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應麒的安排下,折彥衝被安置於一個鋪滿了軟墊、沒有任何利角的房間中,一切照料事宜都由皇后完顏虎負責。這天折彥衝慢慢平靜下來後楊應麒從屋內出來,哀嘆道:“大哥這般痛苦,恐怕不僅僅是因傷因病,更是由於心裡難受。”
這時歐陽適已回去,完顏虎還在屋內,身邊便只有折允武,他聽見楊應麒如此哀嘆低下了頭不說話,又聽楊應麒喃喃道:“大哥,你放心,允文的事情,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折允武回到東宮,倒在牀上蒙被苦嚎,太子妃蕭純聽見慌忙把下人都遣開,扒開被子問丈夫:“出什麼事情了?”
折允武不願回答,偏開頭去,蕭純再三詢問,折允武才仰面長嘆道:“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不再窩囊,夢見自己親手接掌這個國家……雖然在那個夢裡我也隱隱知道那只是一個夢,可我還是做了一些努力希望能夢想成真,但直到今天我才完全醒了過來!我終於知道那完全是個夢!一個不可能成爲現實的夢!”
蕭純問道:“你爲什麼這麼說?”
“難道不是麼?”折允武道:“父皇還清醒的時候,就從沒信任過我,在他眼裡我永遠是個沒成熟的書生,他在的時候我是個擺設,他出徵了,我做了監國,還是個擺設!”
蕭純安慰他道:“你別這樣想……這些日子來我也讀了一些史書,知道一些古時候的事,自古皇帝要是太過英明,他們的太子就大多顯得魄力不足,尤其是開國皇帝,如果父親太過強勢,太子的長處就顯現不出來了,比如秦始皇,比如唐太宗,他們的太子其實都不見得差啊。父皇天縱英明,遠超諸帝,所以做他的太子是會累一點的。不過……不過等你將來登基了,情況應該會好起來的。”
“不,不一樣的!我面對的情況和那些太子根本就不一樣!”折允武道:“秦也好,唐也罷,那些開國皇帝的太子所要面對的壓力和我根本就是兩碼事!今天我總算是看透了!我們現在的這個體制,有沒有皇帝根本就沒區別!父皇是開國之君,但他要爭取一點使用權力的自由都要用上那樣的權謀!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結果呢?稍有差錯,整個形勢就完全逆反了過來!他自己都這樣了,何況是我?何況是我的子孫?”
折允武指着屋頂,彷彿那裡正呈現什麼幻象一般,說道:“你看看?看見沒有!那裡,那裡!我就坐在龍椅,手裡拿着帝璽,宰相和樞密把文書拿過來,然後我就蓋印——沒錯,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坐在那裡蓋印,其它的事情根本就不用管了!也輪不到我管!你看看!看看這個皇帝是什麼?他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擺設啊!一個被圈禁起來的富家翁!我,還有我的子孫,將來就是這個樣子!南征是父皇最後的努力,我知道他也想做一個自由的皇帝!可他失敗了。既然失敗了,那我就算登基了,也很難改變這個體制了。更何況……更何況他現在根本就不信任我!要是不然何必將本來就受限制的皇帝之權裂而爲七?他是在害怕,害怕交出權力以後自己會陷入困境,所以纔要弄出這樣一個局面來讓底下的人互相制約啊!他……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蕭純雖然看過一些書,但他的政治觸覺卻沒法和林翎趙橘兒等相比,這時對摺允武的話也不是很理解,所以不敢接口,只是聽丈夫道:“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做這個太子……我根本不是這塊料!要說爲國家……我的能力根本就沒法影響這個國家!要說爲自己,我又鬥不過他們的……可爲什麼,爲什麼老天卻偏偏讓我生爲折彥衝的長子?”
蕭純聽丈夫直呼公公的名字,心中吃驚,忙問:“太子,今天……今天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折允武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覺得,父皇和七叔好像都在懷疑我。”
“懷疑什麼?”蕭純問。
“他們……”折允武道:“他們好像懷疑允文是我害的。”
這句話把蕭純嚇呆了,過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猛地抱住丈夫,在他耳邊問:“那……那到底是不是?不是你做的,對不對?”
“究竟是不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折允武道:“我現在已經明白,只要我有這個動機,而有些人又希望我是,那麼我就是了!”
