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茂走後,百姓的死活又落到了烏王頭上。
他深知這個節骨眼不能再犯渾,往常百姓任打任罵,是還有一線生機,現在生機沒了,還有人起了火燒王宮的頭,他烏王若是繼續欺壓百姓,下一個被燒的就是自己。
“昌盛,你與王俠士打開地窖,將裡面的存糧分發下去,順便收拾出幾間宮殿,供災民們居住。”
“是。”
儒生恭敬一揖,轉身離去。
王宮廣場上,災民排隊領着粥水,已經換上乾淨衣服的王移旌仍是無法擺脫這些日子的習慣,給自己盛了碗粥蹲在角落慢吞吞喝着。
見關昌盛走過來,他擡頭招呼道:
“呦,關先生,烏王殿下讓您發糧來了?”
看着前方隊伍,儒生驚奇道:
“你早就知道了?”
“是知道了,不過借我個膽子也不敢私自放糧,是王妃吩咐的。”
王移旌吃完,站起身來到鍋邊,又盛了一碗道:
“你先在這看着,我給未來娘子送吃的去。”
他口中的未來娘子,自然就是被撿回來的盲眼女乞丐。
關昌盛已經見怪不怪,擺了擺手示意他滾蛋。
王宮後方竹樓中,柳木槿書案上疊放着一堆信件,無一例外都是火漆封口,其上印有一隻狼首。
信內字跡大多娟秀,短短數句,卻藏了天秘密,這秘密足以使一方大員貶職,更有甚者可以直接抄家流放。
狼衛由王妃柳木槿一手創建,名字威武,成員卻無一例外皆是女性。
她們像宮裡女死士一樣,原本是不起眼的鄉野丫頭,在經過一段時間訓練後,琴棋書畫歌舞樣樣精通,還十分能拿捏男人心思。
這些女子被撒到整個王朝,在一場場精心安排的“巧合”下,順利進入權貴家中,憑藉自身所學,輕鬆奪得寵愛。
男人大抵都逃不過“溫柔鄉英雄冢”的定律,耳邊風吹久了,再堅定的意志也要動搖,就算不敢生出反心,也會無意間說些要腦袋的隱秘。
常言說女子不如男,可在刺探情報上,男人確實不如小女子。
柳木槿拆開密信,一封封仔細查看,旁邊侍女走上前,小聲道:
“王妃,王爺來了。”
女子並未回話。
放在往常,侍女會下樓打發烏王離開,可今天她猶豫了下,而後補充道:
“王爺說,最近他看莊妃越來越眉清目秀了。”
柳木槿聞言嘆息一聲,“讓他進來吧。”
不大會,烏王嬉皮笑臉來到二樓,擺了擺手,打發侍女退下。
“娘子,多日未見,可想煞爲夫了。”
“找我何事?”
“不都說想你……”
烏王話說到一半,看見女子不耐煩的眼神,立馬面露正色道:
“何日起事?”
“情報尚且不足,等我看完這些密信再說。”
“那何時可與本王盡夫妻之事?”
男人說此話時臉上不帶絲毫淫邪,好似在探討一個比造反還嚴肅的話題。
見其如此不知羞恥,王妃搖搖頭道:
“還是得等我看完密信,不過話說回來,若你能一直像剛成親時那般俊朗,此事用不着催。”
烏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說罷,豁然轉身離去,留下王妃一臉莫名其妙。
……
在烏王幾方協調下,附近州郡及富商都拿出銀糧幫助榭安,災民們的生活比宋茂執政期間還要滋潤幾分。王泗衡確不似他表現出那般無能,至少在處置民生上,若肯拿出真本事,榭安百姓將會比其他地方過得都要安穩。
然而其志不在此,他的目標是整個天下。
榭安的事遲早會傳到皇帝耳中,屆時對方忌憚會只增不減,舉事越早越有利。
烏王急得團團轉,卻又無能爲力,只能一邊等待王妃消息,一邊開始鍛鍊自己。
離開行伍後,他懈怠了不少,原先手到擒來的石鎖,如今舉幾下便累得滿頭汗,王移旌路過看到這一幕,驚奇道:
“王爺這是打算甩掉一身肥肉了?”
“什麼肥肉?本王那叫養精蓄銳。”
“是是是。”
年輕人走上前,掂量了下石鎖,隨手舉起放下,看起來甚是輕鬆。
幾個呼吸間,他往復做了十幾次,似乎嫌太輕,又換了一個重的,依舊輕易舉放。
“這是何等怪力?”烏王驚訝道。
“怪嗎?”王移旌反問一句,又搖搖頭,“老嘍,年輕那會兒我能舉起一座山。”
他還真沒扒瞎,有修爲時確實能舉山,如今修爲沒了,被靈氣淬鍊過的體魄依舊比常人強上不少。
將石鎖放下,王移旌沒大沒小拍了拍烏王肩膀道:
“好好煉,我吃飯去了。”
待其走遠,男人看着地上幾百斤的傢伙,最後一咬牙握了上去。
“咔吧”一聲脆響,烏王臉唰地白了,他捂着腰蹲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郎中,快喚郎中過來!”
男人的勝負欲,有時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整個冬天,烏王都在牀上度過,他已經三十多了,確實不比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
好不容易將腰傷養好,王妃送來了他掛念已久的消息。
展開密信,裡面只有四個字:正月十五。
烏王的眼神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決定,不論成敗,他一輩子都要揹負亂臣賊子的罵名。
“來人,將關先生和王俠士請來。”
……
正月十五,遠在西北的烏王突然造反,消息傳到京城,滿朝震驚。
大臣們還在驚疑消息的準確性,皇帝已經準備下達鎮壓的命令。
執政不到一年,他成長了許多,對那位皇叔的野心,也早有了猜測。
只是不等他開口,就有驛卒衝入大殿,雙手呈起信件道:
“稟陛下,畢節衛協同坐營符陵,公然造反,還殺了守備將軍季豐。”
“報!陛下,安州守將程行無故調用軍隊。”
又一名驛卒衝進大殿,緊接着第三個、第四個……直至階下跪了七八個人,纔算停止。
已有九名武將參與其中,執掌兵力從數千到數萬不等,還不算那些兩邊倒的牆頭草,一旦烏王得勢,說不準這些人就要調轉矛頭對準京師。
王詔祺一巴掌拍在龍椅上,臉色陰沉道:
“反了,統統反了。”
“陛下,反賊手上滿打滿算不到七萬士卒,當中還有不少出了名戰力墊底,只要給臣五萬精兵,定然可以剿滅他們。”
開口的是一名青年,胸口縫着獅補子,二品武職。
年輕人姓姬名洪,數百年前紅極一時的武將世家出身,由首宰柳木青舉薦,王詔祺一手提拔,不必擔心其忠誠。
看到姬洪,皇帝原本前傾的身體放鬆下來,沉聲道:
“姬卿家,朕封你爲徵南大將軍,賜甲士七萬,務必將逆賊拿下。”
“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