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問的變化不僅令老道臉色微變,就連五十里外一直關注戰事的王柄權也不由泛起了嘀咕。
之前的招式雖說匪夷所思,但好歹是釋門正統功法,如今樸問用出的,更像是江湖上的旁門左道,若硬要說,倒是與當年文扶鼎用的請神上身有些相似。
從文扶鼎的結局來看,這類功法大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樸問雙目散發着金意拔出腰間佩刀,他並未急於進攻,剛剛數次與劍陣碰撞,刀口已出現多處破損,戰局進行到如今地步,尋常刀劍能起到的作用着實有限。
樸問也明白這個道理,將刀重新入鞘,歪了歪頭鬆開手,那柄刀就這樣直直朝下方落去。
幾乎在他鬆手的瞬間,對面老道率先動了起來,此刻對方也顧不得再藏私,左手掐訣控制劍陣,右手同時揮舞着拂塵朝樸問頭頂砸去。
……
地面上,蕭釵愈戰愈是得心應手,一雙秀目快速掃視着戰局,雙手不停變換着動作,僅僅三柄飛劍,愣是被她構成一個攻防一體的劍陣,起初未將對方當回事的巴特爾此刻也不禁皺起眉頭,幾次想要拿起武器前去與其過招。
達延多蘭智謀不輸姚青衣又是北突王室,自然不能讓侄子去冒險,出言規勸道:
“那邊有袁何跟姚翦壓陣,用不着你出手,此次蕭家的目標是你這個大汗,就算這三十萬大軍都拼死了你也不能露頭。”
在姚青衣跟達延多蘭近二十年的教導下,巴特爾早不是當初那個意氣用事的莽撞少年,他拄刀立在原地道:
“姑姑放心,在沒弄清這女刺客的手段前,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怕就怕這三十萬大軍中有他們的內應,若拖得太久,難免不會有人搗亂生事來製造機會。”
周圍人看到距離地面僅有一指而硬生生停住的長刀,都以爲是那女刺客的招數,下意識退了退,不成想女子竟比他們還快速地後退,同時臉上還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驚慌。
再擡起頭,其雙目瞳孔已完全被金意取代,一團金色霧氣隨着他的呼吸被吐出,其裸露在外的雙臂也不知何時被金色鱗片覆蓋,十指生出尖銳指甲,整個人已經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老道說完,直接咬破舌尖,“噗”地一口鮮血噴在劍陣上,十八把飛劍在接觸到血液之後,立刻光芒大盛,氣息遠勝從前。
達延多蘭聞言不露生色四下打量一番,立馬發現有不下十數雙正有意無意盯着這邊。
老道說完,欺身而上。
“老子纔不在乎什麼達延家,我現在只想殺了你。”
三十萬大軍,屬於達延家的不足十萬,這其中真正對王室死心塌地的恐怕還不到一半,達延多蘭可不會覺着其餘部落的人會好心到時刻關注着大汗的安危。
蕭釵秀眉緊蹙,她沒料到那雲層之上的傢伙竟還有這麼暗藏殺機的一手,刀鞘內傳出的躁動嗡鳴給她一種很不妙的感覺,也怪自己大意,能跟師父戰得有來有回的傢伙,怎會是尋常角色?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爲今之計還是趕快甩開這柄長刀,就在她思索對策之際,身側長刀突然毫無預兆地爆發出震耳轟鳴聲,緊接着整把長刀在周圍人驚駭的目光中整個崩潰開來。
……
下方,劇烈爆炸過後,蕭釵竟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衆人視線中,料想中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並未出現。
天空之上,雖說老道在樸問丟棄長刀後主動發起進攻,可自從對方將龍魂納入身體後,速度力量上升了不是一星半點,縱使有劍陣和拂塵加持,老道還是被打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長刀果然如預想那樣貼着身側落下,可就在即將落地時,刀身忽然驀地一頓,然後便懸停在了半空。
……
且對方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力氣,不但速度越來越快,揮拳也是一次比一次威勢驚人,劍陣在他的摧殘下損耗不小,眼瞅好幾把飛劍光芒已經變得微弱,更有甚者還出現了細微裂紋,這讓一向把飛劍看作命根子的老道心疼不已。
“好你個陰險的小子,打不過老夫,就朝我徒兒下手。”老道臉色難看。
碎裂的刀鞘與刀片裹挾着驚人威勢四散開來,女子的嬌軀也在這一瞬間被碎片覆蓋。
就在這時,天空之上傳來“嗖”地破空之聲,擡頭望去,只見一柄長刀正筆直朝地面砸來,長刀所指,剛好是被圍在人羣中間的蕭釵。
樸問功法威勢駭人,副作用同樣不小,其身體顯然無法承受這種負荷,此刻雙臂皮膚已經開始龜裂,但裂口處卻並未出血,而是滲出淡淡金光,若再繼續下去,爆體而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衆人心生疑惑,定睛望去,只見那長刀正牢牢貼在對方身側,鞘內嗡鳴不斷,不論女子如何快速後退,那刀始終如磁石一般牢牢吸附在其身旁。
老道聽到爆炸聲,臉色終於起了變化,雙手氣息磅礴而出,灌注進身前劍陣,凌厲劍氣自劍陣爆發出將對手逼退,老道連忙低頭俯瞰下方。
“老夫這一口真陽涎就是十年壽命,你可別讓我失望。”
“小子,達延家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願意這麼拼命?”
……
“一會兒若是動起手來,你別管我。”
達延多蘭沉聲說完,發現對方並未回話,深知侄子秉性的她立刻皺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麼。
達延多蘭都能注意到的事蕭釵怎會察覺不到,尋常人對這種高空拋物可能會暗地裡問候一下對方家裡人,蕭釵卻是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樸問攻擊依舊並未回話,就在這時,下方爆炸聲傳來。
老道見狀雙目不由一縮,臉色陰沉道:
“本尊當你有什麼了不起的神通,合着被衝身時間太長,已經漸漸迷失自我了。呵,這樣正好,就讓本尊助你一把,待你徹底走火入魔,斬殺之後再入劍陣,想必威勢還可再進一步。”
……
樸問垂着頭,擦擦嘴角金色血液,聲音模糊不清回答起對方剛纔的問題:
老道且戰且退,同時餘光下意識瞥向對方兩條手臂。
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現在剛好缺一把兵器,蕭釵腳步微錯,身形側了側,似乎篤定這柄已經沒了主的刀砸不到自己。
女子撕下已經破爛的淡紅長裙,露出一襲潔白長袍,白袍之上光華流轉,乃是一件整兒八經的仙器,老道待自己徒兒不薄,將這唯一一件宗門仙器留給了對方。
蕭釵看向人羣后方的巴特爾,平靜道:
“請大汗赴死!”
聲音不大,卻足可響徹三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