蕭純顫聲道:“那……那怎麼辦?”
“我不知道。”折允武道:“我雖然行過冠禮好幾年了,但在七叔面前根本和一個小孩子沒區別。他要怎麼捏我,就怎麼捏我,我根本就還不了手!”
蕭純道:“那……他們會害你麼?”
“害我?”折允武道:“大概不會,他們還需要我坐在龍椅上拿印璽給他們蓋章啊,還需要我排在祭天的隊列前面帶頭行禮啊,還需要我給他們生出代代做擺設、世世做傀儡的子子孫孫啊。”
蕭純想了想,道:“那要不……我們想辦法把這事通知爹爹,讓他想辦法……”
折允武臉色一變,道:“不行!”
蕭純問:“爲什麼?你……你不信我爹爹麼?”
“不是信不信……是根本沒用!”折允武道:“七叔他們那幫人,是用程序來將我們緊緊套出,但是你爹爹要是來了,那就是直接用刀了!就算你爹爹成功了,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甚至更糟!在那幫文官手裡我們是木人偶,在那幫武將手裡我們會變成俎上肉!阿純,你想做傀儡,還是做俎上肉?”
蕭純終於哭了起來,道:“那……那我們怎麼辦嘛?”
“不知道……”折允武喟然長噓道:“擺在我們面前只有兩條路,第一條是想辦法把這整個體制顛覆過來,重新把大權抓在手裡……但那可能麼?父皇有那樣的赫赫功業,有那樣的天縱英明都做不到,何況我?第二條路,就是乖乖地做傀儡……哈哈……哈哈……”折允武仰天笑了一會,忽然喃喃道:“真懷念在山東讀書的那段日子……那時候,我至少還有一點自由,偶爾還能和你哥哥偷偷跑出去玩……”
蕭純道:“我也很懷念當初在草原上騎馬、打獵的日子。不過那時候跟在爹爹身後,總會很害怕。還是跟在太子身邊好些,哪怕要跟你一輩子關在這鐵屋子裡,我也願意。”
“但我不願意!”折允武抱着妻子,眼睛有些迷茫地道:“做不得一個自由的皇帝,我也希望能做一個自由的平民。如果可能,我寧願到草原上去做一個小牧場的場主,或者像林輿那樣,做一個可以到處跑的當家,或者出海做個乘風破浪的舶主……是了,四叔還送了我一艘大船,我到現在都還沒機會看一眼呢。阿純,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帶你乘着那艘大船,到那個剛剛發現的東大陸去……阿純,我們就乘船到那個東大陸去,再開創出一片新天地來!就像父皇他們當初開創漢部一樣……阿純,你說好不好?”
蕭純知道丈夫完全是在做夢,但也不願驚醒他,只是輕輕道:“好。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折允武在東宮發泄了一通後,第二日又如常到宮中去坐班,履行他作爲一個太子職責。這段時間裡大漢中樞外表平靜,但和諧底下卻是洶涌澎湃的潛流。韓昉也真忍得,彷彿已經放棄了牴觸 ,默默地做起了一個循吏。但劉萼等卻急了,他們的底子可不像韓昉那麼清白,韓昉再怎麼失勢也還有告老還鄉的退路,處理得好的話下一代仍然可以位列士林,東山再起。但劉萼他們的事情若是捅破,就算不殺頭至少也得監禁流放,身家性命全無保障!
劉萼等本來還寄望於歐陽適,但現在看來歐陽適的情況顯然也大大不妙!樞密院藉着那尚未結束的漢宋戰爭正在不斷加強對南洋方面的控制,渤海、東海、南洋三路水師被統一調動起來,威脅南宋從淮南直到兩廣的數千裡海岸線。在這個過程中歐陽適不敢出一語阻撓樞密院對海上力量的集權行動,而劉萼等也因此而明白歐陽適已被楊應麒所控制。
若連歐陽適都已不能給他們提供幫助,那麼漢廷還有誰能幫到他們呢?他們先是想到了太子,認爲太子在當前的形勢下有可能會給他們提供一點支持以制衡楊應麒,但折允武收到他們的暗示以後反應卻很淡漠,這個結果雖在劉萼等人的意料之中,但氣急敗壞之下劉萼還是忍不住在無人處破口大罵:“廢物!真他媽的是個廢物!難道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我們要是倒了,他的日子會更加難過麼!”
