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元一六九零年入夏以後,漢軍的攻勢越來越見疲弱,高層關於殲滅岳飛軍團於河南的預定計劃沒有達成,數十萬大軍被堵扼在南陽與襄陽之間進退不得,而這回趙構也真沉得住氣,竟能扛住折彥衝的壓力,沒有在戰爭未有結果之前就遣使求和,漢宋之間眼看就要陷入持久戰。
終於,自開戰以來一直態度強硬的折彥衝先向建康派出了使者責問趙構當初爲什麼竊據河南,趙構聽到這責問忍不住心花怒放,知道北朝這個外交使節分明是要給雙方停戰找個下臺階,趕緊讓宰相議割河南。不過這個割字實在難聽,反正河南地區現在也已被漢軍佔據,所以在秦檜等的生花妙筆之下,承認襄陽以北盡屬大漢便成了“信守諾言”,南北雙方的最高統治者一陰一陽、一柔一剛,眼看就要達成協議迴歸到長江之約的共識,就在建康的使者已經準備出發前往覲見折彥衝的時候,前線又出現了大變故!
岳飛的部將張憲竟然率領一萬精銳,繞過了耶律餘睹軍直撲比陽!這時折彥衝在南陽,耶律餘睹在襄陽東北,曲端在襄陽正北,張憲能無聲無息地繞過耶律餘睹,其行軍速度固然迅疾,但行動時機拿捏之準確更是令人難以想象。
曲端聽到宋軍忽然撲向比陽後忍不住大吼起來:“耶律餘睹在幹什麼!怎麼會放這麼大一撥人過去!”
就在這時情報部門傳來了一個可怕的消息:張憲部是耶律餘睹故意放走的!曲端對耶律餘睹這個三姓家奴並無好感,耶律餘睹歸漢以後並不得志,雖列上將但逢有要緊會議卻常常被排斥在決策層以外,加之這次宋軍的行動實在巧妙得有些詭異,似乎也只有耶律餘睹故意放水才能圓滿解釋,所以曲端聽到耶律餘睹背叛的消息後立馬就信了八成!
不過,宋軍跑到比陽去幹什麼呢?和南陽等地相比,比陽既不是軍事重地,也不是漢軍的糧道樞紐,宋軍如果要對漢軍造成傷筋動骨的傷害,應該偷襲南陽纔對啊!
但是,曲端很快就想到了宋軍的目的:折允文!折允文此刻就在比陽!也許對南征大軍來說,折允文並不是極爲重要的將領,但曲端知道對摺彥衝來說折允文卻比一百座城池都來得重要!
這時再要通知南陽方面救援比陽已經來不及了,對耶律餘睹曲端又不信任,因此他當機立斷,馬上派遣援軍前往比陽,同時飛書南陽,將前方之事告知中軍。
但是已經遲了,由於沒預料到會受攻擊,當宋軍抵達城下時比陽的兵馬還不到八百人!加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宋軍只用了一個晚上就攻陷了比陽,二皇子折允文在戰火中失蹤。張憲攻陷比陽之後沒有停留,馬上到城外打埋伏,大敗曲端派來的援軍,並緊跟敗軍之後衝擊曲端的大營。
在襄陽的宋軍望見信號,傾城而出,曲端腹背受敵,不支敗走。漢軍的胡馬逢夏之弊爲這個逆勢產生了疊加的負面效果,當初楊開遠李世輔曾利用女真人不耐酷暑這一點一舉掃除了塘沽外圍的金軍,如今宋軍也利用同樣的條件重創了曲端部!宋軍諸路並起,將耶律餘睹切割包圍,而前鋒則由岳雲率領,趕着敗兵直撲南陽!
這時候,還不知道曲端已敗的折彥衝正親自帶領三萬勁卒,急急忙忙趕往比陽救兒子,結果路上遭遇敗兵,漢軍陣勢稍亂,岳雲從後趕至,直衝到大軍核心,一支冷箭飛來正中折彥衝面頰,折彥衝大叫一聲掩面落馬,四周兵將無不大亂。岳雲追到此處鋒芒已盡,不敢糾纏,趁漢軍大亂之際從容退走——他直到退走之前還不知此刻遭遇到的是大漢皇帝的近衛軍!更不知道自己的一支冷箭差點要了大漢皇帝的性命!
