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情殤

就在子昕和君琰還望着小舟消失的方向嘆息的時候, 樓上突然傳來杯碟破碎的聲音,好像有人已經動起手來了。

“我去看看。”君琰說完,人已飛身躍到了樓上。接着, 又是一陣更爲響亮的破碎聲, 和人落地時發出的悶響。

子昕也不敢怠慢, 急忙跑了上去。就見姑姑臉色異常蒼白, 嘴角還留有血跡。另一邊, 馬空羣癱倒在地上,早已沒了剛纔的呆傻,而是一臉怨毒地看着花月娥。

“你居然沒有死, 還騙了我這麼多年……”他不甘心地指着她,沒想到, 這個讓自己心動的女人, 竟然會是自己的死敵。自己癡心一片, 她卻想方設法要置他於死地。

將姑姑扶到一旁坐好,子昕回頭瞪着馬空羣, 冷冷道:“是你太過自以爲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怪不得別人。”

馬空羣狠狠地盯着她們,咬牙道:“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放過你們。”

“住口!”葉開突然喝道:“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冥頑不靈, 竟然還想趕盡殺絕。”

“這樣的人, 就不該讓他活在這世上。”君琰說着就要出手, 卻又被葉開擋住。

君琰像看怪物般看着葉開, 皺眉道:“怎麼, 你到現在還想放過他?若讓他得以喘息,終歸是個後患。”

“葉開, 收起你的慈悲。”不知什麼時候,子昕來到他們中間,硬是將兩人隔開,“在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寬恕和包容。有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諒。”

“可是……”

沒等他說出可是什麼,就聽馬空羣慘叫一聲,從嘴裡、鼻孔裡、耳朵裡不斷地涌出鮮血。他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卻沒有半點焦距,渾身抽搐倒了下去。

沒了平日的溫雅,君琰寒着臉對丁白雲說道:“看來,你的忘憂草根本沒有用。要讓他徹底忘掉以前的事,還是這樣好,不僅讓他忘了一切,還廢了他的功夫。從今往後,他不會再傷到任何人了。”

衆人看着馬空羣的樣子,臉上的神情各異。

丁乘風和丁白雲都被君琰所做的一切給震住了,而丁白雲更是嚇得跌倒在地。

眼前這個年輕人,初見時溫文爾雅,想不到他出手如此狠利,不僅是解決了馬空羣,還給所有活着的,有復仇之心的人一個警告:若要對付花月娥,這就是下場!

看着馬空羣慢慢停止抽搐,葉開長長地嘆了口氣,或許,這真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丁老莊主,今天謝謝您的款待。”子昕突然開口說道:“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我們也就不再打擾,告辭。”

說完,她和君琰一左一右扶起花月娥,朝着丁乘風施了個禮,慢慢朝樓下走去。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和白夫人又是什麼關係?”看着三人乘舟而去,丁乘風終於忍不住問道。

葉開微微一笑:“他們是白夫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湖上吹過輕風,有些涼,卻讓人覺得很舒服。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恩怨,都在這個夜晚,隨着這陣輕風,緩緩飄散……

離天心樓所發生的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天。這幾天,對於住在雲來客棧的一行人來說,還真是有些難熬。

先是子昕,回來之後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忙着給衆人治病療傷。等一切妥當之後,就找了個面對大街的窗子,坐在那裡一天一天地發呆。不管是誰去勸,都沒有用。

末了,還是花月娥發話了:由她去吧,坐那兒守着,也好有個盼頭。

然後是丁靈琳,她是和葉開一起來的。她說,想看看她三哥,還想趁他傷勢未愈,好好照顧他。畢竟,這個哥哥,之前和她的生活,沒有半點交集。

結果,樂得碧兒把路小佳丟給她,自己好全心全意去照顧自家小姐,氣得路小佳又吐了一次血,才讓碧兒留了下來。

最後再說說路小佳。看清了自己和花子昕在碧兒心裡的差距之後,真的是讓他寢食難安。等他剛能下地走兩步,就想盡辦法要把人拐走,誰知碧兒是死活也不跟他走。

兩人沒走了,卻來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

端着剛熬好的藥,碧兒給路小佳送過去:“小佳,該喝藥了。”

剛把門推開,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穿身黃麻長衫的獨臂人坐在那裡。平日沒個正型的路小佳,這會兒也規規矩矩地坐在那人旁邊,像個聽長輩訓話的小娃娃。

