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新任掌教在王柄權的帶領下一路來到王府會客廳,少年洪毛一直對玄之又玄的道家傳說很感興趣,此刻跟屁蟲一般在二人後頭,絲毫不覺尷尬。
張丹玄看了眼少年,剛要張嘴說甚麼,就聽王柄權在一旁說道:
“劍法練熟了嗎,就跟這瞎湊熱鬧?”
“練熟了。”少年滿臉自信。
“能打得過葉老頭?”
“這……”
“這什麼,還不快去?”王柄權面露不悅。
少年還想開口辯解幾句,可看到師父的眼神後,只能乖乖“哦”了一聲,退出門去。
待少年走後,王柄權臉上的不悅瞬間消失不見,面帶歉意道:
“徒兒頑劣,讓道長見笑了。”
張丹玄搖搖頭,“小孩子貪玩是好事,不過貧道一向只知王爺帶兵打仗的本事,不成想收徒弟也這般有眼光。”
經他這麼一鬧,無數人因此喪命,以後莫說是大興三百年,即便一千年,傳籙府也無一人可得道飛昇。”
道經有言,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爲心,外人看來,我們求的不過是那身代表權貴的紫金道袍,實則卻不然。
而且他們假借天地之威行事,即便根骨天資再出衆,福源也總有耗盡的時候。
“你們道門之間,有這麼大仇嗎?”王柄權不解道。
“我記着張道長以前可是美髯垂胸,如今怎麼捨得剪短了?”
來福放下茶水告退後,王柄權面帶笑意道:
“這些年來,傳籙府從未想過悔改,修偏門而不修大道,不拜三清而崇天地,這種修煉方式初期的確進步神速,可到了後期也極易止步不前。
張丹玄嘆息一聲,解釋道:
“想必王爺也知道,我們正一與全真爭了幾百年,就想爭個天下道統之首出來。
修道之人慾證得大道,正如平常百姓欲當皇帝,無一日不想。
“起初我們只當他是想做中興之人,弘揚大道,只是後來才發現,文扶鼎所求似乎並沒這麼簡單。王爺可知,傳籙府成立三百年來,爲何就沒出過一位飛昇之人?”
到了文扶鼎這一代,按說以他的資質早該看透這一點,可其不但不懸崖勒馬,反而以神通左右天下紛爭,亦或說紛爭由他挑起。
王柄權聞言心中一動,眼前這人可是天下道統執牛耳者,眼光毒辣得很,而且以他的身份也沒必要拍自己馬屁,於是便低聲詢問道:
“道長此話怎麼講?”
這位道門大家似乎對他這種粗鄙的話語不太適應,輕咳一聲繼續說到:
“貧道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若是誰能成爲天下道統之首,不說大興三百年,即便是一百年的傳經佈道,也是大功一件,屆時門內飛昇仙人也會多上不少。”
……
中年道人搖頭苦笑,這要是擱在旁人身上,他就算拉下作爲龍虎掌教的老臉,也得爲道門爭上一爭,可眼下這位是當朝王爺,就算傾盡龍虎山一派之力,也未必能爭到。
“只是什麼?”
張丹玄一通話說下來,王柄權也有點懵了,“那這老傢伙費勁巴拉求什麼?”
王柄權表面平靜,內心早就樂開花了,還真讓自己撿到寶了。
二人談話的功夫,來福將茶水端了上來,雖然不知王爺爲何對一個賣菜的這麼客氣,可在王府做了這麼多年門房,眼力還是歷練出一些地。
誰料道人還裝上癮了,捋捋鬍鬚詢問道:
“敢問王爺當日墜崖後,發生了什麼?”
如今傳籙府得陛下垂青,掌管欽天監一切事務,而且不知他用什麼法子向聖上求得旨意,嚴禁其餘道派入京,貧道實在沒辦法,這纔出此下策。”
沒想到對方竟點了點頭,“王爺說對了一半,傳籙府祖師當年之所以被逐出正一,正是因爲他做了爲道門所不容之事。”
王柄權微微皺眉,說出一個連他自己都覺着好笑的答案:
“莫非是造孽太多了。”
王柄權聽得正起勁,此刻對方突然來這麼一句,他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早腹誹上了:
你們這些高人怎麼都喜歡吊人胃口,說到一半就夾斷不難受嗎?
見到對方懵逼的眼神後,中年道人也沒再賣關子,直接解釋道:
“……”
張丹玄此刻哪有半點道門高人模樣,分明就是一隻狐仙,王柄權聞言也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對方一頭霧水,這才斬釘截鐵道:
“不可能!”
“問!”
張丹玄說到此處,不由苦笑一下,“只是我們沒料到,正一、全真爭來爭去,最後竟被底蘊淺薄的傳籙府給中途插了一腳,搶去了這大興的機遇。”
“以在下淺薄的觀相術,此子根骨極佳,無論學什麼都可以事半功倍,只是……”
按說修道之人本該與世無爭,可仙人尚有私心,就更別提我們這些還未成仙的凡人了。
“我墜崖後……”王柄權微微皺眉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只知道當我恢復意識後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張丹玄面露驚奇,“王爺不知道?”
道人面露笑意,緩緩說到:
“只是讓他學武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讓貧道帶回龍虎山,好生調教,相信不出百年,世間將會再多一位仙人。”
這位在中原道統誰見了都得恭敬行禮道中年男子,聞言竟面帶尷尬,沉吟一會才解釋道:
“若非必要,貧道還真捨不得剪掉,只是若我不精心喬裝一番,怕是連京城大門都進不了。
剛剛他挑菜去廚房的路上,就已經猜到眼前這人不簡單了,加上王爺沒有刻意解釋,就更能說此事隱晦至極,自己還是少多嘴的好。
中年道人聞言沉吟片刻,這才繼續開口問道:
“那應該沒錯了,當日貧道於欽天監夜觀天象,發現王爺那顆星黯淡無光。幾個月後順帝入京,我老遠看了一眼,發現龍氣升騰,遠勝從前。
當時貧道還不知緣由,如今再見王爺,方知是王爺的龍氣轉嫁到了陛下身上,想來是當初王爺墜崖,魂不守舍,龍氣自然離體而去。
不過王爺若是願意,貧道倒有一法,讓氣運失而復得。”
王柄權對氣運之事一向不甚關心,反正他又不打算當皇帝,有和沒有都對他影響不大,於是擺擺手道:
“不用了,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萬一那個什麼龍氣回來了,老二那個小心眼又該睡不好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