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蝸牛(原拿什麼整死你) 二四章 海邊的小風波
陸雙去給衛楠送相機,周放一個人無聊,便拿出手機打國際長途給美國的親親愛人,一接通電話就來了句:“親愛的,我想死你了~”那頭的人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你忘了時差吧?我這裡凌晨五點。”
“……對不起。”周放嘴角微微一翹:“我實在是太想你了,別說時差,連我自己是誰都忘了。”電話那邊原本冷淡的聲音倒是溫柔了幾分,輕聲道:“嗯,我也想你,雖然你昨天剛過來看我。”“那就好,你繼續睡,做夢也要夢見我啊。”“……我可不想做噩夢。”那邊輕笑了起來,“我先睡了,睡醒再給你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周放無奈地仰天長嘆:“思念啊思念,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陸雙走到旁邊笑:“你不要露出這種棄婦般的表情,讓我很想揍你。”周放聳肩:“沒辦法,愛人在美國,我一個人心灰意冷。不像你,剛喜歡上一個人,熱血沸騰的全身充滿鬥志啊。”陸雙無奈:“你昨天不是剛從美國回來嗎?”周放厚顏無恥地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愛情的甜蜜之處,就在思念與被思念的過程。”
陸雙笑不作答。其實周放的《薔薇花案件》停更那麼久的時間,的確是跑美國看老婆去了,陸雙作爲他的知己,自然很清楚周放愛情之路的波折——他家那位筆名寶丁,還是跟他齊名的暢銷書作家,寶丁的來歷依舊是拆字法,寶蓋頭加丁是一個“寧”字,跟又又,木南,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陸雙跟周放認識的時候,正好是寶丁因爲家裡的緣故出國留學之際,周放鬱悶之極,嘴上雖然整天抱怨,卻依舊堅守着他們好不容易修來的愛情果實,說“我會等你,不論多久。”目光深處是真摯的愛和決心。
周放這人雖然很痞很不正經,對愛情的執着倒是連陸雙都有些感動。其實兩人能成爲這麼好的知心朋友,不止是寫作方面某些觀點臭味相投,還有很多的共同點,比如厚臉皮,比如假正經,還有……非常相似的愛情觀,以及對愛人的包容和體貼。現在回想起來,兩人當初的相識還頗有趣味性。在一場文學城的論壇大戰中,有人看不慣某些“推理文”的寫作風格,一竿子打翻一條船,把周放陸雙等人全給罵了,還從文中挑了很多毛病來指責他們。有一個叫“方文”的馬甲上去回帖,反脣相譏,用幽默的語言調戲那個樓主,讓圍觀的人樂得捶了一晚的桌子。陸雙因爲是事件的主角之一,在責編的禁令下保持沉默,偷偷換了個馬甲叫“又又”,跟“方文”聯合起來把那幫人給嚇退了。
在那場罵戰中,“又又”和“方文”並肩作戰,陸雙覺得那“方文”實在是很有意思,很多觀點跟自己不謀而合,太對胃口了。於是就以高超的計算機底子,查到了他的IP並且順藤摸瓜入侵他電腦,還在桌面上留了一個txt文件,叫做“又又拜訪,歡迎回訪,請加企鵝號XXX”。
次日,打開電腦的周放震驚得差點掉了下巴,良久之後才意味深長地一笑——“個性!居然入侵我電腦,這種拜訪方式實在是太對我胃口了!”於是,兩人順理成章成了朋友,在Q上聊天的時候,不約而同地說:“月半月半白勺女子。”
拆字法的由來,也不過是因爲……自己所愛的那個人.想到這裡,陸雙不禁笑了起來,扭頭學着周放的語氣道:“緣分啊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說罷,不顧周放玩味的笑容,轉身去租了兩個躺椅和遮陽傘,給了周放一個,自己也在旁邊躺下來,戴着望遠鏡看風景。周放突然問:“你不是要給她拍照?”“相機給她了。”陸雙輕嘆口氣:“我相信衛楠更喜歡祁娟和原元給她拍,她們姐妹一起玩,我就不打擾了。”周放感嘆:“真體貼啊。”陸雙微微翹起嘴角:“還行,一般般。”.夕陽的餘暉灑在海面上,閃爍着金色的光芒,遠處的海和天空連成一片,波瀾壯闊。
天色漸晚,下海游泳的人們陸續上了岸,旁邊的公共浴室外,玩得盡興的人們一邊排隊等候,一邊評價着海景的美麗,旅行團也陸陸續續召集遊客收工了。衛楠是個旱鴨子,根本沒下水,一個人在那堆沙堡,遠遠望去,只見她在地上堆了個像模像樣的袖珍版長城,上面還插了個從小孩兒手裡拿來的旗子,以表達她的愛國情懷。
周放不禁感嘆:“真是單蠢可愛的女生啊。”陸雙微笑不語,因爲回想起童年裡衛楠在沙灘上用腳丫子寫“又又”的場面,心底不禁變得柔軟起來——或許,自己喜歡的就是她的可愛和純粹呢?還有那種……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如沐春風般柔軟、溫暖、輕鬆的感覺。一陣風過,吹起地上的沙塵,也吹來遠處的一聲驚叫,那叫聲如同恐怖片裡的女鬼,撕破空氣一般的尖銳!衛楠立刻往聲音的方向衝了過去,頭髮被風吹得亂了都顧不上,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往那邊跑!
