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妖師擡起眼皮看着正靜心研墨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帶你走,如何?”
這話聲音不大,但分量着實不小,連江樓聞言,手上正在磨墨的動作就停了那麼片刻,然後繼續,並沒有回答對方的話,而紀妖師也很反常地沒有別的舉動,他只是看着連江樓的側影,又慢慢地重複了一遍:“……連江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帶你走,如何?”
說話之際,紀妖師的眼睛亮得近乎妖異,就像是一頭渴切之極的野獸,又或者,那是希冀,晃眼的陽光與破碎的風在他周圍互相交錯,一切都安靜下來,靜得令人畏怖,明明還是白天,卻給人一種漆黑夜色`降臨之感,就好象是被連江樓旁邊那一盞濃稠的墨水整個兒地潑灑了過去似的,紀妖師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催促,他的一隻手放在窗臺上,表情是平靜的,然而只要與其對視,就會在那雙狹長如刀的眼睛裡看到一團燃燒的黑火,紀妖師略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並不與自己目光交匯的男人,微微皺亂了心湖,有那麼一刻,他幽黑的眼瞳越發變得深暗,紀妖師突然想起當年遇見這個人的時候,那時幾乎就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自己的時間就停止了,彷彿有人在心頭狠狠搗了一拳,搗得連呼吸也停住,就此無法自拔地墮入愛河,在幾十年間無數次於夢中將對方摟抱在懷中,直至今時今日,這個人依舊令他着迷如初,迷戀得甚至可以爲其付出一切,原來感情的發生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然後再接下來不過就是隨着時間的積累要麼越來越深刻,要麼越來越淡薄,而自己,偏偏就是第一種。
--無情之人要麼永遠不會動情,要麼一旦動情,那就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啊……
也許是因爲感受到紀妖師那不同尋常的目光,也或許是終於打算回答對方的話,因此連江樓終於擡起了頭,他看向紀妖師,黑玉一樣純淨的眼裡不帶一絲雜色,純正無比,如同一片寒冷而美麗的冰海,雖然是如今身處囚籠,可他卻偏偏給人一種山嶽般寧靜穩然的感覺,令人極度安心,而且看不出有絲毫的不和諧,紀妖師見狀,忽然自嘲地挑了挑脣角,就記起第一次遇見連江樓的時候,那時還是少年的連江樓就是這樣的眼神,與此刻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當年還太年輕的自己被少年就那麼看上一眼,立刻就好象有一股力量將靈魂從肉身之中狠狠拖了出來,對此,紀妖師無可奈何,不僅僅是他,這世上任何人也都是無可奈何的。
不過連江樓也只是這樣看着他而已,並沒有進一步的行爲,似乎也沒有打算迴應,被男人這樣看着,紀妖師就有點覺得自己有些像那些做事不管不顧,一遇事就容易血液一股腦兒地往腦袋裡涌的衝動年輕人一樣,他用力磨了磨森白的牙,沉聲道:“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找一個地方隱居,再不問世事,沒有人能夠找到我們……江樓,我會護你周全,我們會過着平靜安穩的日子,再也不必擔心任何事,也再沒有人可以折磨你。”紀妖師說着,見男人依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如同一潭死水,一時間不由得眸色深深,頓了頓,就哂道:“連江樓,我紀妖師從前一直都沒有弱點,直到後來遇見你……你很清楚我對你的心思,應該知道我情願爲了你拋棄一切,所以我這番話究竟有沒有誠意,你應該能掂量出來。”
“……紀妖師,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帶我離開這裡,不過,你確定自己能夠成功?”一直保持沉默的連江樓突然平靜地開口,他的臉上帶着一絲淡漠,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冷酷,這樣的氣質彷彿與生俱來,從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乃至每一寸肌膚上都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來,連江樓看着站在窗外的俊美男人,語氣毫無起伏地道:“我並不質疑你這番話的真實性,也不認爲這是試探,不過,就算我同意你的提議,莫非你就真的認爲你可以將我從這裡帶出去不成。”連江樓說着,收回目光,往硯臺裡稍微添了些水,重新磨起墨來,片刻,才繼續道:“搖光城有多名宗師坐鎮,青元教總部之中更是高手雲集,你認爲你有機會帶着一個修爲盡失的累贅全身而退?僅僅是師映川一個人,你已沒有把握脫身。”
紀妖師沒有反駁對方的話,他很清楚,與從前不一樣,現在的師映川讓他有一種雲山霧罩的感覺,看不出深淺所在,但那具身體當中所蘊藏的龐大力量,令他不得不正視,甚至忌憚,但儘管這樣,此時他的眼睛卻還是一動也不動地盯着連江樓,慢慢說道:“至少我們可以試一試……只要你願意。你要知道,他說過的話,現在都已經踐行起來,而且做得夠狠夠絕,如果你不離開,以後的日子,你確定自己能夠一直熬下去?”
