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荒集大軍會師西門外,總兵力達四千多人,士氣昂揚。經過一番血戰,他們間再沒有甚幫會派系之分,而是爲保衛邊荒集並肩奮戰,置生死於度外的戰友夥伴。
赫連勃勃重整軍容,六幹兵只餘下四千餘人,與邊荒集聯軍實力相若。
夜窩族向紀千千&m;m;#65533;效忠的吶喊聲從邊荒集的核心遙遙傳來,比甚麼都更有效地激勵聯軍的戰意和士氣。
燕飛、慕容戰、呼雷方和程蒼古策馬立在西門外的前線,後方戰士分成八組,代表着邊荒集的飛馬會、北騎聯、羌幫、荊州軍、漢幫、費正昌、紅子春和姬別八股勢力。
慕容戰眺望敵陣,沉聲道:“對方士氣已泄,我方則氣勢如虹”應否乘勝追擊,與赫連勃勃正面硬撼,去此大患?”
燕飛道:“打當然要打,不過急的是對方而非我們,赫連勃勃像我們般清楚老屠的二千精兵會隨時從他們的背後殺至,只要我們守穩陣腳,可使我們的匈奴朋友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呼雷方點頭同意道:“燕飛說得對,大家都是疲軍,以逸代勞的一方當然較上算。”
程蒼古道:“在乎野之地正面交鋒,比較吃虧的肯定是我們,因爲匈奴人久經戰陣,又是隻效忠一人,不像我們般是初次合作,在配合上出現的小問題或會成爲致敗的因素。”
慕容戰欣然道:“我是給勝利衝昏了腦袋,對!最高明的戰略,莫如背集堅守,城牆雖殘破不堪,以之作箭手的掩護卻是綽有裕餘。”
燕飛道:“我們還要拉長戰績,避入破牆內,務要令對方陷入進退不得的苦戰中,當夜窩族來援之時,全面反擊,必可在我方沒有重大傷亡下擊垮敵人。”
“咚!咚!咚!”
敵陣戰鼓聲響,前方三軍開始推進。
四人忽然你眼望我眼,神情古怪。
慕容戰苦笑道:“我們根本沒有一套指揮部隊方法,不能像對方以鼓聲和號角指揮全軍的攻守進退。”
程蒼古接口道:“我們更缺乏一位人人沒有異議的統帥。”
呼雷方道:“只好用最原始的傳訊方法,分頭去通知各人。”
說罷掉轉馬頭去了。
慕容戰道:“幸好沒有衝出去交鋒,否則真不知結果如何?”
也策馬去了。
燕飛和程蒼古分頭行事。
飛馬會北騎聯一組,漢幫和紅子春、費正昌、姬別的人一組,往西綾北南兩端拉開,成爲隨時可支持西門,又可以突擊敵陣兩翼的形勢。
陰奇的荊州軍和呼雷方的羌幫戰士,退到北門的破牆後,擺出犄集固守的戰局。
敵方號角聲起,後陣三軍開始推進,兩翼的先鋒軍則往兩旁拉開,以制衡聯軍強大的翼軍。
大戰一觸即發。
燕飛退到西門處,呼雷方和陰奇策馬來到他左右,遙觀不斷逼近的敵人。
呼雷方向陰奇道:“貴上的部隊如能在此刻趕至,我們將勝算大增。”
陰奇正觀察敵況,見到由赫連勃勃親自率領的後中軍逼至離集千五步處勒馬停下,其餘兩支後翼軍則繼續推進。聞言信心十足的道:“呼雷老大放小,屠老大精通兵法,不但可及時趕來,且會在最適當的時刻出擊,助我們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燕飛卻暗歎一口氣,各人雖表面看似輕鬆鎮定,事實上無不心情沉重。只是赫連勃勃一方的軍力,便足威脅到邊荒集的存亡,即使能把他擊退,已是非常吃力,且在精神、體力各方面損耗嚴重,還如何應付比赫連勃勃遠爲強橫難纏的敵人。
即使邊荒集城高牆厚,恐仍沒法抵擋敵人進攻,何況邊荒集乏險可恃,而慕容垂則爲天下極具威望的無敵統帥。
邊荒集聯軍缺乏一個完整的作戰系統,沒有指揮的統帥,沒有支持的兵種,說得難聽點便是烏合之衆。幸好人人武功高強,身經百戰,靠江湖戰鬥經驗以補戰場經驗的不足。
幫會的首領並不等於軍隊的統帥,現時邊荒集最迫切需要的是一個像拓跋圭或謝玄般能統攬全局的人,劉裕仍嫌統軍經驗不足。
赫連勃勃於初戰失利,又失去小建康的裡應外合和北面部隊的呼應下,仍不懼屠奉三的威脅恃強來攻,正因看穿邊荒集聯軍的弱點。
屠奉三或許是適合作總指揮的人,不過他來邊荒集時日尚短,人人又曉得他用心不良,故威望聲譽難以服衆。
他們現在是在捱時間,看看可撐至哪一刻。
想到這裡,忽然心中一動,道:“我們和他們打巷戰。”
呼雷方和陰奇愕然以對,同時失聲道:“打巷戰?”