陸雙心頭一跳,趕忙坐起來,“過去看看!”一手抓起打呵欠的周放,迅速往那邊走了過去。
現場一片混亂,T大的同學圍成了一團,一臉緊張。陸雙隨便找了一個女生問了情況,那人說:“好像是有個女孩兒掉海里了,許之恆去救,到現在還沒上來。”陸雙道了聲謝,從人羣裡走到衛楠身邊——只見衛楠的臉色紙一般慘白,指甲深深攥入掌心,拼命剋制着,纔不讓自己顫抖得太厲害。
陸雙只覺得心頭一痛,不由自主的把手輕輕放在她肩上以示安慰,太過緊張的衛楠,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個陸雙。祁娟和原元聞訊也趕了過來,擠到衛楠身邊一臉緊張地問:“怎麼了楠楠?”
衛楠沉默良久後,才用細弱蚊蟲般的聲音道:“許之恆……他去海里救人。”
祁娟挑眉:“那有什麼好緊張的,把人救上來不就完了。”衛楠輕聲道:“他不會游泳。”祁娟張了張嘴,沒說話。衛楠繼續說:“蘇敏敏下去救他,也沒上來。”之後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周圍的聲音似乎被海風吹散了,衛楠只覺得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剛纔蘇敏敏驚叫的聲音,還有她不顧一切跳到海里的畫面,一直在衛楠的眼前揮散不去。
多麼諷刺。白天還在那扔枕頭,扔杯子,罵着許之恆“你怎麼不去死”的蘇敏敏,現在許之恆一出事,便瘋了一樣跳了進去,也不顧自己一個女生能不能拖得動身高一八五的許之恆外加一個溺水的調皮孩子,也不顧這麼大的海浪下去之後能不能活着上來。就那麼奮不顧身地,叫着許之恆的名字,毫不猶豫就跳了進去。而在旁邊猶豫的自己,是多麼可笑又可悲?他出事的剎那,自己只能在旁邊緊張,只能呆呆地看着,因爲不會游泳,根本沒有親自去救他的瘋狂想法。是太過理智,還是太過自私?以前,衛楠一直以爲跟許之恆的這段感情裡自己付出了真心,認真的愛過,便足夠了。卻從來沒想過,原來這一切遠遠不夠。相對於蘇敏敏,自己缺的便是那分衝勁和勇氣。可有時就是這麼無奈,就算自己有了勇氣,也沒有支持自己的客觀條件。我是個旱鴨子,所以,就算鼓足勇氣,不顧一切,甚至撞破腦袋——也依舊去不了你的世界。這便是現實.祁娟和原元都沒再說話,扭頭焦急地看向海面。雖然平時看不慣蘇敏敏,那也是女生們無聊時的八卦和壞嘴巴,倒沒有人希望她真的出事。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像發了瘋一般,一個接一個巨大的海浪砸了過來,似乎想把岸邊的人全部吞噬,嚇得衆人都退了幾步,衛楠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瞬間全身被淋了個溼透。
陸雙上前一步把衛楠拉了回來,手指輕輕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別怕,我去救他。”
肩膀上不大不小的力度讓衛楠找回了神智,回頭看了陸雙一眼,只見他正微微笑着,眼神中,是讓人安心的冷靜和寬容。見他和周放一起下水,衛楠張了張口,聲音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一句話來.
片刻之後,陸雙和周放拖着蘇敏敏上了岸,而許之恆卻從不遠處救了一個女孩子,自己遊了上來,沉着臉走到這邊。周圍的人識相地散去了,許之恆冷着臉,對嗆了水咳嗽個不停的蘇敏敏道:“你白癡嗎?!”
蘇敏敏沒說話,衛楠看見她低着頭,一滴一滴的眼淚像擰開了開關的的水龍頭一般,失控地往下流着。尷尬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蘇敏敏才站了起來,看了許之恆一眼,嘴角露出個冷冷的笑意——“許之恆,你還是去死吧。”然後轉身,飛奔離去。因爲剛從海里上來的緣故,蘇敏敏頭髮亂成了一團,海水和淚水混雜着在臉上畫出可笑的圖案,身上還沾了一大堆的沙子,看上去格外狼狽難堪。那是曾經被封爲“中文系系花”的蘇敏敏最狼狽的時刻。全然不顧形象,只是拼命奔跑着,像是受驚的小鹿想慌亂地逃離某些人的視線,跌跌撞撞,左右搖擺,用那麼可笑的逃命般的姿態,跑了近百米的距離。周圍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爲那個女人受了刺激導致精神失常,在那指指點點地笑她。跑得太快的緣故,蘇敏敏只覺得心臟激烈地跳動着,胸口處撕扯般的疼痛感,並不止是方纔嗆了水的緣故。蘇敏敏很清楚,許之恆到海里救人才不是大發善心,他不過是認錯了人,以爲是衛楠這旱鴨子出事了,纔不顧一切跳下海去救。而忘了他早已學會游泳,傻乎乎地奮不顧身跳進海里的自己,顯得多麼可悲又可笑?
被陌生人救上來,喝了一肚子水,最狼狽的時刻,得來的卻是他冷漠的一句——
“你白癡嗎?!”一句話,簡簡單單四個字,像是重錘一般,又狠又準地砸在了心底最脆弱的部位,剎那間擊碎了一切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