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點化
衆人解開疑惑後，屋外等候的小和尚似有所感，直接推門而入，開始送客。
但凡高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古怪脾氣，見對方開始送客，幾人也不便再逗留下去。
幾人正要離開，王柄權卻從懷中摸出一個精緻木盒，放在了老僧面前。
“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師不嫌棄。”
這是王柄權出京前特意從王府寶庫挑選的，想着若是遇到了能幫助月餅的真神仙，也好有個謝禮。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並未打開查看，也沒有道貌岸然地假裝拒絕一下，只是微微點頭，道了句“阿彌陀佛”。
幾人轉身離開茅屋，身影逐漸消失在林子中，屋內剩下了兩位無論年齡還是輩分，都相差懸殊的和尚。
老和尚率先開口：
“不打開看看？”
小和尚擡起了原本低垂的腦袋，眼中滿是滄桑，“不用了。”
老和尚聞言摸了摸腦袋，喃喃道：
“也對，忘了師叔祖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但因中原地大物博，即使這般不重視，仍是出過不少活佛。
“爲何？”
“因爲心會亂。”老和尚如實回答。
至於中原釋教，剛好相反。
這位看似是孩童的僧人，其實是古井寺的一尊活佛。
現如今在世的，除卻一位半途而廢的，仍有三位。
縱使珍貴如此，年紀輕輕卻輩分驚人的小和尚仍是不爲所動，這份從容外人可能會無比驚訝，但在已是年近花甲的老僧看來，卻是再平常不過。
西赤密宗對活佛傳承一事，最爲重視，他們每年會派出大量僧侶專門找尋轉世活佛，在其還是孩童時，便帶回寺廟撫養。
老和尚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出口誇讚別人，要知道，能得到面前這位中原僅存三位活佛之一的誇讚，可比十條百條佛珠來得讓人激動。
老和尚一改剛纔慈眉善目的長者形象，完全一副虛心求教的晚輩姿態。
活佛，據說是天上佛陀轉世，傳承極爲神秘。
他們講求一切隨緣，因此很多轉世活佛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進一趟寺廟。
盒內靜靜躺有一條念珠，通體雪白，珠圓玉潤，由上好的硨磲打磨而成。
……
其中之一便是眼前這位據說是彌勒佛轉世的小和尚，另外兩位，則分別是西北一位自稱“門諦菩薩”的女子，以及南方一位年愈九十的老僧。
他八歲入寺，被上任方丈收爲弟子，平日與寺中其他僧衆並無太多交集，除了方丈和師兄，幾乎沒幾個人見過他。
至於北突和東罕，都不信佛，因此各自只存有一位活佛。
老和尚聞言神情放鬆了下來，雙手合十頌了一句佛號。
小和尚面色重歸平靜，繼續說到：
作爲新任住持的師兄並沒有說什麼，僅是吩咐寺中僧人不得前去打擾，至於眼前這位堪比小和尚爺爺輩的長老，則是負責送齋飯的。
西赤現存的三位轉世佛陀，皆是由此而來。
北突那位正是甘燈寺的老住持，一年前已經圓寂了。
面對如此珍貴的佛珠，說不心動是假的。但參悟了幾十年佛法，就算再愚笨，也能悟出一二。
……
說着，他便摘下了自己手上的佛珠，放在桌子上。
且其最珍貴的不是價值，而是材質。硨磲屬佛門七寶之一，不攀不附，不媚不俗，以其製成佛珠，每日念動持之以恆，可積無上功德。
老和尚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老和尚聞言大驚失色，他雖然已經從主持那裡提前知道了這位師叔祖要離開的消息，但沒想到會這麼快，而且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對方摘下的手串。
“謝師叔祖誇獎。”
一旁的老和尚看見串珠眼前一亮，他雖然只是寒井寺中一名普通長老，卻也是見過些世面的，這一串看似尋常的佛珠，價值可抵千金。
慧明小和尚本就不是善於言談之人，這次讓老和尚假扮自己，也是知道自己太過年輕，恐怕無法令人信服。
“師叔祖，佛說出家人不打妄語，咱們今天算是破戒了嗎？”
因爲在中原釋教教義中，佛陀轉世本就是體察凡間疾苦的，若是剛一出生就被帶進寺廟，就還是立於空中，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聽到答案的小和尚第一次露出笑容，他看向眼前的老和尚，目中透露着讚許，如同長輩注視晚輩，輕聲開口：
“你師父說得不錯，你的確慧根不佳，但勝在勤能補拙。”
再說眼下這位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和尚，頭上雖然頂着嚇人的名頭，卻並未像其他名寺高僧那般，着錦斕袈裟，持金錫法杖，甚至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沒有。
“覺法，這串佛珠我用不上，送給你吧。”
這三位佛陀中的一位，位於都城毗真寺，據說是毗盧遮那轉世，即中原所說的大日如來，是密宗最根本的本尊。
老和尚聞言愣了下，但依舊搖了搖頭，“謝過師叔祖，弟子不能要。”
他做了幾十年和尚，卻依舊不得要領，別人誦經他誦經，別人行善他也行善，可師父依舊說他沒有慧根。
另外兩位則分別是盧舍那佛和藥王菩薩的轉世，也都分別位於名山大寺中。
東罕那位，據說效命於皇庭，被列爲座上賓，至於是真的佛陀轉世，還是欺世盜名，就不得而知了。
他知道按照自己的悟性，可能這輩子都修不出舍利了，於是便主動承擔起了給師叔祖送飯的任務，希望可以在師叔祖身上，感悟一二。
“有緣人既已等到，那我也就沒必要待在這裡了，臨行前，這串佛珠就贈與你吧。”
小和尚一臉平靜，溫聲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爲了救人而破戒，佛祖是不會怪罪的。”
被老和尚稱作師叔祖的小和尚依舊面色平靜，猶豫片刻後，還是打開了木盒。
仍是稚童的師叔祖看着桌上的木盒，突然說到：
之後老方丈圓寂，這位法號慧明的年輕和尚在頌過地藏經後，便在寺外樹林中搭起一座茅屋，專心鑽研佛法。
佛珠珍貴不假，有助於積攢功德也是真，但若一開始爲了這些而去選擇它，那無疑是動了貪念，本末倒置，最終難以修成正果。
後來師父圓寂，燒出了舍利，他無比羨慕，經常對着佛臺上的舍利發呆。
這手串材質雖比不得盒中的硨磲珍貴，卻是上任方丈圓寂後留下的，也就是小和尚師父的遺物。
震驚之餘，老和尚想要詢問些什麼，可當他擡起頭，卻發現不大的小屋內空空如也。小和尚不知所蹤，桌上留下一串紅中透亮的佛珠。
老和尚悵然若失，喃喃道：
“謝師叔祖點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