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蒼界,蟲谷。
此處是一顆自天地初開便存在的星辰,星辰體積巨大,但可供居住的區域卻很小,數千年前一場大戰,使得它滿目瘡痍。
整顆星辰被水域佔去三成,剩下七成中又有四成是荒漠,兩成多支零破碎,從外界可以看到地心岩漿及不時爬過的各色毒蟲,爲數不多宜居的地方存在着一個部族。
部族建築特殊,以高腳閣樓爲主,材質多爲樟木,閣樓不設樓梯,僅在外側綁有一條繩索。
未曾覺醒修爲的族人全靠繩索上下,麻煩是麻煩了些,但可抵擋大部分毒蟲。
他們姓苗,善巫蠱,不過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因爲先祖被下了詛咒,族人皆活不過三百歲,而且大多一生都不能覺醒修爲。
族內可被稱作蠱師的人屈指可數,蠱師們可以修煉,隨手灑出成千上萬蠱蟲,並且不懼毒物,能以自身靈力飼餵它們。
如此少數之人,卻擁有絕對話語權,因爲這纔是他們原本該有的樣子。
……
部落中心,一座別具一格的土樓高出周圍其他建築,其佔地巨大,整體成圓筒狀,厚實的紅土牆壁上開鑿出一個個小窗,除了能抵禦外來之敵,還可以抵擋春秋兩季沙暴。
平日住在土樓中的只有部族蠱母,實力一等一強橫,駐魂後期修爲的她,在如今沒落的蠱族人眼中,儼然近乎無所不能。
“蠱母奶奶,快看,我抓了一隻銀背蠍子。”
土樓內迴響起清脆童音,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提溜着一隻比她手掌還大的蠍子來到老嫗面前。
老嫗看着一臉興奮的女孩,臉上帶着慈祥笑意道:
“葉兒,蠱母問你,這銀背蠍子有何妙用,中了它的毒又該如何解?”
“這可難不到我。”女孩用手背擦了擦鼻子,“跟大多數蠍子一樣,它的毒可以治驚厥驚風、散結止痛,除此之外,銀背蠍子自身還能去腐生肌,對皮膚惡疾有奇效。
不過被它蟄到會很疼,如果醫治不及時,一刻鐘便會歸西,需要切開傷口放毒,並以白釩、半夏研末,醋調貼患,或以大青葉、半邊蓮搗爛外敷,當然,藥引子必不可少,必須是那隻蠍子背上刮下的粉末。”
老嫗點點頭,渾濁目光中帶着些許遺憾感嘆道:
“倘若我蠱族人人可修行,又何需用這麼麻煩的法子…”
“蠱母奶奶別擔心,葉兒以後一定可以覺醒修爲,跟苗靈姑姑一樣,成爲一名蠱師,用仙力來保護大家。”
小女孩甩了甩手中大蠍子,似乎並不怕被蜇傷,這時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走了進來,臉上擠出笑意道:
“呦,葉兒這麼能幹,今晚又有肉吃了?”
女孩聞言趕忙將蠍子藏着身後,搖搖腦袋道:“這是養的,不是吃的。”
男人寵溺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好養,說不定你就是下個蠱師了。”
“嘿嘿。”女孩憨厚一笑,捏着別人避之不及的大蠍子跑開去找其他孩子玩了。
老嫗低下頭,不急不緩縫製着手中衣裳,男人猶豫片刻,開口道:
“蠱母,那件事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老嫗沒有回話,男人便繼續道:
“現在風沙一次比一次大,今年的收成也比往年都低,部落的情況您也看到了,上次出現蠱師還是一百多年前,咱們蠱族已經徹底沒落成了普通凡人,着實沒辦法再在這蠱蟲遍地的地方生存了……”
“這些我都知道。”
老嫗將最後一針縫完,抖摟開這件只有在成婚時纔會穿的嫁衣,目露追憶道:
“咱們在這兒住了幾千年,早該搬走了,之所以一直沒動,是不想後輩忘了他們的出身以及先祖受過的迫害。
我年紀大了,再等幾年怕真沒有那份能耐了,既然你們想走,那咱就走。”
老人一邊說着,一邊將手中衣服疊整齊放到旁邊一口紅箱子裡,站起身道:
“吩咐下去吧,準備搬遷。”
男人略帶愧疚點點頭,並非他不顧傳承,而是如今的部族實在等不起了,暫且不提愈發惡劣的生存環境,單是每年死於毒蟲的族人便雙手都數不過來
先祖當年選此定居,看中的正是這遍地各色毒蟲,可失了修爲的他們,不僅得不到半點益處,反而深受其害。
……
在族人忙活着收拾東西時,星域中一個身影也越來越近,她無視環顧星辰四周的毒霧,直接一頭扎進了部落中。
名爲“葉兒”的女孩最先看到她,擡起手面帶興奮朝小夥伴們喊道:
“是苗靈姑姑,苗靈姑姑回來了。”
周圍族人聞言停下動作,面帶敬意看向女子。
女孩雖稱呼對方爲姑姑,可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女子已有近兩百歲,除去村內爲數不多幾名蠱師,剩下的人都不敢直呼其名諱——若無意外,她便是下一任蠱母。
先前黝黑中年男人看到女子,同樣恭敬行禮:“苗靈蠱師,您回來?”
女子含笑點點頭,順手塞給旁邊女孩一隻五彩大蜘蛛,後者立刻眉開眼笑,拿着蜘蛛去追其他幾個夥伴了。
苗靈擡頭看着土樓方向道:“蠱母在嗎?”
男人猶豫一下道:“方纔我去找過蠱母,她答應了舉族搬遷的事情…”
“小栓,你是一族之長,凡事以族人爲重,不需對此感到愧疚,我空有一身本領卻不能爲宗族做些什麼,我纔是該慚愧的那個。”
好些年沒被人稱呼乳名的男人微微赧顏道:
“哪裡,靈姨你尋的是救族良方,我只是保證大家別餓死。”
女子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朝土樓方向走去,男人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隱隱透着羨慕。
他在葉丫頭那麼大的時候,苗靈就已經是族內蠱師了,這麼多年對方長相都沒變,而他已經半隻腳邁進棺材了。
……
土樓裡,老嫗似乎早就知道女子要來,靜靜坐在蒲團上,一如既往笑吟吟。
“師父,我回來了。”
見到老人,女子不自覺眼眶微紅,幾十年沒見,對方臉上又多了不少皺紋,這在修士身上是極其罕見的。
老嫗面露慈愛,招了招手,女子上前乖巧坐下。
“這次回來待多久?”
“應該待不了太久,小栓和我說要搬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