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矛盾點

156.矛盾點

我也不是不能動,在他退開身體後就勉強撐地想坐起來,可胳膊一軟,又摔在了地上,這過程中,他始終都在近處冷眼旁觀。等終於坐起靠在石壁上時,額頭都沁出了汗。

聽到他淺聲在道:“先回答你那個問題:第一次跟你碰面,沒必要特意安排。既然我已經親臨,守株待兔就行,你也跑不到哪去。倒是你當時那微懵中帶了點憨的表情,引得我好笑,既然自己撞上門來了,那就攬過來不拒了。等攬在身邊後,發覺這隻小兔子有些與衆不同,居然還有一些淺薄的超自然能力。”

他突然停下來,我等了片刻都不見他再講述,不由催促:“然後呢?”

可他卻是站起了身,並快速掠入暗處。變化來得太快,以至於我都沒反應過來,眼前就不見了他蹤跡。等怔愣了數秒之後,我輕喚:“高城?”但四周靜寂,一點聲息都沒有,白燭仍置放於地上,火苗輕淡,他......走了?離得匆忙連它都沒拿。

閉目沉心細聽了聽,確定他不是隱在暗處,空間裡他那不容忽視的氣息已經消失了。而更深的疑問是,這地方是有多大,讓他在轉瞬之間不留片語就離開感應範圍。

或許是過去這麼久,被徐江倫銀針攝入的麻藥已逐漸退去,拾起地上的蠟燭又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心中微定,只要能見,黑暗就不可怕。

扶着牆緩緩起身,站定之後深呼吸了幾下才邁出步。沒有立即就朝他離開的方向走,因爲以我現在腿腳痠軟的程度,離開了牆必然又要摔倒。判斷並沒錯,向左偏移數米之後,牆就到頭了,隨後就是往正確方位行走。這回大約走了近十來米,也觸到了盡頭,我微蹙眉。

他沒理由在這地方與我玩“捉迷藏遊戲”,所以,在緩步而行中,我已在昏暗光影下看到了缺口。大約半米不到寬的口子,一眼就可看出是人爲切開的,切面齊整。但當我探頭而進那缺口內仔細察看後,無力感頓生。

那裡面竟然是近60度傾斜向上的坡面,即使以往我都不能保證自己的身手可以憑空攀爬上去,就更不用說現在了。

無疑他因爲什麼事,突然中斷與我的交談,從這裡上去了。目光低斂間似瞥見什麼,愣了愣,用燭光湊近了去照,等看清時我嚇得往後倒退了兩步,心頭噗通噗通直跳,眼睛瞪着那處,人的手臂?!

回思剛纔,他雙臂是齊全的,我很確定。那這手臂是誰的?環視四下漆黑,難不成這裡也曾發生過兇案?但突的有念閃過,極快,來不及抓住,好像是有什麼被我遺漏了。

提起蠟燭再次鑽過缺口,說實話,在平靜之後我並不太害怕,之前比這更恐怖的屍骸都看過,又豈會怕一隻手臂?等等,屍骸!腦中一閃而過焦黑的屍體,我頓然想起一件事,爲了驗證蹲在了那嵌在石縫中的胳膊前,只略一遲疑就伸手而觸。

觸感告訴我,果然如此。

這條胳膊正是當初我第一次摔下崖口時看到的,而在之後也被高城推斷那是假肢。當時刑警們緊隨了下山,也都沒找到這條胳膊,卻在山崖底下發現了男屍。所以,它是從上面掉進了這裡?那這蜿蜒向上,大約是通到什麼位置?

隱約有個答案在心中浮出,我擡頭看向燭光不能耀及的黑暗深處,或許,它的盡頭就在那崖口之下的平坡位置吧。當初徐江倫衝下來救我,一來是爲搏我進一步信任,代被蛇咬;二來就是將這條胳膊隱藏於山縫之間吧。

那麼徐江倫是否知道這底下有這麼一個空間呢?我斂了一眼缺口的切面,當初曾親眼見過落景寒用工具切開墓地的石磚,其切面與這基本相同。很大可能,斜坡向上的盡頭是個很小的縫隙,連徐江倫都不知這裡面另有乾坤。而高城卻沒放過這一重要線索,暗中讓落景寒翻查到縫隙,並用工具切開,本意可能是爲尋找遺落不見的假肢,可卻發現這麼一處空間。

於是選擇隱而不說?

