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千年來的靈子挑選,無一不是由聖靈僕從代勞,所謂的聖靈考驗,非但沒給修士一條出路,反而是一道阻礙。”
聽到女子的話,央皇陷入了沉思,若對方說的是真的,那央蒼界幾千年來派出資質絕佳修士前往聖靈界,就徹底成了笑話。
女子繼續道:
“只有繞過天地規則的聖子,纔是成爲聖靈的唯一方法,央頡,難道你想兩界永遠都受制於人嗎?”
男人臉上露出猶豫,他知道對方說得沒錯,可如果冒然打破兩界維持了數千年的平衡,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好死不如賴活,年歲更小的他,反而無法像對方那般無所顧忌…
良久後,央皇終是點點頭道:
“我可以幫助你,但不能拿央蒼界無數生靈開玩笑,倘若失敗,我會毫不猶豫站在你的對立面。”
“不愧是央謄的兒子,始終都忘不了自己的職責。”
女子隨口讚歎一句,緊接着就臉色一變,兩人齊齊轉頭看向不遠處,一個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
來人一襲白衣,腰配雙劍,正是王柄權,不過此刻他的神情不再是玩世不恭,而是隱隱帶着股居高臨下的殺意,緩聲道:
“主人說得不錯,爾等反骨不滅反心不死,遲早會再成禍患。”
離坊太白最先看出端倪,冷聲開口:“聖靈僕從?”
王柄權不置可否:
“你這丫頭倒也聰明,竟能猜出本座的安排,只可惜央家從初代開始就專產庸人,這些年往聖靈界丟了不少人才,當中確有幾個可能威脅到聖靈大人,不過都被本座一一處置了。”
央皇聞言心中頗不是滋味,虧他們央家代代相傳,將先祖留下的東西當寶一樣護着,不想到頭來竟是一個陷阱。
年輕人對腦袋空空的央頡並沒多大興趣,轉頭看向女子道:
“第四個聖子,倒是本尊大意了,不知縉雲做了什麼手腳,竟讓你活了下來,既然今天被我碰到了,那便到此爲止吧。”
“王柄權”說着,輕打了下響指,星空四周立刻伸出數條鎖鏈捆向女子。
……
小半個時辰前,王柄權三人與綿栢對峙。
對方喚來央皇扈從,王柄權亦不甘示弱,直接用傳信法寶搖來數名幫手,聶衷良、姖紅、食通天、柳媚嬌及海、月兄妹。
事情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便沒必要藏着掖着了,十人對上十幾個央皇扈從,還算旗鼓相當,王柄權率先攻上,目標直指綿栢,後者面帶陰沉,取出一柄鋼刀迎擊。
此處的戰鬥很快引起了其餘人注意,最先抵達的是央定春,她提着金矛風風火火趕到,卻又不知該幫哪一邊,一時陷入兩難。
戰鬥進行到一刻鐘時,央皇妃姖雅帶着她的漫天花瓣出現,不由分說就封印了王柄權等人。
綿栢不能給他胡說八道的機會,急不可耐就要予以擊殺,央定春冷着俏臉將其攔了下來,朝央皇妃道:
“母親,不如聽聽他說些什麼。”
“皇妃您抓錯人了,咱們應該一同對付綿栢。”王柄權抓住機會。
綿栢連忙一步上前,“皇妃切不可聽此小人亂說,他是三仙細作,狡猾地很。”
“皇妃,綿栢方纔見陛下勢微,起了謀逆心思,還沒散夥就想着在新朝另謀職位,甚至揚言要剝光您和公主的衣服吊在門口供大家觀賞。
我等實在看不下去,才選擇出手,不想這老不要臉竟把護衛招來了。”
王柄權一通添油加醋,說得對面兩女子臉色泛青,不管此話真假,她們已經將綿栢記恨上了。
綿栢頭次遇到比自己還無恥的傢伙,氣急敗壞要拿刀宰了他,豈料下一刻就被央皇妃禁錮住,女人聲音冰冷道:
“你這番話,可有證據?”
