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與太長公主進行了一場詭異的對話後,太長公主就放她走了。
她既沒說爲什麼要將燕國雲國要求娶她的事情告訴她知道,也沒說她請她吃這頓飯的目的,就好像真的只是偶遇了,然後無聊跟她說了一會話一般,弄的明月一頭霧水。
若說是有意爲難她吧,卻也沒有故意扣着她不放她走甚至放言羞辱她。
明月弄不明白這位太長公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知道她的目的,因而纔會格外忐忑,她又想起太長公主那句頗有深意的話,她說有人刻意隱瞞了夏國的消息不讓她知道。那個有人,是夏國的人,還是大梁的人?
明月心頭忽的一凜,太長公主說這話的用意,莫不是爲了令她起猜忌之心?猜忌誰呢?
賀之洲!
與明月有關的,除了賀之洲還有誰?太長公主這態度,是不願意她跟賀之洲在一起,所以令她猜忌?
明月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她到底想要幹什麼。回想起太長公主方纔看她時所流露出的探究之色,明月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想要試探她一番?一個名聲並不怎麼樣的明月公主,爲什麼會引得燕國與雲國的注意?太長公主她又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的秘密?
就這麼恍恍惚惚的回到逍遙侯府。
見紫菀出去了,小檀才猛拍着胸口不住喘氣,“哎喲公主,那太長公主可真嚇人。奴婢見了她嚇的連氣兒都不敢喘,總覺得被她看一眼都要脫層皮一樣。”
明月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臉,懶懶笑道:“她的眼睛有那麼厲害,還需要帶什麼護衛出門?”
“公主啊,明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麼意思,偏又要不正經的曲解奴婢的話。”小檀不依的跺了跺腳。“奴婢都快擔心死了,您怎麼一點兒也不擔心呀?您今兒個算是將太長公主得罪了吧?我聽見紫菀的話了,便連安太夫人在太長公主面前也要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您剛纔的態度可算不得恭敬服帖……您說,她會不會伺機整治您?還有她說的那些話,奴婢也覺得很是不妥。”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做賊似的往外張望了一眼,方纔壓低聲音說道:“公主您代替長樂公主來大梁和親,難不成長樂公主竟要扮成您,嫁給燕國皇帝或者雲國的太子妃嗎?倘若讓人揭發出來,又要怎麼收場?夏國讓您代替長樂公主,本就是得罪大梁的舉動了。若是再讓人冒充了您嫁去燕國或者雲國……天吶,這要是被揭穿了,單單一個大梁就是夏國得罪不起的,再加個燕國或雲國……”
小檀臉都白了,喃喃道:“夏國不會自取滅亡吧?”
燕國與雲國都是不亞於大梁的強國,而且人家求親的不是皇帝就是太子,小檀覺得,依着她對夏國國主與蕭太后的瞭解,那兩口子是做得出來將長樂公主冒充明月公主嫁去燕國或雲國的事來的,這要是被人發現了,不是自取滅亡是什麼啊?
小檀憂慮的想扯頭髮了!
明月也覺得依着那兩口子的秉性,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事情的,她代替長樂,長樂自然頂替她嫁給燕國皇帝或雲國太子,他們算盤打的好,不會去想事發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夏國有蕭峰,那兩口子被眼前巨大的餡餅砸的暈頭轉向不去想事情的輕重,蕭峰卻不會置之不理的。有蕭峰在,燕國與雲國的求娶定然不會那麼順利。
明月雖然比小檀想的樂觀,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秘密有可能被別人知道了,她就再也樂觀不起來了。原本她還想着逃離了大梁就去燕國或者雲國的,現在……難不成只有出海一條路可以選了?