燕飛道:“應是打街戰,我們開放西門,誘敵深入,再聚而殲之,怎都勝過死守西門和西面殘破城牆的防線。因爲假若敵人集中兵力作浪潮式的衝擊,我們將完全陷於捱打處境。反之若讓敵人進入西大街,我們將可以把武技盡情發揮,且由於對方受我們兩邊翼軍牽制,將不敢集中全力攻入西門,我們勢可來一個斬一個,來一雙斬一雙。”
陰奇點頭道:“好計!我們的實力確不足硬頂敵人攻勢,如此反可使對方進退失據。”
呼雷方向左右吩咐道:“立即知會兩翼的兄弟。”
手下應命去了。
此時忽然集外殺聲震天,移到八百步許處的數百敵騎奮力街來,敵方戰士更表現出馬背上的功架,前兩排戰士以高盾護着人和馬,後三排騎士彎弓搭箭,正以雷霆萬鈞之勢集中力量朝西門殺至。
敵方兩翼先鋒軍,亦往南北兩&m;m;#65533;的聯軍進犯,務令他們沒法支持西門的防線。
赫連勃勃的後中軍再次推進,兩支後翼部隊同時進發,威勢十足,絕沒有絲毫初戰失利的後遺症。
燕飛暗忖赫連勃勃是不得不孤注一擲,趁屠奉三的部隊未及來援,夜窩族戰士尚沒有投入戰爭的當兒,一舉粉碎聯軍的防線,而他的巷戰之計,正是針對赫連勃勃戰略既大膽又可行的一着。
“放箭”!
把守西門防線的聯軍戰士,千箭齊發,射往敵人。
呼雷方掣出背上大弓,從掛在馬側的箭囊中手法純熟的拔箭連珠發射。
鼓聲轟隆,喊殺聲震撼着邊荒集西門內外,雖有敵人敵騎中箭墮馬僕跌,但大部分均能以長盾擋格箭矢。
“呵”!
一名己方戰士從城牆中箭翻跌,“蓬”的一聲伏屍三人馬腳旁。
呼雷方開始覺得燕飛的計議有道理,敵方精擅騎戰,以此勢子衝擊防線,肯定己方會給街得支離破碎,縱使抵得住這輪衝擊,下一輪又如何呢?
呼雷方和陰奇分別傳令,高叫出手下戰士聽得明白的戰略術語。
把守西門的戰士倏地往兩側退開,靠往兩邊的樓房店鋪,更有人翻上屋頂,又或退入屋內。
敵騎見狀忙長驅直進。
燕飛三人和二十多名戰士勒馬退到西門旁,待對方近三百人街入長街,燕飛大喝道:“兄弟們,我們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策馬馳前,蝶戀花全力施展,竟沒有碰上一合之將,就那麼憑一人之力,斬瓜切菜般殺人敵隊內。
呼雷方等怎敢怠慢,隨在他馬後衝殺,硬生生把敵人衝得隊形散亂。
守在破牆後的戰士同時發難,街到城外與敵交戰。
西線的戰爭全面展開,只餘赫連勃勃一軍仍未投入戰事。
赫連勃勃本心中大喜,以爲西門的人因固守不住而被己方人馬突破,到發覺己軍被街斷成兩截,入城的部隊變得孤軍作戰,始知不妙,慌忙率軍朝西門殺去。
這時西門內的戰鬥已告勝負分明。
由於被拒於西門外的匈奴兵實力薄弱,不到三百之衆,被從破牆涌出來的聯軍壓着來打,讓高手如燕飛、呼雷方和陰奇等得以分身掉頭殺回集內,入集的敵軍變成被圍殲的格局,單是樓房高處的箭手已令他們傷亡慘重。
戰綾南北兩端的聯軍因曉得燕飛的戰略,只守不攻,既可把傷亡減少,又可以隨時支持西門的防守。
勝敗的關鍵,繫於能否擋住赫連勃勃親率的部隊。
驀地西大街東瑞蹄聲大作,以千計的友窩疾戰卜水銀瀉地般從大街與橫巷殺出來,其勢銳不可擋,登時把早已潰不成軍的匈奴戰士殺得人仰馬翻,全無對抗之力。
燕飛大喝道:“我們殺出西門去。”
夜窩族二千多戰士從另一端直殺到他們身旁來,聞言更添其勇不可擋之勢,齊聲發喊,跟在燕飛等馬後殺出集外,正面迎擊赫連勃勃疾衝而至的幹人部隊。
同一時間號角聲在集外北面山林響起,屠奉三的荊州軍從疏林區蓋地而來,截斷了敵人的後路。
赫連勃勃見勢不妙,竟一抽馬頭,朝北落荒逃去,可憐他那些走不及的手下,被聯軍像潮水般淹沒和宰殺。
邊荒集的第一場硬仗,以赫連勃勃差點全軍覆沒作結,這是事先沒有人預料得到的輝煌戰果,不過邊荒集的危機尚是剛開始。
劉裕打了兩個寒戰,跪倒地上,不住喘息。
這裡離穎水有三十多裡,急趕個把時辰路後,他再支持不住。
自家知自家事,他不單內傷未愈,早前又在穎水潛游近半里,加上心情低落鬱結,這般趕路,令他內傷加重,兼受風寒感染。
聰明之計,是找個可躲避風雨的地方好好療傷,可是他的心情又不容許他這麼做。
他的心沒法子安靜下來,至乎以能傷害自己反令他有減輕痛苦和解脫的感覺。
死掉便一了百了。
唉!