這時漢宋之間的戰爭仍在持續,不過東海商圈和南征後期對漢廷怨聲載道不同,這時候他們咒罵的對象都轉向了趙構!因爲楊應麒已經開出了明確的議和條款,這個條款雖然對南宋政權不利但卻無損於東海商圈,這些大商人們都覺得南宋朝廷應該趕緊響應結束這場戰爭,好讓東海商圈的生產流通早日恢復。甚至就是趙構自己也都已經傾向於接受漢廷的條款,因爲長江口雖在韓世忠的努力下得以確保,但浙江、福建與兩廣卻因漢軍流求水師、南洋水師的騷擾而陷入困境。不過這些還不是趙構最擔心的,他心頭最大的刺不是楊應麒發出的威脅,而是位於大宋內部的隱患——他擔心苗劉之變會重演,擔心黃袍加身會重演,擔心建康朝廷對北線的軍事力量會失去控制!
確切一點來說,漢宋之間的軍事格局漢軍並未在總體上佔據上風,因爲宋軍在中原的優勢彌補了它在東南的劣勢。但是從軍事對兩國內政的影響看來,眼下這種格局卻是有利於漢廷內部走向統一而助長了宋廷內部走向分裂,岳飛軍事集團在規復汴梁以後的種種勝利,大多是在建康朝廷不許他們進兵的戒飭下取得的,邊疆將士是希望自己取得的勝利能彌補東南的失利,爲即將到來的漢宋和談爭取到更好的條件,但他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行事風格卻讓建康朝廷依稀看到了藩鎮割據、軍閥橫行的苗頭!畢竟,當初趙構南逃時能得到那麼多兵將的擁護,乃在於他是延續華夏正統的象徵!但現在趙構的這個象徵意義卻已經消失了,南北兩朝上至知識分子下至販夫走卒都已逐漸形成這樣的共識:漢之與宋已非華夷之別,而只是南北爭霸罷了。
華元一六九一年春,阿魯蠻率領大軍進駐榆關,隨後便聽從樞密調度空身入京,他對中樞命令的遵守讓其他執政與在京大臣感到放心,而遼南大軍這支有生力量的到達也爲京畿地區的軍民增長了底氣。
在阿魯蠻到達之前,河北乃至京畿地區一直處於岳飛大軍的威脅之下,蕭鐵奴曾數次上書要求進入河南與岳飛決戰,但所有的請求都被楊應麒嚴令拒絕。阿魯蠻進京以後,楊應麒卻即刻命他主持對抗岳飛的中部戰場,漢軍與宋軍在這一帶的力量漸漸轉入平衡,岳飛在內外兩重壓力下不得已放棄了內黃,不久趙構連發十二道金牌催他回京述職,在黃河戰線上的漢軍諸上將聞訊無不大大鬆了一口氣。
不過,楊應麒卻沒有下令乘勝追擊,相反,在岳飛南歸後他便命淮北陸軍與東海水師暫停進攻,在建康的漢使也稍稍放寬了議和的條件,答應減少歲幣數額。南宋君相大喜,認爲楊應麒果然是守諾之人,當廷便答應先在舟山羣島開放榷場,作爲過渡時期兩國的通商口岸。南北持續經年的傾國大戰,眼看就要進入尾聲。東海的商家又都忙碌起來,準備迎接那隔絕兩年後隨時會井噴的邊境貿易。
“完了……”劉萼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對他的黨羽們說:“看見沒有!他們停手了!不對外打仗了,那就意味着他們要開始清理內部了!而第一撥要被清理的,肯定就是我們!”
“那怎麼辦?”他的舊部中有人問。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另外一個人說。
“可是,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要兵沒兵,要權沒權!”先前那人說。
是啊,要兵沒兵,要權沒權,中樞有兵有權的人,沒一個肯幫他們了。
“不對!還有一個人!”劉萼忽然想起,“沒錯!還有他!眼下也只有他還有扭轉乾坤的力量!可是……可是如何拖他下水呢?不!不用拖!他自己也一定是想動手的,只是沒個由頭而已!”
