,“你是更喜歡我一些呢,還是更喜歡曉霜一些?”

杜潤秋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他怔在那裡,無言以對。丹朱輕輕掙脫了他的手,說道:“我們兩個人,你最好誰都別喜歡,真的。”

杜潤秋還來不及對她這句話做出反應,丹朱就握着那把刀,走了上去。杜潤秋無可奈何,只得跟在了她的後面。

那條巨大的黑蛇,正盤踞在石柱上,虎視眈眈地瞪着他們。杜潤秋看看那蛇的血盆大口,都說蛇能吞下比它的頭大得多的東西,這蛇吞下人高馬大的他,絕對是沒問題的。他心裡一陣陣地發怵,頭皮發麻,腳也開始打顫了。

忽然間,那巨蛇向後一竄,像是發現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似的,一下子把它的尾巴卷在了石柱上,血盆大口也閉上了。杜潤秋髮現這蛇的一對銅鈴樣的眼睛,盯在丹朱手裡握着的那把白水晶柄的刀上。

它怕這把水晶刀。

丹朱回過頭,向杜潤秋一笑。“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害怕了吧?”

杜潤秋無言以對。丹朱對着那蛇,揚了揚手中的水晶刀,那蛇又向後面縮了一縮。丹朱輕聲地說:“秋哥,你要不要去當一回英雄?”

杜潤秋呆住。“什麼?”

“西方的勇士都是屠龍,今天嘛,你可以去屠蛇。”丹朱笑盈盈地說,“想想看,你扛着一條大蛇回家,那可比武松打虎還厲害哦!”

杜潤秋苦笑。“你在取笑我嗎?”

丹朱不笑了。“秋哥,你閃開。找個守護獸,呆在那裡別動。”

杜潤秋壓低了聲音。“不會吧,你真的要殺這蛇?”

丹朱沒有說話。她往前又走了一步,高高地舉起了手裡的水晶刀。那把晶瑩的白水晶柄的刀,在月光下光芒閃耀,跟丹朱的眼睛一樣明亮。

“住手!!”一個尖利的女人聲音,清脆地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杜潤秋一回頭,就看到辛凌凌臉如冰霜,神色憤怒地站在那裡。她仍然穿着那套繡花精工的黑色裙襖,一身古老而精細的銀飾在夜風裡叮噹作響。她是美麗的,臉頰雪白,雙脣硃紅,十指的指甲豔麗得彷彿要滴出血來。

杜潤秋喃喃地說:“你還在?……你族裡的人都死光了,只有你一個人沒死?……”

辛凌凌冷冷地笑了一笑。“誰說他們死了?”

杜潤秋叫了起來:“你可別告訴我,那些窒息得臉都青紫了的人,還活着?難道你沒看到下面的慘狀嗎?人的屍體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上百具屍體啊!”

“誰告訴你們,他們死了?”辛凌凌仍然重複着這一句話。她的眼神冷漠,聲音也是冰冷的。“你只相信你的眼睛,是不是?”

杜潤秋心裡一動,隱隱約約地想起了什麼事。丹朱盯着辛凌凌,慢吞吞地說:“你好大的膽子啊。逆天而行,是會得到很慘烈的報應的哦。”

說完這句話,她就拉了一下杜潤秋。“我們走。”

辛凌凌冷笑:“你們現在就想走?你以爲你們能走得了嗎?”

“就憑你,還攔不住我們吧。”丹朱也回以一個冷笑,“秋哥,別理她,我們走。”

杜潤秋感到她拉住自己的手,手心滾燙,居然在流汗。能讓丹朱害怕到流汗的事,那會是什麼可怕的事?杜潤秋不敢再多問,見丹朱走得很快,也就隨着她一路從連接祭壇和岸上的石橋走了過去。他們走的是靠東的石橋,而辛凌凌站在西面。他們兩個人離開,辛凌凌只是一臉狠毒地看着他們,也沒阻止。

丹朱一直拖着杜潤秋走過了竹林,她既沒說話,也沒回頭。走到了石樓前面,杜潤秋忍不住開口道:“丹朱,我們難道要一直這麼走到最近的寨子?我們的行李都還沒拿呢。”

“你還想什麼行李!”丹朱扯着他,就往前走。別看她穿了雙跟不算低的涼鞋,還走得飛快。“走啊!再留在這裡,會死人的!”