不對,前後矛盾的。高城沒理由在發現這空間後要隱而不講,他又不能預料到徐江倫會在今天重回故地。除非是......這個地方原本有什麼。

我沒法上去,被滯留在此,除去思索這其中的玄妙外也別無它法。索性席地而坐下來,把思路重新整理。首先,徐江倫爲何要再次選擇此地,作爲揭開謎底之處?他不可能是隨便起的念,一定是這裡有着什麼。其次,高城在發現了這秘密空間後,也一定找到了這條假肢胳膊,但他卻選擇按兵不動。這兩個疑點必然是相關聯的,有前纔有後果。

反過來推論,高城因爲發現了端倪,以他那慎密的思維,很可能預料到今天這局面出現,於是暗中讓落景寒將裡面打通。在關鍵時候“失蹤”,是爲在必要時潛伏於這暗處,伺機而動。只需仔細回想,雖然落景寒與曲心畫不常出現在他身周,可他們其實是一體的,基本上在特定時候就會出現。

讓我來回想下他們幾次出現的時機。第一次在我的畫廊,我進門之前他們已然交匯完畢,隨後曲心畫假意買走了我一副畫,與落景寒離開。記得沒錯的話,落景寒在之前是去了房東太太老家幫忙處理了一件事,至於什麼事我不關心,但我那改嫁的“母親”印象中就好像是嫁到那個城市的,顯然不是巧合,估計是對“母親”作了一番詳細的審查。

以他們的能力,我絕對相信是可以在不驚動“母親”的情況下,將底都翻過來。

可以說,他們以高城爲主,其餘兩人爲輔,正式切入進我生活。

不對,我怎麼又站在這個立場來分析了?徐江倫已經把事實袒露於我,高城是那隻將我推到颶風點的手,是佈設最大迷局的暗者,他應當早知我腦中有楊曉風記憶的。可是既然如此,那他爲何還要屢次蒐羅我記憶?若說在廣平最後那次是爲把記憶喚醒,那麼之前呢?尤其秋月白施心理術的那次,我切身感受到她是在我記憶裡搜尋,而不是爲喚醒。

我混亂了,前後是矛盾的,他的行爲不像知道我有楊曉風記憶,可卻在剛纔與我說的簡短几句中承認了是有目的接近我。他的思維模式與能力,完全可以成爲那主導一切的手,而且也存在動機,以我爲餌,釣出徐江倫以及他那背後的組織。但到目前爲止,所謂組織只在語言中以及那地下城的規模裡可窺知一二,徐江倫從頭至尾都是以單個體存在,並無任何外延,江燕至多隻能算是他助手。

可既然是餌,還會不瞭解餌嗎?還需要通過各種方式來審查?高城不是一個連自己棋子都沒摸清就亂下棋的人,這中間一定差了什麼。真的腦袋快打結了,一面要自己不要全信徐江倫,事實又在指證他說的並不全是假;一面又對高城起了,卻又總還能發現許多矛盾點。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冷靜,再想下去也只會糾結,先在心中打了個問號,反推剛纔關於徐江倫的第一點。他也是個心思慎密不輸於高城的人,既然設定這裡爲終極戰場,那麼豈有不將此處地形查探清楚的道理?

所以說,這個空間的存在,他未必不知道。那麼不妨大膽猜測,是因爲有這麼個空間,才讓他再次選擇這裡?最後只剩一個問題:他在這個虎崖口四周,佈設了什麼局?

顯然,這次我的角色是又一次充當了魚餌,釣的是張繼或高城。以徐江倫的心智,在高城突然失蹤時可能會覺得疑慮不解,但後面一定會把懷疑的矛頭指向張繼。即使他安排了江燕自殺,但也不能保證始終都在現場的張繼會對他一點都沒懷疑。還是不對,如果要引張繼上鉤,他用不着以我爲餌,也無需到這地方來。所以,他的目標一直都是高城!

他已經懷疑高城是在故弄玄虛、自導自演,故而將我誘上虎崖,引君入甕。界此,是否可以推翻部分他對高城的分析?既然我能成爲這個餌,也就是認定了餌對魚的重要性,之前他是有意引導,讓我對高城產生罅隙。

理了一遍後,頭腦清晰了不少。確定自己向高城再次求證是對的。不管我是誰,隨着記憶的填充,一些新知識的流入,我的心理學術與推理能力都相對見長了。卻也感到心理戰比實際操作的任何戰役都要累。

作爲棋子的我,即使無權決定命運,但至少要清楚自身價值,以及每一步是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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