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滇城萬家燈火，三個人影站在城頭，望着眼前寧靜景色，思緒各異。
王泗衡目光放在遠方，那裡是京城方向，關昌盛則看着城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移旌一邊喝酒，一邊挨家挨戶掃視過去，最終感嘆一句：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啊。”
關昌盛略帶驚訝回過頭，下意識看了眼烏王，發現對方面色如常後，這才鬆了口氣。
王泗衡似笑非笑道：
“王將軍，本王總算知道你爲何會被追殺了。”
“因爲這張不值錢的嘴嗎？非也！爲君不仁，殺人自有千萬種理由，爲君仁德，雖受人拂逆，亦會自檢其行。”
“天下真有這種君主？”
“有的，就看王爺願不願做。”
王移旌趴在城牆上兀自飲酒，烏王面帶思索，同樣看向城內。
他生來便站在高處，伸手可摘星辰，真能在意下方燈火的明滅嗎？
王移旌醉眼迷離，漫無目的四處打量着，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抹黑影。
他精神一振，閃身到烏王面前，長劍出鞘，“叮”地脆響傳出，一枚形狀古怪的暗器被彈飛。
伴隨着王移旌拔劍，烏王身旁冒出四個身影，是他訓練的死士，前方同時緩步走來一個打扮樸素中年男人。
“帶王爺離開，這裡我來處置。”
王移旌沉聲吩咐一句，身形衝將上去。
放到以往，他定然不會逞英雄，以多欺少纔是王道，但眼下只出現一個刺客，難保其他地方不會有埋伏，烏王身邊護衛越多越好。
對方目標是王泗衡，不至於跟自己死磕到底，料想過幾招就會老實退去。
想法雖好，可動起手來就發現不對勁了，刺客手持兩柄明短劍招招不留餘地，哪怕拼着受傷，也要想方設法擦到他。
望着烏中泛青的利刃，上面定然淬有劇毒，加上時不時還射出暗器，王移旌很快猜到了刺客身份。
“你出自唐門？”
“不愧是陛下點名要殺的人，果然聰明。”
刺客不再隱藏，露出藏在袖管裡的機弩，王移旌看到帶棱帶鉤的銳利弩箭，只覺得膝蓋一陣發涼。
代號寅虎的男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舉起手臂道：
“剛纔你的步法，應該是鐵腿水上漂的傳人吧？”
“是你把他打瘸的？”
“不錯，只可惜你沒那麼好運了。”
中年人猛然張開雙臂，成百上千根纖細銀針從胸口射出，王移旌瞳孔不禁一縮，擡劍在身前快速揮舞。
劍光如一輪滿月，將身體護得密不透風，刺客瞅準年輕人下盤空虛，手臂快速擡起，接連射出兩根弩箭。
“刺啦”一聲響動，弩箭擦着王移旌兩膝飛過，竟帶起一片火花。
刺客稍一愣神，一柄單薄長劍悄無聲息從後背插入，直穿心臟。
中年人身形倒了下去，聲音沉悶，甚至都沒能在寂靜夜色中激起漣漪。
女子面無表情甩去劍上血珠，納劍歸鞘。
王移旌走上前，看着漸漸涼透的屍首，搖頭道：
“爺爺常說，蠢人死於話多，此話果然不假。”
說完擡頭看向名爲鄭玉的死士，笑道：
“也算給你爹報仇了。”
女子點點頭，聲音冷淡：“你，沒事吧？”
年輕人拍了拍雙膝，邦邦作響，被擦破的褲管下露出兩抹銀白。
“不怕你笑話，當初老鄭說自己膝蓋中箭，我心裡就一直不塌實，特意請鐵匠打造了副鋼護膝，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刺客是衝你來的？”
“應該是王詔祺那個小心眼派來的，這事你別跟烏王講，讓他欠我個人情。”
王移旌露出狡黠笑容，女子點點頭，身形消失在夜幕中。
……
鄭玉剛走，一隊將士便急匆匆衝上城頭，帶隊之人是鄧致孝。
“王將軍，你沒事吧？”
“讓鄧千戶失望了，王某手段略勝一籌。”
“王兄弟哪裡話，你護衛王爺有功，我佩服還來不及。”
王移旌聞言狐疑看向對方，表情確不像假話，可他上午還與自己不對付，到晚上就轉性了？
烏王這時在甲士護衛下重返城頭，快步走上前道：
“王俠士，你沒事吧？”
“謝王爺關心，屬下沒事，只可惜沒能留活口。”
“沒關係，此人我認識，是皇帝身邊的暗衛，代號寅虎。沒想到陛下這般不念叔侄情分，竟派人暗殺本王。”
王泗衡臉色有些陰沉。
王移旌抿着嘴脣，面色如常，心裡卻忍不住吐槽：你都造反了，還怪人家不講情分？
烏王不知對方想法，仍沉浸在被刺殺的餘悸中，過了一會兒，他揮退四周士卒，只留下幾名將領，轉身道：
“今夜王將軍護衛有功，加上白天攻城英勇，只做一個千戶確實屈才了，本王在此升你爲校尉，統率三千兵馬，可任選三名千戶差遣。”
王移旌十分上道，直接單膝跪地道：
“臣，謝主隆恩。”
“王將軍，這話可不能亂說。”烏王趕忙擺手。
“王爺雄才大略，慧眼識珠，這不早晚的事嗎？”
王移旌繼續拍着馬屁，並一道將自己誇了進去。
烏王口頭沒答應，可眉目間的笑意卻是藏不住，其餘人見狀也是神色各異，心中雖對年輕人的阿諛多少有些鄙夷，但對其本事還是打心底裡佩服。
關昌盛捋着剛養出不久的短鬚看向王移旌，似笑非笑，對方既有武人的直爽，又有官場老油條的圓滑，不時還能蹦出幾句文人的憤世嫉俗。
倘若王爺真能成事，這年輕人絕對會在新朝出將入相，甚至封王封侯也不在話下。
……
次日清晨，王移旌第一遍雞叫就起牀了，身上本就光鮮的盔甲被更威風的明光鎧替代，站在太陽底下有些晃眼。
將領點兵，力求驍勇，一開始他那一千人是別人餘給他的，戰力平平，也沒什麼忠誠可言，昨天攻城壓根就沒用。
今日情況不同，他是帶着軍令來的，萬餘士卒任他挑選，就是烏王昔日舊部，自己想要也得乖乖放人。
“鄧老哥，別說兄弟不照顧你，帶着你的一千兵馬來我這如何？”
趁着鄧致孝對自己有好感，王移旌提出了邀請，情況跟他預料一樣，對方很爽快就答應了，絲毫沒有屈居人下的不甘。
“還差一千人…”
王移旌轉頭看向程行的隊伍，臉上露出笑容。
“程總兵，對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