杜潤秋從來沒看見丹朱有這樣的表情。丹朱一向是淡淡的處變不驚,但這時候,她的眼裡,也有隱隱的恐懼的表情。

“丹朱,丹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丹朱摔開他的手,不耐煩地說:“你要拿行李,就快一點。你不就一揹包?背上,咱們走!”

杜潤秋看到她的臉色,不敢怠慢,趕快跑進石樓裡,把自己的揹包一背。丹朱身上,只有個小小的很民族風的斜挎包,她也不去拿自己的東西,就說:“快點吧,我們走。”

杜潤秋跟她一直走出了竹林,丹朱還是不言不語地在往前面走。杜潤秋緊緊地跟在她身邊,他突然地說道:“丹朱,是不是會發生那件傳說裡最恐怖的事情?”

丹朱震了一震,卻沒停步。“你指的什麼,秋哥?”

“我指的是……”杜潤秋停頓了一下,他本能地放低了聲音,似乎害怕說出接下來的話似的,“起屍?”

“你真是淵博啊,秋哥,這麼冷僻的都知道。”丹朱仍然在往前走。他們現在走的是那條馬道,這是從村子裡通到最近的寨子的唯一的路。那個寨子離此有幾十公里,得翻山越嶺,過江涉水,但只要到了那個寨子,一切便好辦了。那寨子就相當現代化了,安有電話,也有摩托車。“你既然知道接下來會出現的就是起屍,難道還不快點跑?”

杜潤秋一笑。“我還以爲,你什麼都能應付呢。”

“我見過起屍。”丹朱淡淡地說,“但是也只見過幾個而已。這上百個……沒人敢說自己能夠應付的。我也是失策了,我居然沒想到辛凌凌會做這種事!”

杜潤秋打了個寒噤。“好恐怖的女人。她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他望着面前那條滿是泥濘的馬道,旁邊的草地依然跟他來的時候,野花盛放。可是他的心情,卻大不一樣了。“丹朱,我們這麼走,能行嗎,你覺得?這麼毫無準備地徒步,恐怕很困難呀。”

丹朱沒有回答。“秋哥,說一說,你對起屍知道多少。”

“你每次都是這個開場白,都是一副要來考我的架勢。”杜潤秋想笑,卻笑不出來。以前聽過的那些詭異的關於“起屍”的傳說,這時候都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這所謂的‘起屍’,其實跟殭屍差不多的。只不過只有某些信仰神秘宗教的族羣,他們纔會出現起屍。起屍是有預兆的,首先就是他們的臉部皮膚會變成紫黑色……”說到這裡的時候,杜潤秋的喉嚨裡“格”的一聲,他只覺得滿嘴裡都是苦味。

他們在祭壇下的石室裡,發現的那些屍體,難道個個不都是臉色發紫的嗎?杜潤秋本來認爲他們是因窒息而死,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想來,這完全就是起屍之前的情狀。

“秋哥,怎麼了?繼續說啊。”丹朱催促他。

杜潤秋嘆了一口氣。“他們就跟普通的殭屍差不多,不會說話,不會彎腰,也不會轉身。他們連眼珠子都不會轉,只能直視前方,也只能往前面跑。如果有活人遇到了他們,這些起屍的人就會用手摸活人的頭頂。跟殭屍不同,殭屍是咬了人後,那個人就會也變成殭屍,可是這種起屍不同,這些行屍只需要摸活人的頭頂,就會把活人也變成行屍了。”

丹朱沉默了一會,說:“是啊,我也太過大意了。其實我在第一眼看到地室裡的那些有銅框的門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了。”

杜潤秋啊了一聲。“我明白了,那就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矮門!成年人必須彎着腰才能鑽進鑽出的矮門!不是爲了省材料才把門修得這麼矮的,而是因爲起屍不能彎腰,這是有意在給起屍製造障礙,讓他們萬一詐屍了也走不出門,只能在屋裡亂撞!”他又猛地跳了起來,“丹朱,丹朱,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要急着逃走呢?那祭壇下面,全都是矮門啊,就算所有人全變成了起屍,他們也出不來啊!”

“秋哥,你別這麼天真好不好。”丹朱不耐煩地說,“這件事,全是辛凌凌一手摺騰出來的,她會讓那些起屍在地下腐爛?”