聽到她對徒弟的稱呼,荊無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路小佳。路小佳被師傅這麼一看,反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紅了臉。

看着兩人詭異的互動,碧兒乖巧地朝荊無命施了個禮:“前輩,您好。”

荊無命亦是朝她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她將藥碗放到路小佳面前,小聲道:“快喝吧,待會兒可就涼了。”

看着他把藥喝完,碧兒收起碗就要退出去,卻被路小佳一把抓住。

路小佳拽着她,對着荊無命跪了下去:“師傅,不管我是路小佳還是丁靈中,我只知道,是您把我撫養成人,在徒兒心裡,您就是我父親。今日,徒兒還望您成全,去花家提親。”

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碧兒,此時已羞得滿臉通紅。可他真摯的模樣,又讓她不自覺地嘴角往上翹。

“這就是你不跟我走的原因?”荊無命輕聲地問道,聲音雖然清冷且傲然,卻也掩不住心底的喜悅。

“是。”路小佳答得亦是肯定。

“嗯,”仔細打量着眼前這一對兒,荊無命越看越開心:“如此,現在就領爲師去拜會親家。”

沒想到師傅答應得如此爽快,路小佳猛地擡頭看着他,樣子有些傻。

“怎麼,還不走?”見他愣愣的樣子,荊無命不由瞪眼:這小子,還是這麼不長進。

路小佳立刻跳了起來:“走!這就走!”

這一去,兩家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眼看着這對佳人好事將近,而子昕卻不能真的開心起來。她看着窗外攢動的人影,努力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人。可是,一天天過去了,他,卻始終沒有出現。她的心,也開始一點點地往下沉。

這天,子昕還是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之後,又像往常一樣坐到窗邊。

“咦,今天好像特別熱鬧。”

這個鎮本就不大,子昕他們住的這家客棧,又開在最爲繁華的一條街上。平日天天看着,來來往往也就那麼多人。可今兒個不同,外面比平時熱鬧不少,還有很多趕着車、挑着擔,趕了遠路的人。

好奇之下一打聽,原來今天是這鎮上一月一次的趕集日。

“今天十六,是個好日子。”小二嘴皮子也利索,陪着笑臉給子昕說道:“姑娘可以去湊個熱鬧,天天待在這客棧裡,怕是要悶壞的。”

子昕朝他笑笑,給了塊碎銀子讓他下去,自己又回過頭去,嘴裡卻輕輕地念叨着:“十六,好日子,真的是好日子麼?”

時近晌午,雖然此時已是初冬,這會兒日頭也烈得很,晃得人眼看不清。

“昕兒,要開飯了。”君琰看着她這模樣,難免有些心疼,天天這樣守着,都快變成“望夫崖”了,那小子卻不知在哪裡,他心裡不禁有些惱傅紅雪。這小子要再不出現,他就是讓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刨出來,先痛打一頓再說!

“嗯。”懶懶地應了一聲,子昕起身要走。突然,她又跑回窗邊,揉了揉眼睛指着一個人,問道:“君琰,你幫我看看,那人是不是他?”

君琰也是一驚,忙走到她身邊朝下看去。果然,不是那臭小子還是誰?算你還有良心,還知道來找我們!

他拍拍子昕的肩膀,笑道:“天天在這裡守着,這會兒人真回來,你怎麼又不信了?”

終於,子昕露出這些天來難得的笑臉,轉身就朝樓下奔去。

這會兒街上人正多,短短的幾步路,子昕卻已撞了好幾個人。嘴裡不停地說着“對不起”,眼睛卻一直看着那人走來的方向。

“紅雪!”開心的朝來人揮揮手,見他怔了怔,卻已經隔着人羣看到了她。

子昕加快腳步朝他跑過去,沒跑幾步,就聽到有個耳熟的聲音說道:“子昕小姐,這麼急是要去哪兒啊?”

猛地停了下來,子昕循着聲音看了過去。這時,卻聽得樓上的君琰大聲喊道:“小心!”

還沒看清對方模樣的子昕,突然覺得胸口一涼,接着,鈍痛襲來,慢慢地蔓延全身。她回頭又去找傅紅雪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熱鬧的人羣裡,驟然響起一聲尖叫:“啊……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