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修羅一處廢棄山洞中,篝火明暗不定,一口大黑鍋被架在火上,鍋內液體不停翻滾,將奇異香氣擴散到整個洞內。
範耳及蹲靠在石壁旁,鼻青臉腫,愣愣望着哥哥攪動鍋內液體,一言不發。
王柄權的腦袋被擱在桌上,似乎已經認命,靜靜閉着眼,倒是小丫頭朱雀一直不安分扭動着身體,意圖掙脫蛛絲束縛。
片刻後,範眼達停下手頭動作,吹着口哨來到桌旁,提起王柄權腦袋嗅了嗅,笑道:
“小子,別指望能有人來救你了,乖乖成爲法寶吧。”
王柄權睜開眼,目光冰冷,卻造不成絲毫傷害,他的神魂被封在頭顱內,施展不出任何神通。
範眼達回到篝火旁,將腦袋丟進鍋內,蓋上蓋子自語道:
“這裡面可都是好東西,你可千萬別辜負了我的期待。”
說完轉過身,朝一臉生無可戀的弟弟道:
“範耳及,別一幅死了老孃的表情,你這輩子是沒見過女人嗎?”
話音剛落,後腦勺便“砰”地捱了一下,他一個踉蹡摔倒在地,好半晌才爬起來,揉着腦袋不滿道:
“娘,你做什麼?”
老嫗盤膝坐在遠處,臉色陰鬱道:
“老孃一世英明,怎麼生了你們兩個癡兒?”
“這你得問我爹去。”
“還敢提他?”
老嫗再度撿起一塊石頭,範眼達見狀老實閉嘴,灰溜溜來到弟弟身旁坐下,小聲道:
“喏,那邊不是還有個小丫頭嗎,嫩是嫩了點,但眉目端正,便宜你小子了。”
“我不喜歡嫩的。”
範耳及撂下一句,在兄弟不解的目光中起身離開山洞。
……
鍋內溫度熾人,四周熱氣一個勁往皮膚裡鑽,王柄權頭顱已呈現出淡紅色,神魂中隱隱傳出灼熱刺痛。
製作法寶需要九蒸九煉,這方纔是第一煉,痛苦程度比當初鼎內活煉差上太多,王柄權尚且承受的住。
進行到第二天時,大鍋裡飄過一縷頭髮,王柄權瞧見後,終於開始慌了,後來幾天,頭髮越掉越多,到第四天時,鍋蓋被打開,鍋內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在熱水裡翻滾。
範眼達將腦袋捧起,望着對方滿是殺意的眼神道:
“儘管瞪吧,再過幾天,皮肉也給你煮化了,想瞪都瞪不了。”
說完,再度將他放到一個大蒸籠中,籠蓋合緊,大火蒸制,洞內很快瀰漫出肉香。
高溫下,王柄權昏昏沉沉,不多時便昏迷過去。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蓋子被打開,不知何時他已身處爐鼎中,睜開眼,正對上央定春冷漠的眼神。
王柄權馬上明白過來,自己又做夢了。
他的身軀包裹着一層黑色霧氣,一會兒呈藤蔓狀,一會兒呈盔甲狀,顏色黯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被聖靈僕從佔據身軀的女子冷眼看着他,平靜道:
“他們竟然甘願替你去死,跟我在一起時也沒見如此忠心。”
“我以真心換真心,你一味索取,自然不會得到他們認可。”
“本座沒閒心去討好一羣螻蟻,既然他們這麼喜歡替你擋,我便讓他們擋個夠。”
言罷,周圍溫度猛然升高。
王柄權甦醒過來,眼前白茫茫一片,下方不時傳出“劈啪”聲,他,依舊還在蒸籠內。
……
洞外,天空降下此地難得的雨水,只是那水,連大乘修士都不願觸碰。
此雨名爲黑雨,混合了上空終年積聚的火山灰,落在身上有極強腐蝕性,就是千錘百煉的神仙之體也挨不住。
範眼達從洞口走進來,撣去斗笠上的雨水,將手中一根皺巴巴的草藥放在桌上,罵罵咧咧道:
“他孃的,仙草本來就少,下完雨,就更難找了。”
說着,他走向洞窟中央蒸籠,伸手摸了摸籠蓋,嘴角咧出笑意道:
“別擔心,再難我也會將你煉成一件好法寶。”
小姑娘朱雀聞言翻了個白眼,她跟着王柄權算是倒了黴,好處沒撈到半點,光跟着受苦了,如今好幾天沒進食,聞到空氣中的肉香肚子都止不住叫。
“也不知那傢伙死沒死。”
心中這麼想着,卻聽蒸籠傳出“砰”地一聲悶響,旁邊範眼達聞聲面露喜色,自語道:
“果然是個好東西,現在還有這麼旺盛的精力。”
說着,又往籠下添了把火。
……
不覺已是半月,王柄權被蒸煮多次,頭顱只剩下森森白骨,偏偏他的意識清晰,能感知到骨肉一點點分離的痛楚。
妖物對爐竈看護得極爲殷勤,打個瞌睡都不捨得,無數天材地寶丟入鍋中,五蒸五煉後,王柄權的頭骨已隱隱呈現出晶瑩色澤。
遭受非人折磨的同時,王柄權神魂數次達到崩潰邊緣,好在他足夠堅韌,最後總能憑藉意志力撐過來。
待第六次煉製時,妖物背來一隻巨大石鼎,頭骨放於鼎內,美滋滋清點材料後,卻發現少了一種關鍵的黃地精。
範眼達急得到處尋找,洞裡近乎翻了個底朝天,最後竟將目光放到自己老孃身上,抓耳撓腮道:
“娘,您是不是偷藏我的寶貝了?”
“爲娘半個月都沒挪動地方。”
“一定是藏在屁股底下了,您讓開給我看看。”
“混賬,爲娘聖虛修爲,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會稀罕你一塊破石頭?”
有這麼一個缺根筋的兒子,老嫗打心底無奈。
範眼達犯了魔怔般,在那裡一邊轉圈一邊自語道:
“不對啊,我明明事先準備好的。”
“兒啊,別找了,我帶你再去尋一塊便是。”
許久未動過的老嫗第一次站起身,妖物聞言先是面露喜色,隨即又有些猶豫道:
“咱們都走了,萬一有人來偷法寶怎麼辦?”
“讓你弟弟守着。”
“娘,還是您聰明。”
範眼達從儲物袋拿出一個號角,走到洞口吹響,不多時,耳力驚人的範耳及騰雲趕來,一副萎靡模樣道:
“喚我何事?”
“我跟娘出去找黃地精,你守好洞口,千萬別讓外人進來。”
“知道了。”
弟弟走進洞內,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耳朵時不時顫動一下,老孃與哥哥轉眼沒了蹤影,大概一刻鐘後,他豁然站起身,徑直朝中央大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