似乎是在對她這句“預言”作出迴應,杜潤秋只聽到身後遠遠地有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他一回頭,只嚇得魂飛天外。只見十來個“人”,有老的,有少的,正以一種奇怪的僵直的姿勢,直直地朝他們走來。他們“走”的速度極快,完全就像是在競走一樣。

杜潤秋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們還算作是“人”。他甚至不認爲他們是“動物”。就算是動物,甚至是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也是有靈性的。可是,他眼前的這些“人”,杜潤秋簡直無法去形容他們。

他們的眼睛,只是毫無生氣的一個晶狀物。他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體溫。那種僵直的體態,那雞爪般張開的五指,讓杜潤秋感到這些怪物隨時都會向他們撲過來一樣。

“丹……丹朱,怎麼辦?”杜潤秋眼看着那羣行屍朝他們越來越近,連說話都口吃了。他握着丹朱的手,只覺得丹朱手心裡也有汗,她的臉色也蒼白得出奇。

“秋哥,我們到那裡去。”

她指着馬道上的一個九十度的拐彎處長着的一棵大雪松。那雪松至少長了幾百年了,枝葉繁密,亭亭如蓋。杜潤秋怔了一怔,問道:“那雪松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嗎?”

“沒有。”丹朱說得簡潔明瞭。她把杜潤秋一拉,拖到了那拐角處的雪松背後。杜潤秋無可奈何地看着頭頂那棵雪松,又看了看那羣越來越近的起屍,“這樣行嗎?丹朱?難道你有隱身法,躲在這裡,這些怪物就會看不見我們了?”

丹朱對他作了個閉嘴的手勢。杜潤秋眼睜睜地看着那羣行屍速度極快、全身僵硬地朝他們移動過來,哀嘆一聲,說:“我還是不要看了的好……”

他果然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可是,過了大約兩分鐘,仍然沒有什麼東西來拍他的頭頂。他一睜眼,卻看見丹朱正在對着他笑。杜潤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問:“這是怎麼回事?……”他再一看,只見大批大批的行屍正從他們旁邊快速走過,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地往前方走去。

杜潤秋恍然大悟。這些起屍,他們只能直線前行,也只能看到前面的東西。對於在九十度的拐角處躲着的杜潤秋和丹朱,他們是根本連看都看不到的,更不可能回頭去抓他們。他又驚又喜,拍着丹朱的臉說:“丹朱,你真是聰明!”

“等他們走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丹朱十分淡定地說,“我一直在數他們的數量,現在也去了八九十個了,就算村寨裡還有剩,數量也很少,我們可以對付得了。”

杜潤秋的眼睛瞪成了銅鈴,嘴也張大了。“什麼?你說什麼?回……回去?我們還要回那個鬼寨子去?丹朱,你在犯傻嗎?不是你拉着我說要趕快逃走的嗎?現在回去,我們不是去送死嗎?!”

“我只是懶得多解釋,想叫你快點走到這個可以避開他們的最好的地方。”丹朱笑着說,“你想,在寨子裡面,那些起屍可以四周到處亂走,很容易捉到我們。可是這裡,就這麼一條馬道,他們會本能地沿着馬道走過來。在這個拐角的地方,他們卻不懂得拐,只能直線前行,更不會回頭。我剛纔也很無措,突然想到來的時候經過的這個地方,果然有用。現在嘛,起屍走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看到杜潤秋仍然用那種表情瞪着她,又笑了笑,說:“秋哥,你不會真以爲我就要這麼放棄了吧?”

杜潤秋定定地望着她。“丹朱,你究竟想要什麼?想得不顧性命了?”

丹朱淡然地一笑。“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就是人的靈魂啊。”

她說得輕描淡寫,無動於衷,但杜潤秋卻聽得腳底下涼氣直冒。他呆呆地看着丹朱那張秀麗無比的臉龐,低聲地說:“你要人的靈魂作什麼?你只是個女人啊,丹朱,你年輕,美麗,聰明,富有,你要什麼樣的生活都有。你何苦要做這恐怖的事?”

“呵呵,秋哥,你這話說得。”丹朱笑着說,“叫我怎麼回答呢?好吧,還是那句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而這一天已經不遠了。可以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嗎?”