連江沒有去看窗外的紀妖師,而現在雖然距離很近,紀妖師也還是分辨不出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究竟哪些纔是真實,就見連江樓樓神色漠然,說道:“成功的把握不足一成,他應該早已將我的氣息鎖定,只要我離開此處,他勢必就會立刻趕來,有北斗七劍相助,天下幾無他不可追蹤之人,你與我逃脫的機會可以說是渺茫之極,爲了不到一成的勝算決定冒險,殊爲不智。”連江樓說着,黝黑的眼睛在紀妖師臉上微微一凝,遊離的目光盯着這個臉色陰沉的男人,道:“你是聰明人,不該做這等鹵莽之事。”
“聰明人也會做蠢事,只要我認爲值得,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紀妖師咧開嘴,忽然就笑了起來,他笑得很是肆意,但眼中卻有着顯而易見的焦灼,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問道:“那麼,你的回答又是什麼?”對此,連江樓沒有給出迴應,他只是提起了筆,慢慢蘸了墨汁,在面前的紙上繼續寫了起來--這,就是回答了。
看到對方如此行事,其實也在紀妖師的預料之中,所以談不上多麼失落,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心情,他望着那靜靜寫字的男人,半晌,開口說道:“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你們之間決裂的原因,當時我很意外,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不過,我本以爲你是一個清心寡慾甚至於無慾無求的人,現在發現,原來你並不是,因爲永生二字,實質上已是世間一切欲`望的集合體,因此你所求的東西纔是世間最苛刻乃至渺茫的,你的欲`望之大,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人生在世,求的不過是百年的權勢財富,安逸享樂,你要的卻是超脫凡世,性命操於己手,爲此,你可以夠狠,夠絕,你這樣的人,自然是極可怕的,然而這樣的人,又何嘗不是非常可憐的……江樓,我忽然發現,也許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你。”
連江樓手中的筆沒有停頓,依舊流暢地行走在潔白的紙面上,他表情平靜,聲音也同樣平靜,這一刻,他的容貌沒有半點改變,但在紀妖師眼中,卻似乎變得陌生,成爲了另一個人,就見他一面寫着字,一面淡淡說道:“人看蟲蟻,笑其朝生暮死,延伸而去,遂有‘夏蟲不可語冰’之言,而天地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既生於世間,不願做那曇花一現,因此可以不惜一切去追求永恆天道,知道自己本心所向,狠絕也好,無情也罷,這是我的選擇。”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所以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偏偏你就能做到,是嗎?”紀妖師閉上眼,剎那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喃喃說着,心裡有些亂,不知是站了太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開始隱隱有些煩躁起來,突然睜開眼睛迫視着連江樓,冷幽幽地看了對方足有幾息的工夫,才一字一句地勉力吐出一句話,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已經墜入魔障之中,執念,已經讓你入了魔!”連江樓恍若一塊積年不斷融化的堅冰,他的情感似乎已被封閉起來,整個人讓人覺得冰冷,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動與鮮活,但這只是普通人可以看到的表象,絕非本質亦是如此,就如同一望無際的大海,在平靜的表面下卻無時無刻不在激盪着暗涌,只需一個契機,立刻就能夠掀起滔天巨浪!