想到這裡,她也忍不住犯愁了起來。
主僕兩人無語凝噎時,紫菀進來了。“公主,太夫人聽聞您回來了,請你過去一趟呢。”
明月忙起身,“是我失禮了,本該回來就去她老人家跟前說一聲的——之前買的料子,你替我撿兩匹太夫人喜歡的顏色出來,還有八姑娘九姑娘也各選兩匹。”
紫菀道了是,很快就挑選好了料子。
“剛買的那兩匣子珠花也帶上。”回府的路上經過首飾店,明月又買了兩盒時興的珠花,打算送給八姑娘與九姑娘。
東西都帶好了,一行人便又往安太夫人的正院行去。
進了屋裡,不等明月行禮,一臉焦急的安太夫人便拉住明月上下打量,急聲問道:“聽說在天香居遇到了大長公主?沒什麼事吧?”
她的關心真誠而毫不做作,明月便笑着道:“多謝您關心,大長公主請我吃了頓飯,並沒有事。”
見明月神色如常,臉色亦是紅潤喜人,安太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一聽說這消息,可把我嚇壞了。太長公主她……”
想起這一位的彪悍事蹟,安太夫人就打了個寒噤,對方又是那樣的身份,雖說現在只是修身養性萬事不管,可連賀之洲都要忌憚他那皇姑母幾分,安太夫人就更忌憚了。聽說太長公主無緣無故請明月吃飯,只當她是不喜明月,要拿她作伐或整治她,給她嚇的不行。
雖說紫菀已經回報過一回,但沒親眼見明月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安太夫人還是不放心,這才急三火四的請明月過來說話。
“她真的沒有爲難你?”安太夫人猶自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您放心。”明月握了握她的手,感激道:“太長公主大概只是對我有些好奇,這才邀了我過去陪她用飯。她雖然不苟言笑,很是嚴厲的模樣,不過我想,那也是出自對晚輩的關心。您放心,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的。”
她這樣說,安太夫人就嘆口氣,聽起來還是在大長公主那裡受了委屈的,她拍拍明月的手:“不用怕,這事我會跟洲兒說的,太長公主總會給洲兒一些顏面……”
只是她這樣說着,底氣卻分明不是很足。
明月便猜測,以大長公主爲首的宗室很可能對賀之洲如此強勢的掌控朝政很不滿。這樣一想,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來——大長公主是偏向小皇帝那一邊的?
也就難怪大長公主會說那些話,令她對賀之洲產生猜忌。她跟賀之洲不睦,就有可能成爲他們手裡的槍,聽從他們的忽悠來對付賀之洲。
大長公主也真是煞費苦心了,想必小皇帝也許了她什麼條件,就跟當初許她跟蕭峰在一起一樣,只不知道,對着大長公主。小皇帝又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不過,這就不是她該關心的事了。
明月很快將這些拋之腦後,轉移話題說起外頭的見聞來,“……捏出來的糖人竟跟真的一樣活靈活現呢。大梁的果子都似乎比夏國多一些,好些我都沒見過……天香居的桂花醉鴨真是名不虛傳,好吃的不得了,若不是大長公主在,我一個人都能吃下半隻呢。對了,我給您還有八姑娘九姑娘買了些料子,也不知道您會不會喜歡?”