“有。”
王柄權從懷裡掏出一塊殘破石頭,猴子獻寶一樣雙手捧起送到女人面前,“這是…”
“迴音石。”女人顯然識貨,接到手緩緩注入靈氣。
不等法寶運作,綿栢已經面如死灰蹲坐在地,他沒料到會有人將這種沒用的東西帶在身上,可偏偏就是這沒絲毫殺傷力的垃圾法寶,此刻卻能要了他的命。
……
“待有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狗,央家母女共侍寢,剝乾洗淨掛城頭。”
迴音石傳出綿栢猥瑣的聲音,而且還是一段順口溜,央皇妃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本來做好覺悟的綿栢垂死病中驚坐起,瞪着眼睛大喊道:
“這不是我的原話,那孫子毀謗我呀。”
“綿近侍,別掙扎了,你敢說這不是你的聲音?”
王柄權眯起眼,大有一副“老子坑的就是你”的架勢。
迴音石算不上覆雜,稍微有些煉器基礎的人都能製作,這種東西千萬年來都一個樣,也沒聽說過能造假。
央皇妃一把將石頭捏碎,旁邊王柄權心中隱隱在滴血,臉上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尋常煉器師在迴音石上自然玩不出花樣,但靈韻宗可是有個煉器天才,這玩意出自器堂堂主姖綠之手,只用作消遣,被王柄權順過來開發出了新用法。
央皇妃冷冷望向綿栢,作爲女子,她早對這個頗受央皇賞識的近臣行事存有不滿,但礙於央皇寵信,便一直沒拿他當回事,今日居然膽敢將主意打在了自己跟女兒頭上,相信就算央皇在場,也絕不會輕饒了他。
王柄權再度狗腿子一般湊上前,“皇妃且慢,別讓這無恥之徒髒了您的手,小的願意代勞。”
女人瞥了他一眼,語氣冷淡道:“別讓他死得太舒服。”
說完一揮手解去對方身上封印,王柄權周身一輕,咧嘴笑道:
“您就瞧好吧。”
說着,一指點在綿栢眉心。
男人雙目逐漸變得無神,不多時,臉上透出不解和驚恐,王柄權慢慢收回手指,男人卻在這時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隨後淚水與口水齊流,嘴裡不住唸叨着“不要”。
綿栢的慘叫越來越激烈,下身也開始抑制不住排出穢物,現場頓時變得臭不可聞,王柄權微微後撤,搖頭嘆息,一旁王移旌忍不住小聲詢問道:
“爺爺,您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你尚且年幼,我怕你接受不了。”
“說來聽聽嘛。”
“這麼好奇,我直接給你看吧。”
王柄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讓對方心頭咯噔一下,隨後果斷一指點在了其額頭上。
年輕人先是一愣,緊接着面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乾脆抑制不住大口嘔吐了起來——他僅是略微瞥見了綿栢的遭遇。
王柄權面帶笑意舉起食指,迎着周圍人怪異目光道:“若誰還有興趣,我也可以讓他看看。”
衆人別過頭去,裝作沒聽到,央定軍略一思索,終究挨不住好奇心,湊到還在嘔吐的王移旌身旁道:
“你究竟看到了啥?”
年輕人擦擦嘴,強撐着站起身,眼神忌憚看了眼自己的爺爺,心有餘悸道:
“即便對於綿栢,仍是太過殘忍了。”
說到這,他語氣一頓,“這世上你能想得到想不到的東西都在裡面。”
“啊?”央定軍更懵了。
不消一刻鐘,地上男人已經奄奄一息,而做出這一切的男子卻沒事人一樣跟女子有說有笑。
等綿栢完全如同一灘爛泥時,王柄權看向柳媚嬌道:“要我幫你嗎?”
女子目光堅定搖搖頭,“不,我親自動手。”
她來到綿栢身邊,毫不遲疑刺出手中兵器,靈氣迸發間,直接攪碎對方神魂,男人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痛苦,反而隱隱帶着解脫。
就在皆大歡喜的時候,王柄權突然神色一變,周身散發出不屬於他的氣息,嘴上喃喃一句“這可不是我想要的”,身形衝向半空。
……
一枚金光熠熠的圓形法器遊動間不時發出錚鳴,正是先前王柄權用過的日月輪,不過眼前這個動作更加靈動,速度也快上不少,以至於下方食通天僅看到一眼,就禁不住渾身戰慄。
王柄權伸出手,日月輪盤踞於掌間,他腰間雙劍自始至終都插在劍鞘中,日月輪竟是聖靈界那件真貨。
央頡瞳孔不由一縮,對方身上雖散發着化神期波動,但給自己的感覺卻不再是先前任人宰割的魚肉,而是發自靈魂的危險。
離坊太白也是微微皺眉,傳聞聖靈僕從並沒有實體,甚至連神魂都算不上,他僅是一道意志,可悄無聲息降臨在特定人身上,不過在聖靈界外現身還是頭一次。
對方不知活了多久,興許從聖靈創世時便存在了,對付這等老怪物,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王柄權見他們那副緊張模樣,笑了笑道:
“丫頭,聖靈大人至高無上,不要妄圖取代,你是自己了斷,還是我來幫你?”
