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老流氓

若論起口齒伶俐,只要明月願意,她能常常氣的賀之洲跳腳。

可若遇到賀之洲這樣的“武力鎮壓”,明月就只有歇菜的份兒。

賀之洲瞧着明月那羞澀又坦白的表現,動、情時白皙肌膚上蒙上微微一層粉紅,?色清澈的大眼睛氤氳水汽,幾乎要滿溢出來,漂亮極了。他的手指撫着明月由蒼白變得嫣紅的脣瓣,俊臉上的滿意與滿足,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忽然就有些悟了,讓她口頭上佔些便宜又如何,他能以這樣的方式討回來,也是不吃虧的。

明月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氤氳迷濛的大眼瞥見賀之洲輕舔他自己脣角的性感又慵懶的舉動,本就通紅的小臉“轟”的一聲又似全身血液都衝到了臉上一樣,一見他微微傾身靠過來,很有要再來一次的意思,明月嚇得往後就躲,口不擇言的嗔罵道:“走開點,你這老流氓!”

“老?”原想再來一次的賀之洲僵住了身體,長眉一揚。萬分不滿的眯了眯漂亮的鳳眼,“本王很老嗎?”

明月:“……會不會關注重點啊?”

她的重點分明是流氓好不好!

“嘀咕什麼呢?”賀之洲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分說的挑起明月精緻小巧的下巴來,不容她逃避的直視她的眼睛。

明月慌慌張張東看西看,就是不敢將目光定焦在賀之洲的臉上。總覺得……總覺得分外不好意思。

這樣一想,就覺得很有些意思了——言語調戲賀之洲時,不好意思的往往是賀之洲,可當賀之洲動手動腳真的放開手腳調戲明月時。慌慌張張沒臉見人的就變成了明月。

她也很想擺出一副坦然坦蕩的神色來,可是一對上賀之洲那雙?沉沉的閃着情、欲光芒的眼睛,她就不敢了嘛。

明月此時的心情很有些複雜,有慌張,有緊張,害羞自不必提,但莫名的。也摻雜着些許的不悅與不滿,擡手就要打掉賀之洲捏着她下巴的手,“放開啦,很痛的。”

她以爲自己這話說的很有氣勢,卻不料聽在賀之洲耳中,只覺得軟軟甜甜的甚是悅耳動聽,就像是小貓的爪子。毛茸茸又小心翼翼的撩撥着人的心,讓他的心尖又癢又麻。

這個時而大膽奔放,時而又這樣害羞可人,上一刻還氣的他想跳腳,下一瞬就讓他只想摟在懷裡好生疼惜的臭丫頭,怎麼就這樣有本事,讓他對她生出這許多莫名其妙的情緒來?

他不說話,只定睛盯着明月。

那架勢,就跟盯死了獵物的餓狼一樣。明月被他看的頭皮都發麻了,見他半天不動彈,也不肯說話,怕他又使壞,屁股就小心翼翼的不停往後挪,只是她本來就靠着牀頭,再往後也並沒有多少空間,但好歹是稍微離賀之洲遠了一點。

就這樣不說話,感覺氣氛實在太怪了些。賀之洲忍耐得住,明月卻受不了,一邊紅着臉,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輕咳一聲,“我還要吃葡萄。”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剛纔那一幕,好像就是吃葡萄引起來的阿喂!

果然聽了這話的賀之洲眼睛便亮了一亮,他低頭看了眼歪歪斜斜落在牀榻上幸而沒有掉下牀去的白釉梅花官瓷盤,脣角輕輕一勾,盈盈笑意彷彿欲放的白蓮,一瓣一瓣肆意舒展,漂亮的不可方物。“好。”

賀之洲輕聲應道,聲音很慢,目色濃沉,一個字被他吐說的百轉千回。

他用那樣意味深長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明月,回味似的又輕舔了舔優美的脣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明月被他那眼神盯得心驚膽戰,哪裡還敢勞煩他再剝葡萄給她吃。一面呵呵乾笑着,一面就將那白釉梅花官瓷盤往牀下一推,“……掉了,髒了,我不要了。”