杜潤秋無言。

這時候天色已經放亮了,但天空依然十分陰沉。在這條回頭路上,杜潤秋一直走得心驚膽戰,生怕面前突然又竄出一個起屍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幸運,一路上他什麼都沒遇到。

“丹朱,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都毫無頭緒了。”杜潤秋沒話找着話,“現在,來這裡的人,除了你和我,都死了。唐清源,穀雨,還有……康源。”

說到康源的名字的時候,杜潤秋的鼻子又是一酸,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丹朱卻是無動於衷,相當冷淡地說:“你忘了,還有他們的族長,辛凌凌的爺爺。其實,你不覺得,秋哥,他們死亡的順序和方式,有點混亂嗎?”

杜潤秋詢問地看着她。丹朱說:“看起來,像是比擬殺人,根據那首詩的比擬殺人。但是,爲什麼要把族長算在內?爲什麼康源和穀雨的死法不一樣?爲什麼最後穀雨死的時候,那把水晶刀插在她的頭頂?還有……”她微微一笑,“有一點,你難道沒想到嗎?在這裡,知道那首關於血祭白帳王的詩的人,也就我們這幾個人。可是,現在這幾個人,都死光了啊。”

“不對,還有一個人!”杜潤秋大聲地說,“就是辛凌凌!辛凌凌還活着,這是我們剛纔親眼看到的!”

“辛凌凌殺了她的爺爺?”丹朱反問,“爲什麼呢?”

這個問題問得杜潤秋吃吃地答不出來。丹朱若有所思地說:“其實,你想過沒有,秋哥,我們到現在爲止,都沒弄清楚,那個兇手殺人的原因。這麼殘忍地殺人,總是有原因的。如果辛凌凌是兇手,這些可都是她族人啊,那個族長還是她嫡親的爺爺啊。她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呢?這是個什麼地方,與世隔絕的苦寒之地啊,她辛凌凌難道想把所有村裡的人殺光,然後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當族長?這實在是很荒唐啊。”

說到這裡,竹林已經近在眼前。那竹林十分茂密,看起來裡面是一片黑暗陰森,除了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毫無聲息,那是種令人恐懼的死寂。杜潤秋訥訥地說:“丹朱,我們真的要進去麼?”

“是啊,秋哥。”丹朱幽幽地說。杜潤秋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衣服雖然破了,但被她很細心地在肩上打了個結,雖然露出了大片的雪白的肌膚,但也還看得過去。她的頭髮鬆鬆地盤在後腦,幾縷秀髮在風中飄動,美麗得出奇。

杜潤秋伸手拉住她的手。“那我們走吧。”

丹朱扭過頭,似笑非笑地說:“你就不怕會死啊?裡面說不定有什麼在等着我們呢。”

“不怕。”杜潤秋也笑着說,“我相信你。”

丹朱臉上的表情,微微地變了一變。她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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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竹林,杜潤秋左顧右盼,沒看到什麼“危險”。他低聲地對丹朱說:“好像沒什麼呢,安靜得過份了。”

“我們往裡走吧。”丹朱說,“這裡不會有什麼的。”

杜潤秋問:“到祭壇?”

“當然。”丹朱說,“那裡纔是一切的關鍵啊。”她倒是輕鬆得不得了,一邊走,一邊還在采地上一種金光燦燦的草,摘了好大一把。

杜潤秋卻沒有她這麼輕鬆。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穿過那片竹林了。他已經有了某種心理準備,因爲他每次到祭壇那裡,都會看到非常之恐怖的景象。而這一次,當他看到祭壇上的情景時,他除了極度的噁心想吐之外,居然沒有太多的驚訝。

辛凌凌死在了祭壇中央。跟唐清源死的時候一樣,無數的黑蛇,在她的身上蠕動,上上下下地爬動不停。她那張臉孔,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美麗了。她的臉已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那些蛇在咬她的臉,咬她的身體!