聽到“自己了斷”,央皇臉色立時有些難看,央家先祖當年便是無故自裁而亡。
王柄權看出了他的想法,直言不諱道:
“本座可降臨到任何去過聖靈界的修士身上,你家先祖也不例外,當時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本尊出於無奈,才送了他一程。”
說到這,王柄權臉上略顯遺憾,“可惜了一根好苗子,我還是挺喜歡那小子的,只能怪他生錯了時代。”
“動手!”離坊太白適時開口,她謀劃了千年,怎能功虧一簣?
央頡也被激出了真火,雙手交叉拇指併攏,靈氣奔涌而出,施展出對陣太白都不曾用過的壓箱底神通。
……
“先祖助我!”央皇大喝一聲。
下方王移旌聞聲擡起頭,還沒等問出“咋幫”,就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一道金色魂魄從年輕人頭頂飄出升至上方,來自央皇的磅礴靈氣融合進靈魂,一個人影肉眼可見地快速成型,對面王柄權靜靜看着這一幕,似乎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片刻功夫,一個長相與王移旌極爲相似的男子出現在衆人面前,只不過其修爲達到了聖仙境,正是央家先祖生前巔峰境界。
男子轉頭看向央皇,平淡道:“是你喚朕出來的?”
“央蒼界遭遇生死危急,請老祖出手相救。”央頡恭敬道。
“代價你知曉吧?”
“回老祖,央蒼修士一日被聖靈壓迫,便一日做不到真正與天同壽,不孝後人留着壽元又有何用?”
“好。”
男子點點頭,目光瞥向旁邊女子,眼中隱隱透出驚奇,不過也僅是一瞥,便收回目光,看向對面附身王柄權的聖靈僕從道:
“矛實,好久不見。”
後者露出笑意,略帶感慨道:
“本座那個時代,哪有這麼多罵人的花花繞?你小子當初嘲笑我是茅坑裡的石頭,本座好久沒能理會個中意思,只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話。”
央家老祖沉默一會兒,問道:
“多久了?”
“七千八百三十二年。”
“看情形我當年確實沒說錯。”
“就算再過一萬年,我也還是我。”
二人如打啞謎一樣對話,默契程度像是至交好友,他們夜確實是忘年交,不過僅存在於幾千年前,在得知自己被騙後,兩人只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
時隔數千年,短暫寒暄過,聖靈僕從手中日月輪一挑,法器兀自攻了過去,初代央皇拿起鬥牛劍,福至心靈,一劍劈出如虹的粗壯劍氣。
名爲“矛實”的聖靈僕從不躲不閃,迎擊上前一把捏住駭人劍氣,稍稍用力,竟是徒手將其捏碎。
清脆聲起,矛實大笑道:
“央伏,忘了你的劍法是誰教的了?就連你這劍,也是本尊給的。”
言罷伸手一握,初代央皇手中長劍立刻沒了蹤影。
“矛實,你應該知道,別人給的東西,我向來不放心。”
男子語氣平靜,擡手抓向不遠處央皇殿,隨後高度誇張的宮殿在衆人眼中一點點縮小,最後化作一柄金色仙劍飛到了初代央皇手中。
“央皇殿一磚一瓦皆來自央蒼,此劍代表我央家皇權,不知可否與你那星辰鍛造的鬥牛一較高下?”央伏灑然道。
“自是可以。”矛實手握鬥牛劍回道。
兩人再度衝上,兵器相抵,聲響震耳欲聾,本就快被折騰散架的皇城立刻又有幾座房屋轟然倒塌。
這戰鬥已不是尋常修士可以參與的了,大家紛紛後退,幾道略帶擔憂的目光望向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