此時就見連江樓眼裡流露出莫名的神色,如果盯着他的眼睛仔細看,就會發現裡面的滄桑意味以及只有歲月才能夠賦予的從容,他語氣漠然道:“何謂魔,何謂佛?只爲心中一個理念,殺伐果斷,我就是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曾改變過。”
男子沉磁悅耳的聲音淡淡流淌在空氣中,紀妖師目光一動不動地看着對方,突然道:“你是……趙青主?”連江樓卻不再理他,甚至不再看他一眼,更沒有任何回答,紀妖師微微攥拳,眼神莫測地望着連江樓,但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做,轉身離開了。
連江樓仍舊安靜地練字,彷彿什麼都不能影響到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外面起風了,淡灰色的雲緩緩聚攏起來,稀疏的雨點從天而降,逐漸又密集起來,彷彿無數從天上垂落下來的細密銀絲,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淡淡的冷意沁骨透心,無數雨滴濺落在地上,在這個季節,下雨是很少見的,這時有風吹入,拂開了桌上的一本書,連江樓便停下了筆,準備起身關上窗戶,但還沒等他站起來,就發現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男人有着線條勻稱的肌肉,彷彿就是爲征服而生,單薄的黑袍被雨水打溼,緊貼在身上,將飽滿結實的肌肉線條凸顯得淋漓盡致,那肌肉並不誇張,保持在視覺優美的程度上,使得這具充滿了力量的身軀看上去有一種和諧的美感,柔軟的黑髮披垂,髮梢還在往下滴着水,但即使如此,男人也沒有絲毫狼狽之態,此刻他就站在窗外,目不轉睛地盯着連江樓,目光充滿了淡淡的侵略性,顯然,剛纔那些需要處理的公務並沒有花費他太長的時間。
“方纔我不在,有沒有想我?”師映川微微一笑,再自然不過,他並沒有等連江樓回答,就離開了窗口,大約一頓飯的工夫之後,他來到了室內,半溼的黑髮鬆鬆挽成髻,身上披着一件金綠色的華麗長袍,散發着似乎是梔子花的柔和香味,眉目慵懶,嘴角噙笑,說不盡的寫意風流,這時連江樓正坐在一張圈椅裡,看着一本不知道什麼書,師映川走過去,站在對方身側,伸手去撫男人緞子般漆亮光滑的長髮,連江樓擡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阻止他的親近,然後又繼續埋頭百~萬\小!說,這一刻,兩人就像是一對普通的戀人或者夫妻一樣,相處得很是自然,師映川笑了一下,然後就一偏身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與此同時,連江樓忽然就感覺到肩膀微微一沉,一隻手已搭在了他的肩頭,一縷溼潤的幽幽髮香也隨之而來,滲入了鼻中,卻是師映川的身體半倚在了他的身上,正隨意地撫着他的肩頭,低首去百~萬\小!說上的字,有那麼一瞬間,連江樓的心跳停滯了,一股莫名的感覺在胸臆中繚繞,雖然立刻就平復下來,但並不能就此便認爲它沒有發生過。
室內的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寧靜柔和起來,連江樓就這樣讓師映川挨在身邊,繼續靜靜翻閱着手裡的書本,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兩個人之間悄然滋長,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令人顫慄,周圍寂靜無聲,只有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絕美的男子微微倚靠着英俊的愛人,神情溫然,這一幅美麗的畫面,至少在此刻,成爲了短暫的永恆。
但平靜幸福的時光註定不會長久,當連江樓的手準備再次翻開書頁的時候,一隻溫潤剔透得猶勝美玉的手無聲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翻書,連江樓切實地感覺到了那皮膚的溫熱與細膩,與此同時,脣上忽然微微一暖,師映川已低頭吻住了他的嘴脣,不過這個吻並沒有深入,只是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師映川修長雪白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脣,緩緩摩挲着,用玉似的指尖細細描摹那薄脣的形狀,那指尖有些貪婪溫柔地感受着嘴脣的柔軟與溫暖,但力道卻拿捏得正好,不會讓人感到被侵犯的不快,師映川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捉摸不定的氣息,他笑道:“連郎,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嘴脣很美,很適合親吻?”