折彥衝沒死,不過卻陷入了昏迷當中,直到軍醫冒險將箭頭拔出才痛得醒了過來,曲端領着敗兵趕到南陽時折彥衝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但仍然不能理事。中央軍系掌權部將均直接聽命於折彥衝,現在折彥衝倒下,他們便誰也拿不得主意,曲端品階雖高卻也不敢過問中央軍系的指揮權,大漢的南征大軍便因此陷入了短暫而可怕的混亂當中,就在這時岳飛大軍逼到,在城下三戰三勝,大漢近衛軍護着皇帝車輦退出南陽,曲端殿後,半個月後城破,這位野心勃勃的大漢上將軍便在熊熊烈火中向北自刎。
岳飛引兵北進,一月之內規復數十城,胡人陳屍三百里,嶽字帥旗到處,操胡語者無不戰慄!耶律餘睹在棗陽眼見孤軍難支,竟爾投降,陳州、蔡州相繼易幟。消息傳到西邊,吳氏兄弟趁機反攻,而東邊張俊反應稍慢,任得敬與趙立商量後決定由趙立留守徐州,他自己則火速領兵趕往汴梁救駕。與此同時,在開封、洛陽之間督糧的王彥也趕來會師,漢軍中央軍系尚未從大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幸虧有任得敬與王彥一東一西趕來護駕,漢軍的敗勢纔算止住。任、王會師以後,南面宋軍仍一步步向北逼近,對這座曾被攻陷了數次的汴梁,漢軍在這次得手以後也沒有認真修葺——因爲當時處於過度亢奮狀態的漢軍根本就沒想到有一天需要依靠這座大城來進行防守,所以這時面對南來的威脅,這座破綻百出的名城便讓人感到很難信任。
任、王召集諸將商議對策,最後決定由任得敬護送皇帝渡河,王彥所部留下斷後!一應防守大略,全按當初曹廣弼所展布的防線格局展開。就這樣,趙立守山東,王彥守黃河,徐文守洛陽,漢宋之間的疆土格局又大致恢復到戰前的形態。雖然徐州、汴梁暫時還在漢軍手中,但和戰前漢軍咄咄逼人、宋軍忍氣吞聲相反,到了一六九零年夏末,漢宋之間變成了南攻北守。趙立在徐州還能支撐,王彥在汴梁卻隨時準備撤退。
前線的驚人消息傳到京城時,狄喻的喪事剛剛辦完,楊應麒也正準備離開京城——他身份敏感,這次趕來奔喪雖合情理,但喪事辦完後卻不宜在京城停留。
相府、樞密聽說曲端戰敗的消息時都有些慌亂了,這倒也不完全因爲陳顯、張浩無能,而是因爲折彥衝留給他們的權力不足以處斷如此大事!歐陽適建議急調渤海水師南下,從水路威脅南宋以解陸軍之危,但他的這個建議樞密院卻不予考慮,既因張浩不敢輕易調動這麼大規模的水師,也因如今季風是由南而北,渤海水師要想南下無疑是逆水行舟!胡寅也勸歐陽適莫要干涉軍方大事,因爲這不符合他總議長的職責。歐陽適怒道:“我不是不知道總議長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但現在前線大亂,聽說大哥也受了傷不能理事,若這時候沒有一個能擔當的人站出來,咱們大漢怎麼度過這個危局!”
胡寅道:“就算是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那也應該是宰相或者太子,而不是總議長你!總議長你可以支持一個人站出來擔當,卻不該自己站出來擔當!否則就是越權,會被人當把柄的!”
歐陽適幡然醒悟,忙謝道:“明仲說的是!”又沉吟道:“不過我們該支持什麼人呢?太子麼?”
在這次大變故中,折允武一開始的表現確實不錯,他聽到曲端大敗的消息後顯得頗爲沉着,一面派人到相府、樞密院安撫宰相和副樞密使,一面親臨四嶽殿給衆元國民代表打氣,體現了監國在危機時刻應有的應變能力。如果前線那可怕的消息僅止於此,那折允武的這種應對無疑是足夠的了,但不利的消息卻仍接二連三地傳來:折允文失蹤、曲端戰死、耶律餘睹投降!而更加不測的是,連皇帝折彥衝也中箭受傷,生死未卜!宋軍氣勢如虹,連戰連勝,甚至有直搗黃龍之勢!
這樣一來,就連折允武也有些亂了!漢軍這次敗得太快,宋軍的威風又來得太猛!
塘沽的許多商人都已經慌了手腳,暗恨自己在南北問題上押錯了寶,甚至連元國民常務會議中的牆頭草代表也開始有了二心!
“岳飛會打過來麼?”
“我們抵擋得住麼?”