賀之洲自然沒料到明月會簡單粗暴的來這一手,想要搶救已經來不及,只得眼睜睜的看着那白釉梅花官瓷盤與晶瑩碧綠的牛奶葡萄掉落在地上。他的嘴角又是一抽,大概也只有這總是出人意表的臭丫頭能幹得出這樣愚蠢偏又叫人無話可說的事情來。

見明月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賀之洲就有些沒好氣,偏要故意嚇唬她:“府裡也不缺這幾個葡萄,你既愛吃,本王再叫人送些進來就是。”

說罷,就真的準備起身吩咐人送新的葡萄進來。

這牛奶葡萄非大梁本地所有,乃是出海的船隊從海外國家帶回來的,非常金貴的東西,船隊在海上耽誤的時間很長,大量的葡萄最後能安好運送到上京城的,也不過那麼一兩框罷了。這麼金貴的東西,賀之洲想着明月也許愛吃,只留了半框給小皇帝以及小皇帝后宮的美人們,其餘的全送到了逍遙侯府裡來。

明月自然不知道,她伸手揮落的牛奶葡萄價值千金,旁人便是想買都沒處買去。見賀之洲真的要讓人送葡萄進來,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閃爍着不肯對上他居高臨下打量她的眼神,吶吶聲道:“我不想吃葡萄了。”

賀之洲便嘖了一聲,又似輕笑了一聲,“就快到用晚膳的點兒了,既然不想吃葡萄,那就再等一會,本王讓她們提前擺飯。”

大有要留下來陪明月吃飯的意思。

明月就期期艾艾的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其實,王爺很忙的話,可以不用管我的……”

這就是想要趕他走的意思了。

若是往常。賀之洲勢必又要氣一回的,不過這時候他心情出奇的好,也就懶得跟她生氣了,“本王是很忙。不過,你不想知道你母妃的消息了?”

明月簡直想拍自己腦門兩下,只是剛擡起手來,就教賀之洲給攔了下來,“已經夠笨了,再打笨了,往後還能出門見人?”

話不好聽,濃濃的關切之意卻讓人無法忽視。

明月也就不計較他難聽的說話了,顧不上害羞,眼巴巴的又看向賀之洲,“我母妃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她,她跑了。”賀之洲頓了一頓,才輕描淡寫的說道。

明月睜大眼,目瞪口呆的看着賀之洲,“……啊?”

她是真的傻眼了,在她印象中,華嬪就是個冷漠的幾乎有些厭世的女人,不但對明月冷漠,對她自己也冷漠得很,蕭皇后或者後宮其他女人找她麻煩,她也渾不在意,得寵失寵,罰跪或者關禁閉,就是她宮裡的奴才也敢隨意欺辱踐踏她,她從來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冷漠冷酷的彷彿一具行屍走肉。

若非明月自己立得起來,護着她跟華嬪兩個,她們母女倆或許早就變作兩縷幽魂消失了。明月對華嬪不是沒有怒其不爭過,但無論她說什麼,華嬪只當什麼都沒聽到過,依舊我行我素的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

若非明月代替長樂要來大梁和親,華嬪想着母女兩個恐怕這一世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爲了將那天大的秘密說與了明月聽,才走出了她那幽居不出多年的寢宮。明月一直覺得,華嬪會在她的寢宮裡寂寂無聲的老去死去,彷彿她這一生,就是在等死的那一刻的到來一般。

可是現在,賀之洲跟她說,華嬪跑了!

一個幽居不出的深宮婦人,怎麼會突然跑掉了?

“不是被人擄走了,真的是她自己跑掉了?”明月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幹得出逃跑這種事的人居然是華嬪!

明明一直計劃逃跑的是她啊!

華嬪居然不聲不響的搶在了她前頭!

明月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消息啊,“是不是你弄錯了,跑的人根本不是華嬪……她怎麼會跑呢?她跑去哪裡了?”

賀之洲看她呆呆愣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原還有些沉凝的神色就鬆緩了一些。“你母妃的本事只怕更甚於你,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蹤,便沒人能找得到她。你父皇十分震怒,只是宮裡跑了宮妃這樣的事,他也沒臉大肆宣揚,只讓蕭皇后派了人暗中尋找。本王的人都盯着他們的舉動,若你母妃真的被他們找到。本王這邊也會得到消息。”

這已經算是他在安慰明月了。

明月猶自回不過神來,“她爲什麼要跑?”