在和盧彥倫秘密聯繫上以後,劉萼火速派人前往陝西求見蕭鐵奴。
劉萼的書信到達蕭鐵奴手中時,蕭鐵奴正在終南山附近圍獵,種去病在旁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蕭鐵奴將信交給他,種去病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原來劉萼在信中詳細描述了京城發生的種種變故,說楊應麒囚禁至尊,欺瞞皇后,挾制太子,威脅議長,引邊帥入京,獨攬大權,又倡議復宋,覬覦神器,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請大元帥急速興兵勤王,以安大漢天下!
種去病不等將信看完便道:“一頭失勢的落水狗在亂叫而已,六將軍不必理會他。”
蕭鐵奴道:“他打什麼心思我們都清楚,不過他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就在這時又有信使快馬近前,卻是傳達樞密院的命令,蕭鐵奴不顧使者鐵青着臉就在馬上接了,打開一看,卻是楊應麒要他接到命令後便進京輔政,冷笑一聲道:“又來了!老七就這麼等不及麼?”對那使者道:“回去告訴老七!就說他六哥病了,暫時動不了!”
來使道:“大元帥能騎馬圍獵,怎麼也看不出是病了啊。若真有病,也得告知是何種病……”
他的話沒說完已經被抽了一鞭,蕭鐵奴在馬上居高臨下冷笑道:“滾!你大元帥生什麼病!輪到你來管!”
那使者離開以後,種去病勸道:“六將軍,七將軍現在終究是掌管樞密院,又是執政之首。咱們這樣頂撞他,於規矩不合。”
“規矩?”蕭鐵奴冷笑道:“什麼規矩,這些規矩還不都是他老七定的!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哥!憑什麼要哥哥去守弟弟的規矩!爲什麼就不能讓天下人來守我的規矩!”
種去病不敢再勸,依舊隨行打獵,數日之後回到長安大營,忽有一隊騎兵上前,旗號乃是上將之制,再奔近一些,纔看清旗號上寫着個種字,只是這種字字體比大漢軍方常制略小,種去病一見之下便知道是種彥崧來了,臉色微微一變。原來漢軍諸上將之中有兩位姓種,將帥士卒們私底下習慣上稱種去病爲大種,種彥崧爲小種,種彥崧爲人沖虛恬淡,又佩服種去病所建功業,因此特請制軍旗時將字體縮小三分,以示尊重避讓之意。
這隊人馬只有十餘騎,顯然種彥崧並未率領大軍前來,蕭鐵奴微微皺眉,對種去病道:“你看看他來幹什麼。”自己卻先回營去了。
種去病在轅門前等候,不久種彥崧奔近,種去病在馬上仔細端詳這個也漸漸步入中年的弟弟,心中不免一酸,原來二人同在西北供職已久,軍事上的合作也不止一二次了,但一直都沒機會見面,直到此刻纔算是首次重逢。種去病心裡雖然激動,臉上卻半分也不流露,手一擺,嘶啞着聲音問道:“這位可是種彥崧將軍?久仰久仰。”
種彥崧雖然久在沙場,但所經歷之事既不如種去病來得多也不如種去病來得殘酷,加上保養得宜,此時的容顏仍有少年時代的六七分光彩,但種去病卻是滿臉傷疤,又留了絡腮鬍子,一手殘廢,心境又常常處在劇烈衝撞之中,不能如種彥崧般保持常人之態,可以說他是從容顏到氣質都徹底改變了,所以種彥崧竟然認不出他來,只是馬上還禮,看到種去病右手金鉤,喜道:“原來是大種將軍!”種彥崧早聽說這位大種將軍是因爲欽服自己的祖父而改姓種,所以雖不知種去病是自己的哥哥,但心裡一向對這個大種將軍有幾分親近感。
種去病這時臉上卻半點親切也沒有,看了種彥崧幾眼,冷冷道:“彥崧兄不在洛陽,卻跑到長安來幹什麼!”