短短一月之間,京畿地區民衆對南征的期望由九天之上跌入九地之下!此戰之前,北朝軍民提起岳飛,大都認爲那只是剛好碰到幾個軟柿子的幸運將領罷了,但這一戰下來卻讓他威震天下!折彥衝破遼滅金、數萬裡百戰不殆之威名,大漢數十萬大軍徵漠北吞西夏、縱橫無敵之歷史,此刻全都成爲岳飛問鼎當世第一名將的踏腳石!
折允武忽然發現,原來一向軟弱的趙宋也有這麼可怕的軍隊!這個岳飛連曲端、耶律餘睹甚至連父皇的親軍都打敗了,單靠王彥能抵擋得住麼?萬一王彥抵擋不住,黃河防線崩潰,那宋軍要威脅到京畿怕就只是旬月之間的事情了!
“怎麼辦?怎麼辦?”折允武忽然發現,雖然自己讀過書,當過兵,但兵法書上、軍學課上卻都沒有一個現成的答案告訴自己:在眼前的形勢下該如何是好!局勢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
不過,折允武畢竟還能保持鎮定,經過一番思慮之後,他覺得羣策羣議會比自己獨自空想好,便下令召集陳、韓諸相、樞密副使以及在京諸將商議對策,歐陽適亦受邀列席,但十幾個人在宮中議來議去,建議雖多,卻始終沒人敢下決斷!歐陽適甚至要辭去元國民會議總議長之職,請纓南下,但陳顯、張浩等卻都覺得不妥。
正議論紛紛中,完顏虎紅着眼睛闖了進來,叫道:“允文……允文真的出事了?”
原來這時前線潰敗的消息雖傳得滿城皆知,但關於折允文在兵亂中失蹤一事,折允武卻吩咐了要瞞住皇后,不想完顏虎自聽說前線告急後便留意軍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折允文的事還是讓她知道了。
見到她來,折允武趕緊迎上去道:“母后!你怎麼來了!”
完顏虎叫道:“允文……允文真的出事了?”
折允武知道此事已瞞不住了,只好點頭道:“如果戰報沒出錯的話,二弟恐怕真的出事了。不過現在前線亂,消息未必準確,也許……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完顏虎身子一晃,隨即抓住了大兒子的手叫道:“孩子!孩子!趕快想辦法救救你弟弟!”
折允武嘆道:“母后!現在前線的局勢極亂!任得敬護着父皇撤過了黃河,王彥在汴梁斷後,但聽說岳飛已經兵臨城下!若是汴梁再破,黃河有失,那就連京畿也不安全了!現在……現在……”
完顏虎叫道:“那難道允文的事情就不管了?”
折允武聽到這句話不禁感到難受,臉現苦相,卻不知這事該如何說纔好,安塔海上前道:“姑姑,現在已經不是救不救允文的問題了,而是黃河防線能否保住、大漢江山能否穩住的問題了!太子召集我們來,就是要商議應付南宋大軍的對策!”
完顏虎叫道:“那對策商量出來沒?”
安塔海目視折允武,折允武道:“母后你別急,我們這不正商量着麼?”
完顏虎的眼睛從兒子和諸大臣、衆武將臉上一一掃過,頓足道:“商量商量!都火燒眉毛了!還商量!我看你們這些人,就沒一個能拿主意的!”
衆人一聽無不尷尬,此次南征,折彥衝的佈局是前線實而後方虛,留守京師的各派力量互相牽制,這樣的安排雖能免去了顛覆之患,但前方皇帝一出事,不但軍隊發生了混亂,連後方也跟着出問題。陳顯、韓昉、陳正匯等各有打算,折允武經驗不足,歐陽適包藏私心,加上局勢確實危險,若是一個處置不當便有亡國之危,所以陳、韓、張等人雖然多智但擔待不足,敢謀而不敢斷,歐陽適獻策而被否定,折允武在這麼多的意見中左右搖擺,果然如完顏虎所說,“沒一個能拿主意的!”
歐陽適站起來勉強笑道:“大嫂,這事本來就難斷,若是容易,我們就不用商量這麼久了。”
完顏虎道:“商量商量,我看你們就是再商量個三天三夜也沒完!”問折允武:“你七叔呢!”
她這句話問出來,殿中無不大驚,歐陽適叫道:“大嫂,你要幹什麼!”
完顏虎道:“出了這等事情,我看也就應麒能有辦法!”對摺允武道:“你快去把他找來!”
