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主,仙帝封命下達許久,爲何遲遲不派門人去央蒼界探索空間裂縫?”
王柄權聲音迴盪在大殿內,被他問話的老者臉色難看,開口道:
“恕老夫愚鈍,不明白仙帝用意?”
“不都跟你說了,空間裂縫內危險與機遇並存,搞不好就會成爲第二個央皇,此等美差,你們怎還推三阻四?”
在三仙島有着不俗地位的老者聽聞這話差點罵娘,央蒼存在近萬年,也纔出了初代央皇一個例外,其餘人進入陌生空間裂縫,輕則缺胳膊少腿,運氣不好直接進到惡煞家裡,成了開胃小菜。
若是尋常修士也就罷了,對方還點名要百歲之前突破金丹的,這種天資放眼整個三仙界都是鳳毛麟角,誰家得了不當寶供着,哪捨得糟踐,對方擺明了是在霍霍人。
王柄權看出其想法,眯起雙眼和顏悅色道:
“祁家主若是不願意,咱還有別的選擇,每年送一百名資質絕佳的弟子進入白帝軍,前途不可限量。”
白帝軍,太白仙帝在位時創立,至今也才湊齊三百來人,其選拔之嚴苛,不亞於宗門天驕,王柄權獅子大開口,上來就要一百個,即便是五大家族,也要肉疼好一陣。
姖、碧、祁、藍、胥五大仙族,一直壓在歷代仙帝頭上,底蘊之深厚,就算兩位聖虛聯手,也未必能將他們全部拔除,這還是對方沒有破釜沉舟的前提下。
五家隨便拎出一家,就有不下數位大乘強者坐鎮,兩界交戰數千年仍能保持實力,且每年都在招收弟子,陣勢之大,絲毫不輸靈韻犽刺。
王柄權從加入仙庭便開始着手整治五大仙族,當中第一步,便是削弱其實力。
在王朝,家族勢力再大,也不敢公然忤逆聖意,仙庭的情形顯然有所不同,祁家作爲墊底一個,卻要當出頭鳥,顯然是在試探仙帝底線,一旦王柄權讓步,日後必定還要受他們掣肘。
祁姓老者略一思索,搖頭道:
“祁家弟子都是家族花費巨大精力培養的,豈能因爲你一句話就雙手奉上?”
王柄權料到對方會推脫,卻沒想到如此直截了當,說白了還是沒將自己放在眼裡,他上前一步,腦袋微側道:
“老傢伙,別給臉不要臉,仙帝是在下達命令,不是同你商量。”
“仙帝命令不合理,我等便有權拒絕,就算仙帝親臨,我也還是這句話。”
“好,很好。”
王柄權掃視一眼幾人,長生仙帝今日確實沒來,朝會由王柄權、洪慶顏、樸問主持,這也算是師尊對他們的考驗了。
……
王柄權做了個手勢,樸問與洪慶顏拿出幾個信封分發到各個家主手中,等他們打開後,神色立時有了變化。
信中記載的東西千奇百怪,有祁家某位長老同女徒弟雙修,有碧家年輕後輩奪舍同門師兄弟,還有胥家下任家主私會邪修……
簡而言之,這些都是把柄,隨便拿出一個,就夠天誅地滅了,偏偏犯事之人在族內舉足輕重,無法被當做棄子,甚至一些事還是家主們默許的。
王柄權靜靜欣賞完他們的臉色,笑道:
“各位前輩,你們都是大人物,就算鐵了心拒命不遵,我也吹不破你拉不長你,只是我這人天生大嘴巴,萬一不小心把信裡的東西抖摟出去,屆時還請莫要怪罪。”
“這東西你從哪來的?”藍家家主捏着信封面色陰沉道。
“貴仙族可不是想象中那般滴水不漏,人往高處走,總有些不被看中的弟子,想要另尋明主。”
姖家家主手中信封“砰”地燃起紅色火焰,頃刻化爲灰燼,信中記載正是姖仙子與央皇之間那點事,姖家不僅縱容,而且知情不報,這些年將央皇后代養大,倘若真論起來,完全可判個通敵之罪。
“姖紅可真挑了個好道侶。”老人手中灰燼一點點撒落。
“過獎過獎,這麼說您是同意了?”
“一百名弟子而已,姖家出得起,年輕得志,最忌飛揚跋扈,趙之逸是吧,老夫記住你了。”
“能讓姖家主記住,是晚輩的榮幸,到時還請記得來喝喜酒。”王柄權滿臉帶笑,完全不在意對方的威脅。
老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其餘幾家見狀相互對視一眼,手中信封也都接二連三燃起火焰,算是默認了這件事。
仙帝都鎮不住的幾名大人物在此吃了癟,洪慶顏略帶擔憂道:
“師弟,你把五大仙族都得罪死了,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他們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朝堂上的事,我還沒輸過。”
王柄權說完,展顏笑道:“喝酒去?”
“不了,我要去找霞兒。”樸問搖搖頭。
“滾滾滾。”
王柄權擺了擺手,轉頭看向洪慶顏,卻見對方也露出羞澀的表情,他當即明白過來,暗罵一聲“重色輕友”,出了仙庭,直直朝一座浮空島飛去。
……
兩界大戰結束,沒了消耗,三仙島修士很快增多起來,三百年間,浮島數量整整增加五倍,王柄權去的那座,通體粉紅,植滿蔓藤緣槿,正是姖紅住所。
大戰剛結束那段日子,是姖紅生平最難熬的,母親拋夫棄子,妹妹殞落,父親失蹤,王柄權在最該陪伴她的時候,被囚禁於牢籠之中,在她心中,了無音訊的他,或許也已遭遇不測。
無父無母,又失去唯一的姐妹,姖紅的命運,似乎與當年的阿青有了重合,本就天資不俗的她,發了瘋般修煉。
從駐魂踏入大乘,她僅用了不到一百年,期間不止一次施展姖家轉生術法,可越是隨着修爲提高,女子就越少言寡語。
人在似睡非睡時,最容易回想起前一天的夢境,在轉生前一瞬,她看到了王柄權:
他們生活在一處漁村,他叫阿越,她叫阿青,在成親當天,她死在了海灘上……
再多的姖紅記不得了,但這些已經足夠解釋,爲何初次見到對方,自己會不自覺地笑,爲何接到短劍後,會下意識念出“杏枝”二字。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在對方離開自己後,才記起了他。
好在阿越終究回來了,回來完成那數百年前未完之事。
女子嘴角不由露出笑,放下手中正在縫製的紅衣,擡眼望去,男子正站在前方不遠處靜靜看着自己。
這一刻,二人彷彿又回到了那處漁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