燕飛固是必死無疑,紀千千和小詩又會遭到如何可怕的命運呢?
劉裕勉力爬起來,繼續奔往廣陵的行程。
大江幫的船隊沿穎水北上,若依現時航速,可於黃昏前抵達邊荒集。
江海流負手立在望臺上,只有得力手下胡叫天陪在身旁,其它頭領級手下分散往各船去,以應付任何突然出現的危機。
胡叫天道:“現在只餘兩個時辰的航程,孫恩若要設伏,應在此河段。”
江海流嘆道:“我是否走錯了一步棋?”
胡叫天一頭霧水的問道:“老大指的是那一步棋?”
江海流搖頭嘆息,似不願繼續說下去,忽然又道:“我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可是不知如何,總感到有負安公。”
胡叫天從未見過江海流如此滿懷感觸,大感不安,沉聲道:“當時誰猜得到謝玄會在淝水之戰大獲全勝,若建康被破,南郡公將成南方唯一的希望,換過是我,也會棄安公而選南郡公。”
江海流皺眉道:“可是我既向南郡公表示效忠,他又因何舍我而取屠奉三呢?”
胡叫天沉吟道:“或許他只信任屠奉三吧。”
江海流搖頭道:“這並不成理由,我們大江幫的勢力在長江根深蒂固,不論屠奉三如何了得,始終不能取代我,他以屠奉三來排斥我,於理不合。”
胡叫天想了想,一震道:“我明白哩!南郡公是怕老大你與謝家有交情,一旦有起事來會扯他的後腿。”
江海流搖頭道:“若論交情,我和謝家怎及桓家淵源深遠,我是由南郡公的爹桓溫一手提拔出來的,與桓衝又是親如兄弟。”
胡叫天胡塗起來,搖頭道:“確是不合情理。”
江海流嘆道:“本來我是想不通的,不知如何,剛纔忽然清楚明白。唉!我江海流真是後知後覺。”
胡叫天訝道:“老大想通甚麼呢?”
江海流瞼色陰沉下去,一字一字狠狠道:“桓玄是心虛。”
胡叫天愕然道:一心虛?”
河風迎面吹來,兩人衣衫拂揚。長河寧靜安祥,不過只看穎水交通斷絕,便知前方不會有好的路數。
江海流道:“我本對大司馬的猝死沒有懷疑,皆因桓玄一向對乃兄敬若神明,所以我還爲他在安公處辯護。可是自桓玄出乎所有人料外向朝廷拒絕坐上大司馬之位,卻又接收荊州兵權,從此不斷疏遠我,至乎要奪去我在邊荒集的影響力,我若不生疑心,便是真正蠢材。”
胡叫天色變道:“老大懷疑大司馬並不是病死的。”
江海流徐徐道:“你不覺得大司馬死得巧合嗎?當時朝廷既無力又不敢管荊州的事,桓玄便可隻手遮天,自把自爲。別人不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怎瞞得過我。大司馬生前曾親口對我說過深怕桓玄難制。”
胡叫天道:“即管大司馬是被桓玄害死,但只有桓玄自己曉得,他疏遠我們,對他有何好處?”
江海流沉聲道:“俗語有云紙終包不住火,我和大司馬關係密切,而桓玄害死大司馬的手段不出下毒一法,大司馬家中婢僕過百人,怎都有蛛絲馬跡可尋,桓玄亦不敢盡殺大司馬府內之人,致自暴其醜。當有人生疑時,第一個要找人諮商的將是我江海流,所以桓玄怎能對我沒有顧忌?”
胡叫天吐出一口鬱氣,低聲道:“如今老大有甚麼打算?”
江海流仰望晴空,目泛淚光,悽然道:“我怎能一錯再錯,我要查清楚大司馬暴斃之謎,若證實我的看法,我會教桓玄血債血償。桓玄既派屠奉三到邊荒集去,他和我已恩消義絕,我將撤回對他的支持,倘有任何人能打擊他,我會盡力扶助。”
胡叫天道:“在南方,恐怕只有謝玄方可壓得住他。”
江海流道:“確是如此,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之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孫恩邪惡難測,助他只是養虎爲患。所以我已請劉裕代我向安公傳話,向安公表示我&m;m;#65533;忠之意。若謝玄有志取司馬曜而代之,我會忠心追隨。”
胡叫天心中翻起巨浪,大江幫多年來控制長江水運,對南方各勢力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江海流若投向謝家,加上謝玄的北府兵,此消彼長下,桓玄將陷於劣勢。
桅梢處看臺的哨衛高聲示警,表示前方有敵人。
江海流收攝心神,發出命令,九艘雙頭戰船同時進入戰爭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