折允武訥訥道:“這個……七叔或許已經走了吧。”
“七將軍還沒走。”安塔海道:“他本來打算走了,因聽見前線有了變故便略爲停留。”
完顏虎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快把他找來!我看啊,現在也就他能拿主意!”
衆人面面相覷,忽有一人出列叫道:“不可!”
完顏虎舉目望去,見是韓昉,先有了三分不喜,便問:“有什麼不可?”
韓昉道:“七將軍雖然智足謀國,但他現在已不是宰相,國家大事,不能交給一無權無職之人!”
完顏虎怒道:“他不是宰相!可他還是皇帝的兄弟!”
韓昉毫不示弱,說道:“那就更要不得了!七將軍爲我大漢開國功臣,有王侯之尊,自古王侯不可輕動,尤其不可擅入畿內!此次他擅離津門入京,雖說爲了奔喪,但終究有越禮亂政之嫌。”也不管完顏虎怒上眉梢,便轉向折允武道:“太子,請速速下令,着七將軍即日離去,不得再作停留!”
“放屁!放屁!”完顏虎戟指指向韓昉道:“你是不是南宋派來的奸細!竟然說出這等話來!自己沒擔待,卻還不許別人擔待!自己沒主意,卻又不許別人拿主意!你……你是不是惟恐我大漢不亂?是不是惟恐我大漢不亡!”
韓昉當庭跪了下來道:“韓昉維護的是大漢的規矩!維護的是國家的體制!若是規矩一亂,這天下還如何統治?若是體制淪喪,則亡國不待岳飛兵馬臨城。今日七將軍能隨隨便便地進京,無名無分就決斷國家大事,那他日三將軍、五將軍、六將軍是否也能如此?”
完顏虎被他說得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是道:“事急從權,這……”
“沒有從權!”韓昉道:“這是國家體制的根本所在!沒有商量的餘地!”見完顏虎還要說話,行了一個大禮道:“皇后!你爲後宮之首,但陛下尚在,畿內又有太子監國,朝廷現在還不需要皇后垂簾聽政!”說着目視歐陽適、陳顯。
歐陽適嘆道:“大嫂,你因爲允文的事情而着急,我們理解,不過這畢竟牽扯到國家大事,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
陳顯也點頭道:“請皇后回宮。”
完顏虎如石像般凝固在當地,折允武不好開口趕母親走,聽安塔海道:“太子,我送皇后回去。”忙不迭地點頭。
安塔海扶了完顏虎出殿,完顏虎到了殿外被風一吹纔回過神來,扯住安塔海道:“阿海!你說!你說!我真的錯了麼!”
安塔海嘆道:“姑姑,按朝廷體制,你確實不該過問這事的。”
完顏虎哭道:“我只是擔心允文啊,還有你姑父……現在……現在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應麒能扭轉這危局了,依靠裡面那些人……唉,唉,唉——”
安塔海道:“姑姑,你別這樣。現在已經不是在會寧、在遼南了,朝廷上一切事務都有定製,不能胡亂破壞的。再說,允文遇險在姑姑來說是家事,但在大漢來說,卻是整件國事中的一環!所以……”
完顏虎哭道:“所以我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遇險,什麼也做不了,是麼?應麒就算有定國安邦的大才,但也不許他用,是麼?”
“這……”安塔海眼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說道:“姑姑,如果七叔真有扭轉乾坤的策略,那也還有個辦法。”
完顏虎一聽慌忙問道:“什麼辦法?”
安塔海道:“現在姑父不在,七叔無職無權,按理是不當理事的。但七叔畢竟是我大漢勳舊、開國股肱,眼下國家有難,他又剛好在京,太子請國老問事,那於禮於制,都不違背。”
完顏虎大喜道:“沒錯!沒錯!就這麼辦!那你就快去請應麒進宮!”
安塔海道:“太子還沒答應呢。”
完顏虎哦了一聲道:“是啊!那你快去找允武來見我,我來跟他說!嗯,爲免那些人囉唆,你就跟他說我病了!快去!”
安塔海奉命之後便入殿稟告,折允武聽說母親病倒,嚇得趕緊前來問安,到了皇后的寢宮,才發現完顏虎好端端坐在那裡,哪裡有什麼事?一問才知道完顏虎是把自己騙來了,他不好責怪母親,卻將安塔海給罵了兩句,完顏虎道:“你罵你表哥做什麼!都是我出的主意!”
折允武苦笑道:“母后,現在國事危急,我們和四叔他們正商量對策,你就是要跟兒子開玩笑也不該挑這個時候!”