杜潤秋又想吐。可他已經什麼都吐不出來了。丹朱站在那裡,靜靜地往着祭壇上那慘絕人寰的景象。她的眼睛深邃而遙遠,似乎帶着一抹深重的悲哀之色。

“我說過了,秋哥,逆天而行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杜潤秋回過頭,瞪着她。丹朱脣角依然帶着那抹柔和而遙遠的笑意,幽幽地說:“看看她,這就是她的結局。多麼有野心的一個女人,如此相信自己的能力,結果……呵,還是沒逃脫被反噬的命運。”

杜潤秋怔住。丹朱指了一下。“看看,那些蛇,在齧咬她。她活着的時候很美,死了卻會變成那麼恐怖的模樣。我早就警告過她,只可惜,她不聽。這就是自作自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杜潤秋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他的聲音響得驚人,他也不管不顧了。就算他的叫聲會把周圍的妖魔鬼怪全都吸引過來了,他也不在乎了。

“秋哥,你記得我們走過了多少個石室嗎?”丹朱突然提了這麼一個問題。爲了想清楚這個答案,杜潤秋不得不認真地去回想。

他掰着手指仔細地數了一會,說道:“我想是九個。除開我們昏睡時醒來的那一間,我們頭一天去的那一間之外,我們還走過了七間。”

“對了。”丹朱說,“但是,按面積算的話,下面應該有十間石室。我們還有一間沒有進去過。我們昏睡後醒來的那一間,我們暫時就當它是一號石室。然後我們從一號的西壁上的銅門,走過二號,三號,四號……最後到了九號修法堂,那裡我們之前已經去過,有各種人骨和人皮的法器。按慣例,跟修法堂靠在一起的,應該是個禮佛堂,裡面應該放着各種雕像和供品。這個禮佛堂,就是十間石室中的第一個,這一個,我們由始至終都沒有進去過。”

杜潤秋望着她。他漸漸明白了丹朱的思路。“你是說,在這個祭壇下面,那個我們沒進過的石室,藏着相當多的金銀珠寶嗎?”

“哦,秋哥,你可說得太俗了。”丹朱微微一笑,“我曾經見過一尊佛像,小小的一座金像,純金打造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由綠寶石和金絲鑲綴而成的。半尺高的一尊像,都價值連城。我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一間石室裡都是這種雕像供品,那絕對是個偌大的寶庫啊。”

杜潤秋眼睛發亮。“是啊,是啊,我們現在要不要下去看看?”

丹朱笑着搖頭。“真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啊。看看你,秋哥,你也這麼貪心麼?小心哦,貪心會害死人的。走吧,我們上去看看辛凌凌。”

杜潤秋嚇了一跳。“那麼多蛇?”

丹朱搖晃了兩下她在竹林裡採的那一大把金色的草。“打火機拿出來,秋哥,把這個點燃。”

杜潤秋把那把草給點燃了。“這是什麼?”

“鳳凰草,還有個名字叫‘蛇滅門’。”丹朱說,“驅蛇用的。”

那花一點燃,杜潤秋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可以說是香,但是一種刺激性很大的香氣。令他驚奇的是,盤旋在祭壇上的那羣黑蛇,本來正在貪饞地咬齧着辛凌凌的身體和臉,但一聞到這股香氣,突然地就一齊退縮了。只聽噝噝聲不絕於耳,所有的蛇在頃刻之間,走得乾乾淨淨。

杜潤秋拍手稱奇。“丹朱,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這種草就可以驅走蛇呢?”

“秋哥——”丹朱拉長了聲音,“這是常識啊!《白蛇傳》沒看過嗎?你如果還害怕的話,撒一把雄黃上去,看它們跑不跑!千年修行的蛇都怕雄黃,何況是這些普通的蛇啊!”

杜潤秋尋思着。他的眼光落在辛凌凌的屍體上,忽然,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既然可以把蛇薰走,那麼,也一樣地可以把蛇引來。難怪在第一次發現唐清源屍體的時候,我曾經聞到一股很特別的味道。一定是兇手找了某種植物把蛇羣引來的!”

“兇手爲什麼要引蛇來呢?”丹朱反問,“他爲什麼要多此一舉呢?僅僅因爲這裡有個蛇神的傳說嗎?”

杜潤秋咬着牙,過了好一會,他才說:“辛凌凌暫時不說。但我現在明白爲什麼發現唐清源屍體的時候,有那麼多蛇了。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我們不要靠近祭壇。一般人都怕蛇,這就是一道心理的障礙啊,讓我們不願意去接近現場。”

丹朱微微側頭。“是啊,不過,秋哥,爲什麼不讓我們接近現場呢?”