這問題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個連女兒跟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的女人,有什麼重要的人和事,能讓她幹出這樣不管不顧的事情來?

賀之洲這才從明月的神色語氣中覺察出來,她並不擔心華嬪的安危,想必也是對華嬪的本事很有信心的緣故,她在意與好奇的。是她母妃的突然出走。

“本王會讓人仔細留意,若有什麼消息,定會立刻知會你。”賀之洲神色愈發溫柔起來,他猶豫了一下,方纔伸手摸了摸明月的頭頂心,聲音低低的問:“你母妃,她對你並不好?”

明明他撫摸的姿勢那麼僵硬不自然。明月卻還是忍不住像貓咪一樣情不自禁的往他手心蹭了蹭,輕嘆一口氣,“她只是不管我而已。”

豈止是不管明月,她連她自己都不管的。她到底是明月這一世的母親,明月對她再是不滿,也不會在賀之洲跟前說起,她笑了一笑,故作輕鬆的擡眼看向賀之洲,“大概是有比她性命還要重要的事情……她跑了也好,挺好的。”

與其像她原來那樣活着就是爲了等死,明月還是希望華嬪有理想有追求的去過她自己喜歡的人生。

想來此時此刻,華嬪正爲了她的新理想新追求而努力着吧。

真的挺好的。

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有什麼人或者什麼事,重要得過她這個女兒以及華嬪的生命呢?

賀之洲看不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原還撫着她頭頂心的手指勾了起來,一個爆慄就敲到了她頭上,皺眉呵斥道:“笑不出來就別笑,笑的難看死了。”

他知道明月的母妃對明月一直很冷淡,卻也只是知道而已。他的母妃雖然性子軟弱無能了一些,卻視他爲命,她能想到的,能給他的,毫不藏私全給了他,只是她最後也保不住他。可到底,他也算是享受過母親的疼愛的。

這些原本覺得尋常以及理所當然的關心愛護,她怕是從未享受過的吧。

明月竟難得的沒有嗆聲回去,她摸了摸並不十分疼的腦袋瓜子,皺眉想了想。“你是不是疑心,將我的秘密說出去的人,是我母妃?”

可是沒道理啊,華嬪她自己就是隱族遺孤,如今又逃出了夏國皇宮,若是將明月的秘密說了出去,她自己也很難脫得了身。她有什麼道理把自己也陷進去?

“是不是她。尚未查證清楚。”賀之洲淡淡道,“只是一旦隱族人還有遺孤存活於世這樣的消息得到證實,你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嗎?”

明月心頭突突亂跳,額角也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她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問賀之洲:“你不會將我的秘密說出去的吧?”

賀之洲就瞪了她一眼,“本王憑什麼要說?”

頓一頓又道:“只是如今,大概世人已經有了猜測。不然小皇帝跟太長公主也不會施計將你關起來,就爲了知道你是不是有大能耐的人。他們已經懷疑你,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查證的機會,你如今可是小皇帝翻身的唯一資本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賀之洲語氣中就帶了明顯的嘲弄與不屑。

明月就嘆氣,“其實我對隱族知之甚少,大概還沒你知道的多。我母妃並沒有告訴我多少關於隱族的事。你知道多少?隱族的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樣,還是各人有各人的神通本事?他們爲什麼會被滅族?又爲什麼史書或者野記對他們的記載都幾乎沒有?”

這就不得不讓她佩服賀之洲的厲害跟敏銳了,她自打知道自己是隱族後人後,就明裡暗裡看了不少史書野記,就是想從中對隱族多一些的瞭解。可是翻遍了書本,也找不到關於隱族的一點半點記載。

但就是這樣。賀之洲竟然能連查帶猜的知道她的秘密,如何能不叫她驚訝?她也知道,定然是之前在攝政王府時,她畫出來的饅頭跟雞蛋,讓他對她起了疑心。就憑着這份疑心,他就敢往隱族上頭去猜,還被他一猜一個準兒,這膽大心細的,如何能不讓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