“誰跟你開玩笑!”完顏虎道:“你在那邊跟那羣人商量,就是一百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都是浪費時間罷了!眼下你表哥出了個好主意,你若聽從管保大漢轉危爲安,若不聽從,那就儘管跟那羣沒用的人商量去!吵他個三年五載的,吵到那岳飛兵臨城下,那時大家一起完蛋!”
折允武看了安塔海一眼,眼中雖有不信的神色,卻還是問完顏虎是何良策,完顏虎道:“這計策說來簡單!你馬上請應麒進宮!問他該怎麼辦!”
折允武道:“七叔他現在不是宰相了……”
還沒說完,已被完顏虎打斷道:“我知道他不是宰相!我也不是要他來決斷大事,只是要請他來給你出出主意罷了!他是你七叔,大漢的開國功臣,你身爲監國遇到難題,請他來問一問難道也會違反國家體制?”
折允武道:“這個倒不會。”
“那不就得了!”完顏虎道:“我料你七叔必有主意,主意由他來出,事情該怎麼決斷,還是你作主!”見兒子還在猶豫,怒拍桌子吼道:“臭小子!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哪些人是爲你好,哪些人是在圖謀你麼!你若連你七叔都不信,那你還能信誰!”
折允武被母親這一拍案嚇了一跳,忙道:“母親說的是。不過……不過剛剛韓昉接連催請,孩兒已經派人去促請七叔上路了。”
完顏虎怒道:“那你還支吾什麼!還不趕緊派人把你七叔追回來!”
安塔海道:“我去!”折允武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安塔海得了口諭便飛馬出宮,直往楊應麒在京中的別苑而來,他到達時折允武先前派來的使者剛好出門,兩人交叉而過,安塔海也不管對方,直接入府求見,到了府內,只見林輿正督促僕人收拾行裝,楊應麒卻坐在一邊,拿着一本書出神。
林輿見到安塔海,皺眉道:“太子要趕人,也不用趕得這麼急吧?竟然還派提督大人來送!”
楊應麒聽見放下書本,罵道:“去了一趟江南也沒學到南方高士的好處,怎麼反而變得沒禮貌了!你就是要給人臉色也得看看是誰!”
林輿笑道:“就因爲是安塔海哥哥我才發兩句牢騷,若是別人,我這臉色還不給呢!”
安塔海微微一笑,說道:“七叔別怪他,這次的事情確實也讓人惱。不過你們不用走了,太子有令,請你即刻入宮相見。”
林輿道:“老楊他現在無職無權,留在京中恐遭物議,爲明哲保身起見,還是趕緊回津門的好。”
楊應麒笑罵道:“我還沒抱怨呢!你替我抱什麼怨!”
安塔海也不怪林輿口舌尖酸,說道:“七叔,這次不是要請你進宮決斷大事,只是太子有爲難之事要向你請教,侄兒請教叔叔,太子請教國老,此事於禮於制,均無不合。”
楊應麒嘿了一聲,問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安塔海也不隱瞞,直接道:“我。”
楊應麒又問:“你直接和太子說的?”
“不是。”安塔海道:“我先和皇后說的,皇后覺得有理,便促請太子下令。”
楊應麒哦了一聲,又問:“現在相府、樞密、元國民會議那邊可議出什麼結果來沒?”
安塔海道:“沒有。”
楊應麒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對林輿道:“我現在就進宮並不合適,你代我去見見太子吧。”
林輿攤手道:“不來!你怎麼說也是前任宰相,我卻是連官都沒做過的白丁!又乳臭未乾、全無見識,見到太子能說什麼!”
楊應麒罵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少在這裡貧嘴!我讓你去自有讓你去的道理!”
林輿這才問道:“那我該和皇后、太子說什麼?”
楊應麒道:“你讓皇后、太子彆着急。岳飛來勢兇猛,但要過黃河並非易事。我們在兩河的根基已穩,就算讓岳飛過了黃河,我料他也呆不住!我聽說大哥到達大名府以後已清醒過來,他既清醒,前線的事情必有安排。再往後的事,等大哥旨意下來再說吧。”
安塔海聞言不禁微感吃驚,心道:“姑父已經清醒了?宮中、相府、樞密可沒一個收到消息的!”
林輿卻不管這些,只是問:“那皇后要是問起允文的事,我該怎麼回答?”
楊應麒眼神黯然下來,嘆道:“大嫂那邊,你儘量安慰安慰吧。這個本事,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