杜潤秋又咬了一下牙。他竭力把腦子裡那個隱隱約約、但是十分恐怖的念頭推開了去。這個念頭早已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但杜潤秋壓根不願意去想。

“走吧,丹朱,我們上去看看。”

祭壇上殘留着大量的透明的粘稠的膠狀物體,杜潤秋認出那是蛇身上的粘液,實在噁心得不行。但圓臺上到處都是,他一擡腳,就無處可躲。丹朱更是一臉厭惡,恨不得把她整個身子都掛在杜潤秋身上。

“她的臉……真恐怖。”杜潤秋只看了一眼,就不願意再看辛凌凌血肉模糊的臉了,“金庸的《碧血劍》裡有提到,何紅藥受‘萬蛇噬咬”,臉也完全毀了。現在……唉,現在我才知道那是個什麼模樣啊。”

丹朱眉頭都快揉成一團了,她慢慢地蹲下身子,一副要吐出來的表情,去看辛凌凌的臉。“我們來看看,她是怎麼死的。”

杜潤秋奇怪地問:“不是被蛇咬死的嗎?”

“你剛纔不是說了嗎,何紅藥是被‘萬蛇噬咬’,她也沒死啊,就是容顏被毀而已。”丹朱說,“同樣的道理,辛凌凌又怎麼會被咬死呢?你……你不是最喜歡美女的嗎,秋哥,你把她衣服解開,看看她有沒有別的傷痕吧。”

“啥!”杜潤秋險些蹦了起來,“你開什麼玩笑啊!我喜歡美女,不等於我喜歡一具女屍啊!”

丹朱笑了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嘛。來,幫忙吧。”

她輕輕取下辛凌凌脖子上那個純銀的項圈,遞在杜潤秋手裡。“拿着。”

杜潤秋接着那個項圈,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好漂亮的一套銀飾,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美的銀飾。這是真正的手工藝品,可不是那些流水線生產的。我看,一定是這個他們族裡自己有銀匠,自己做出來的。”

“是啊,這是肯定的。”丹朱又去取辛凌凌手上的手鐲。她皺了一下眉。“怎麼這麼緊啊,都取不下來。”

那個銀鐲子,緊緊地箍在辛凌凌的手腕上。辛凌凌的個子很高,骨架也比較大,這銀鐲戴在她的手上是小了些。丹朱試了試那個銀鐲,說:“我戴好像都比她適合一點。”

杜潤秋無語。女人對於首飾的愛好,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會變。丹朱去解辛凌凌黑色繡花襖子的盤扣,才解了兩個釦子,她就一聲驚呼,停住了手。辛凌凌胸前有一道傷,血已經開始凝固了。這一道是從前胸一直透到後背的,刺穿了她的心臟。

“死因原來就這麼簡單。”杜潤秋喃喃地說。他把辛凌凌翻了個身,去看她的背。“你看,丹朱,這一刀一定是從她後背插進來的,因爲後背的裂口很大,前面只有一點點的破口了。”

丹朱點了點頭。她幫辛凌凌把衣服拉好了,若有所思地說:“可是,是誰殺死辛凌凌的呢?”

杜潤秋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那間我們沒有進去過的石室,你知道怎麼開門嗎?”

“讓我來猜猜吧。”丹朱說,“你看,那獅子翅膀上有十個連續的花紋,你數到第九個,再依次拍一次吧。”

杜潤秋依照她的指示做,果然,地上那個暗道口又張開了大嘴。杜潤秋現在算是明白這地室的構造了,雖然裂開的地道口方位都是一樣的,但是石階都是不同的,分別通向每一個石室。他不由得說道:“實在是太精巧的設計了,真是讓人意料不到。”

丹朱卻不以爲意地說:“這算精巧?要我說,這簡直是太粗糙了。”

杜潤秋想到在鎖陽古城的時候,對於那像迷宮一樣的古陣,丹朱的進退自如,只得把嘴閉上了。

“秋哥,你揹包裡有亮一點的手電嗎?”丹朱問。杜潤秋連忙從包裡翻出了老大的一個手電,“當然了,怎麼會沒有呢?來到這種地方,怎麼會不帶這些呢?”

“你來之前,知道是要去什麼地方嗎?”丹朱似笑非笑地說,“康源叫你來,難道你就沒有查一下?”

“……是他幫我訂的機票,當時很趕,航班就快誤了,我根本沒時間。”杜潤秋低聲地說,“而且,我相信他……”

丹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她拉了一下斜挎着的那個精緻的繡花鑲珠的小包,走下了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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