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胡亥的名字,老人放下輕視,語氣又客氣了幾分道:
“原來是胡三爺的子侄,怪不得貴氣逼人,我家杜老闆與胡三爺也算相識……”
不等老者絮叨說完,闊少便不耐煩打斷道:
“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到底有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老人並不生氣,耐着性子道:
“既然小哥是自己人,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過幾天有場拍賣,您不妨留個聯繫方式,若是有合適的,老夫電話通知。”
“呵,到底是坐櫃檯的大師傅,就是比不長眼的小夥計有見識。”
闊少面色譏諷看了眼年紀相當的夥計,甩出一張名片,轉身離去。
夥計見五叔都對那人客客氣氣,一直沒敢吱聲,直至對方離開,才小心問道:
“五叔,這胡亥到底是什麼人啊?”
“曾經東城門一片的地下皇帝,黑白通吃,後來開了間酒樓,金盆洗手了。”
“那咱們怕他幹啥?”
老者瞥了年輕人一眼,悠悠道:
“現在世道不好,錢沒以前好賺了,到手的生意沒道理往外推,雖說現在胡亥不再做黑道買賣,但這些年做酒樓積攢下不少人脈,那些達官顯貴出手闊綽,名利不缺,就怕別人說他庸俗,因此對收藏格外熱衷,倘若這次能抓住機會結交胡亥,以後還愁沒生意?”
“嘿,確實是這麼個理。”
夥計適時奉承一句,眼珠一轉道:
“五叔,您看這生意要是能談下來……”
“放心,少不了你好處。”
老者說完,拿起手中名片,眼神變得銳利,“不過,得先確定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侄子。”
……
店外,闊少一路向西而行,遇見攤位就會駐足觀摩一番,不時拿起感興趣的物件仔細打量。
攤主不會放過賺錢的機會,將自家破爛描述得天花亂墜,哪怕一個尿罐都能說成是皇妃用過的。
闊少自然不會相信他們的話,瞧着不對拔腿就走,一路走走停停,從街頭到街尾,倒也買了兩三件中意玩意。
當他拐過街角時,一隻手從巷子伸出直接將他拉了進去。
巷子內,闊少把玩着手上的物件,嬉皮笑臉道:
“王哥,兄弟剛纔演技如何?”
“事情果然還得交給專業的,惟有你這種二世祖才能表演出紈絝子弟的精髓,多一分太過浮誇,少一分又氣勢不足。”
對方給予了極高評價,巷子光線昏暗,卻也夠看清他的長相,正是方纔聚寶閣裡的夥計。
闊少顯然十分了解他,並未被誇獎衝昏頭腦,反而面露警惕道:
“王哥,咱之前可說好了,只是去店裡逛一圈。”
“之前確實是這麼安排的,可我低估了胡亥的影響力,看來你十有八九會被邀請到拍賣會。”
“不幹,他們可都是亡命徒……”
“放心,你是客人,不會有危險,配合廖老收集證據就好。”王柄權說着,遞出一個盒子,對方好奇接過,裡面赫然放着他之前沒瞧上的尿罐。
“……”
“那攤主說的對,這確實是宮裡的東西,不過是不是娘娘用的就兩說了。”
劉橫看着烏漆嘛黑的罐子,一股陳年老尿的味道不時往鼻腔裡衝,他臉皮抽了抽,打死也不信這會是宮內御用之物。
“回去擦洗一下就好,正兒八經的官窯粉彩,少說幾百萬,知道你劉大少不差這點錢,權當是謝禮了。”
王柄權說完,拍拍他的肩膀,擦身而過道:
“那老傢伙比想象中謹慎,他要查你老底,我得安排一下,順便提一句,你精挑細選那幾樣都是假貨,本事還得練啊。”
王柄權揮了揮手,身形消失在巷子口。
……
一個月前,安戶局大意之下放跑了盜墓賊,通過對那名瘦子的審問,還是取得不小的收穫。
據對方講,他們原本只是中州一個小團伙,既沒手藝也沒人力,平日漫山遍野溜達,看到別人留下的盜洞,就鑽進去搞點人家不要的剩貨,日子過得慘了點,但勝在安全。
後來有個老道找到他們,說是要帶着賺大錢,起初幾人並不信,等對方以堪輿之術尋到一處大墓,又以駭人聽聞的術法操控死屍將隨葬品搬出,他們這才相信世上確有高人。
幹了幾票後,衆人膽子越來越大,不僅從中州去往京城,還與京中一些古玩店勾結,共同做起了倒賣勾當。
隨着勢力日益龐大,老道無形中成了掌權者,倒鬥是損陰德的勾當,他不敢久做,就收了幾個徒弟,自己輕易不沾手,先前受術法反噬而死的就是其中一個。
聚寶閣作爲銷贓渠道,每年會售出百餘件出土珍玩,王柄權得知消息後主動要求做臥底,廖遠征本不想讓他冒險,但安戶局確實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憑藉對古玩的瞭解,年輕人很快打入店內,而且得到了五叔認可,對方大有一番讓他繼承衣鉢的意思,於是乎他順理成章接觸到一些不可與外人道的秘密。
……
半個小時後,王柄權回到店裡,將一袋包子放在櫃檯上,朝正在閉目養神的老人道:
“五叔,我啥時候能跟着下地啊?”
老者睜開眼,捋着鬍子道:
“你小子還沒學會爬就想跑了?那地下遍佈機巧、流沙、毒煙、火油,淨是些要命的玩意,哪有店裡來得安穩?”
“五叔,這話在理,但沒有真正體驗過,心裡總巴望着不是?您年輕那會兒,就沒想着去倒鬥?”
“老夫祖上三代做古董生意,卻還沒出過一個掘人祖墳的,歷朝歷代盜皇陵的,哪個有好下場?你就老實跟我學手藝,賺錢不比他們少。”
王柄權訕訕一笑,不再說話。
……
時間一晃半月,劉橫終於接到了拍賣會的電話,並沒有說具體地點,只讓他半個小時後去東三路等着。
劉橫給廖遠征打了個電話,連忙換上一身暴發戶的誇張着裝,而後匆匆去到約定地點。剛在街角站了十來分鐘,一輛麪包車停在面前,幾個大漢下來不由分說給套上黑頭罩,整個人塞進車裡。
經過大約半個小時的顛簸,頭套被扯下,眼前是一座建在深山中的破舊廠房,也不知他們怎麼能找到這地方。
劉橫嚥了口唾沫,心中暗暗祈禱一聲,接過對方遞過的面具戴上,昂首闊步走進了廠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