紫菀就引着安太夫人去看料子,給安太夫人的料子都是端莊卻又不會顯得老氣的穩重的顏色,八姑娘九姑娘的就嬌嫩一些。
安太夫人看了一回,滿意的點點頭:“你有心了。”
又吩咐身邊的紫荷:“讓人把八姑娘九姑娘的料子送過去,就說是我說的,不必過來謝了。”
紫荷應了是,指揮着小丫鬟們抱着料子與珠花出去了。
安太夫人拉着明月坐下來,“早上八丫頭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已經罰了她禁足,不許她再往你院子裡去。”
她說起八姑娘時,神色很是冷淡,眼中似有厲光一閃而過。
明月便笑道:“八姑娘還小呢,您別生氣,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作爲當家主母。又是賀之洲拜託她照顧明月,安太夫人覺得自家那不成器的庶女跑到人家面前去鬧事,丟的不僅僅是八姑娘的臉,她這個主母的臉上又怎會有光?庶女沒有教養,歸根結底,也是嫡母不肯教養的錯。
安太夫人早上氣了一回。現在提起來倒沒有早上那樣生氣了,“她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以往我也覺着她小,想着姑娘家在閨閣裡也就那麼幾年舒心快活的日子,便就沒有拘着她。哪想到越發的不成器了。如今卻是再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若不然往後出了門子,她再做出什麼沒有體面的事情,丟的可是逍遙侯府的臉面——姑娘家,還是要好好教養才行的。我已經讓人尋摸教養嬤嬤了,這幾日應該就能有消息……”
明月噙着柔美的微笑,安靜的聽着安太夫人發牢騷。
她今日似乎不止這一樁煩心事,明月觀她神色,她眉心一直緊皺着,很不開懷的模樣。
正說着,就有婆子匆匆跑了進來,神色慌張的稟告道:“不好了太夫人。小少爺又發脾氣了。他砸了碗,碎渣子割破了手,流了好多血。”
安太夫人倏地站起身來,神色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一邊厲聲呵斥一邊往外走:“我吩咐你們仔細照顧小少爺,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怎麼就讓他把碗砸了?他那麼小個孩子,你們竟也看不住,留着你們有何用!”
婆子嚇的瑟瑟發抖,也不敢辯解,疾步跟在安太夫人身後,小心翼翼道:“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少爺。您別太着急。奴婢已經讓人去請府醫了,只是小少爺他……他藏在牀底下不肯出來,奴婢實在沒法子……”
安太夫人頭痛萬分,走到門邊才忽然想起明月也在。她停了停,不知想到了什麼,也顧不上丟臉不丟臉了。朝明月招手道:“明月,你也來。”
明月先還稀裡糊塗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不過聽了這麼兩句也就明白過來了,想必是安小侯爺的真正兒子已經找到了。
這本是安家的私事,明月並不想摻和,卻不料安太夫人叫上了她。
明月只得跟了上去。
“咱們遲早是一家人。府裡的事也沒有必要瞞着你,況瞞也是瞞不住的。”安太夫人領着明月往凡哥兒的院子走去,一邊無奈的嘆氣,一邊幽幽說道:“你也知道刺傷洲兒的刺客就是冒充凡哥兒混進王府去的吧?”
明月便道:“有所耳聞。”
安太夫人就又嘆了口氣,“那孩子已經被找回來了,只是……唉。想是在外頭吃了苦受了驚嚇,見人就躲,有人靠近就跟發怒的小獅子一樣,亂叫亂咬,讓府醫瞧過了,也只說是受了驚嚇的緣故。那孩子。也是可憐。”
再嘆一聲,就惡狠狠的罵起自己的兒子來,“都是那不爭氣的東西!”
到底當着明月的面,也不好狠罵。她原本是有些排斥,不肯接那個孩子進府裡來的,也是賀之洲說服了她,她纔將人接了進來,一見了那孩子的可憐模樣,安太夫人就不忍心了。
明月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好道:“好在人找到了,平安無事就好。”
安太夫人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只擔心焦慮着凡哥兒的傷勢。
待她們趕到凡哥兒的院子時,府醫已經先到了。只是看着亂成一鍋粥的屋子,安太夫人眉心猛跳,厲聲斥道:“都在幹什麼!小少爺人呢?”
屋裡立時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小少爺躲在牀底下,怎麼哄也不肯出來。他說,他只要劉嬸子,叫奴婢們把劉嬸子還給他。”
安太夫人皺眉問道:“劉嬸子是誰?”
“奴婢……奴婢們也不知道啊。”丫鬟們全都很委屈,問小少爺劉嬸子是誰吧,他又不肯說,這叫她們去哪裡給她找劉嬸子啊?
明月卻想起當初跟着侏儒刺客進王府的那個婦人,便輕聲對安太夫人說道:“劉嬸子就是當初帶着凡哥兒來上京城的婦人。只是當日跟着殺手混進王府的那個婦人也是個殺手,已經伏誅了。想必劉嬸子也是叫人冒充了的,您問問看找到少爺的那些人,可有見過一個鄉村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