他既叫彥崧兄,種彥崧便也回敬了一聲“去病兄”,說道:“依照樞密院新令,自長安以東至於洛陽的防務都是我該管,之前岳飛勢大,我守在洛陽寸步不敢稍離,如今東面的事情稍微緩和,彥崧才得以一路西來巡察至此,順道來拜見大元帥。”
種去病哦了一聲,說道:“彥崧兄,長安這邊沒什麼事情,你不用擔心。等會見過了大元帥,我看你就趕緊回洛陽去吧。”
種彥崧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去病兄這是什麼話!你我各守一方,這長安雖是軍務交叉之處,算來還是我該管。該駐長安還是回洛陽,彥崧自有主張!”這句話卻是透着幾分不滿。他雖然服膺種去病的功業,但兩人均列位上將,種去病無權調遣他。
種去病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彥崧兄自己保重了!”說完就要入營,種彥崧叫道:“等等!”種去病問:“怎麼?”
種彥崧道:“我一路東來時,發現潼關、華陰、馮翊、渭南、臨潼五處,有七座大糧倉都有兵將奉大元帥之命把守。按理這些糧倉該由我接手,但駐守兵將卻不肯領命,說是要見了大元帥的帥令才肯放手。去病兄,此事你知道不?”
種去病不答,反問:“他們不肯領命,你又如何處置他們了?”
“按理,我就該將他們撤了!”種彥崧道:“不過他們畢竟領了元帥的帥令,我怕中間有所誤會,因此暫時沒動他們,這次到長安來便是要拜見大元帥問明此事,希望大元帥能下令讓我接手。”
種去病卻道:“這件事情你見到了大元帥最好別提,要不然我怕你會有罪受。”
種彥崧眉頭再次摶起,肚子裡有些脾氣了,稍稍擡高了聲音道:“去病兄!元帥這次實屬越權!我這麼做不是要衝撞他,相反,我正是要回護他!元帥威震天下,大漢軍中誰不景仰?我們都希望他能愛惜羽翼,免得落下個跋扈的惡名!去病兄素得元帥信任,若能從中委婉,也可保得元帥令譽!”
種去病哼了一聲,低聲道:“孺子不可教也!”
這句話聲音雖小,但種彥崧還是聽見了,怫然道:“既然去病兄不肯爲元帥上逆耳忠言,那我自己去!”就要入營,卻被閽官攔住,他回顧種去病道:“我要入內拜見大元帥,還請去病兄引見。”
種去病冷冷道:“大元帥沒空見你。”
種彥崧一怔,隨即怒道:“你連通報都未曾,怎麼就說元帥沒空?”
種去病笑道:“我說元帥沒空,元帥就沒空!蕭字旗上下,誰不知道我種去病的話,就是大元帥的話!”轅門旁的閽將守卒聽到這話都跟着笑了起來,笑得種彥崧滿臉通紅,指着種去病要爭論時,種去病已經一拂袖,調轉馬頭入營去了。
他回營以後蕭鐵奴問起種彥崧來意,種去病大致說了,蕭鐵奴冷笑道:“這小子不知死活!”
“六將軍,管他作甚!”種去病道:“一個‘乖乖上將’,政壇上的事情他半點也不懂!礙不了我們的事,現在先讓他吃吃閉門羹,讓全軍知道六將軍的威風!回頭我再找人盯住他,若他敢有什麼異動,立刻拿下!”
正說着,親信來報:“元帥!盧大人來了!”
“盧大人?”種去病問:“盧彥倫?”
“是!”
種去病一聽心中一驚,蕭鐵奴卻笑道:“他怎麼來了!快讓他進來!”
不片刻盧彥倫滿身風塵小跑着進來,見到蕭鐵奴後老淚縱橫,抱住了大腿不放,蕭鐵奴笑道:“怎麼,京城待不住了?”
盧彥倫痛哭道:“六將軍!京城發生大變了!大變了!”
蕭鐵奴冷笑道:“老七把老大關了起來,對吧?哼!這事劉萼的信裡說了!”
“不是!那是信使出發之前的事情了!”盧彥倫道:“信使出發之後,京城……京城又發生了一件大變故!我一聽到消息就知道再不走不行了,因此連夜偷出城外,趕來稟告六將軍。”
種去病忙問:“是什麼大事?若是這麼急,爲何不用飛鴿?”
盧彥倫道:“事關重大,彥倫不敢假手他人。而且姓楊的還在封鎖消息,若不是我親自來說,恐怕六將軍也不肯輕信。”
蕭鐵奴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是太子……”盧彥倫道:“太子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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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頭撞頭撞頭!天啊!我快被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