當然沒有,連江樓固然是少見的美男子,但他的身份與性情決定了他的高不可攀以及不可侵犯,幾乎沒有什麼人會當面讚美他的容貌,更不可能當面說這種充滿了挑逗意味的放肆言語--除了師映川。此時這個赤眸的男人微笑着,既陌生又熟悉,在連江樓耳邊輕聲說着充滿誘惑意味的話語:“你的嘴脣美得令人着迷,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能夠狠狠地親吻它,嘗一嘗它究竟是什麼滋味,哪怕是如今我已經無數次領略過它的味道,也依然還是對它留戀無比呢。”眼下的他如此溫柔,但事實上師映川曾經想過,當連江樓落入自己手中時,立刻就毫不猶豫地將其殺死,徹底與從前的一切告別,做一個了斷,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抹去,因爲師映川發現,自己甚至不能夠允許這個男人,從他的生命當中消失!
師映川那優美低柔的聲音宛若情人之間溫柔的呢喃,但那眼神中也透出濃濃的幽冷,令那笑容中帶有一股戾氣,就好象在這溫柔之後藏有無盡深淵,稍不留意便能夠令人永墮其中,連江樓側過頭,看着對方,再沒有什麼能夠阻礙兩人的對視,不知道爲什麼,師映川的眼神漸漸地又柔和起來,他的手指來到連江樓的脖子上,輕輕滑動,讓那相對敏感的喉結得到充分的愛撫,師映川沒有說話,反而將臉靠近了對方,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連江樓敏銳的目光不曾錯過師映川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在看到對方微凝的眉頭漸漸放鬆時,連江樓總是平靜的面孔終於出現了一絲漣漪,他擡起手,慢慢摸上了師映川輪廓完美的臉,溫暖的指尖說不上來是出於一種什麼感情,緩慢地摩挲着指下細膩的肌膚--究竟是什麼時候對這個人有情的?似乎已經記不得了,有時候強行去回憶,去搜索答案,偏偏也是無跡可尋,彷彿是從一開始就是如此了,果真是這樣的嗎?
師映川微微抿起脣,似乎不太習慣對方這樣的行爲,但是他對着連江樓的臉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抗拒這樣的接觸,當連江樓站起身來,低頭靠近時,兩人之間視線相交,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彷彿有一種力量促使他們互相吸引着對方,讓兩張面孔靠得越來越近,與男女接吻時不同,沒有人閉上眼,當連江樓吻住那張微菱的嘴脣時,儘管師映川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那油黑的睫毛卻是幾不可覺地顫了一下,出現了瞬間的恍惚,而將他從恍惚拉回現實的,卻是連江樓的擁抱,對方的身體溫暖又結實,一剎那間,他們之間的隔閡,那些不愉快,那些仇恨,彷彿統統都不存在了,就好象是最爲明媚的陽光照落到角落裡,驅散了沉積已久的陰暗,熾熱的嘴脣一經相觸,就再也難以分開,充滿溫柔意味的親吻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冰冷壁壘,他重新變成了他親密無間的愛人,再不會彼此傷害,也不會有任何破壞他們感情的事情出現。
連江樓的雙臂擁緊了石映川,他聞到了對方身上梔子花的氣息,混合着男子本身的味道,交織成一股親切又誘惑的香氣,連江樓一隻手托住師映川的後腦勺,讓其擡頭,以便更好地加深這個吻,二者的脣相接,彼此似乎都很滿意這樣柔和的撫慰,師映川彷彿並不在意這樣被動的親吻,他張開嘴配合,接受連江樓的吻,讓對方的舌頭進入自己的口腔,頭一次溫順地對待這樣一個吻,在近來這段日子裡,兩人之間的接觸一向都是由他來主導,但眼下享受着對方的主動,被那鮮明的男性氣息所包圍,這種感覺似乎也很新鮮……師映川察覺到血液中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他有點漫不經心地迴應着連江樓探入自己口中的舌頭,一隻手慢慢摸上對方的腰側,連江樓有着非常完美的腰肌線條,腰身精瘦緊實,隔着衣服也能夠感受到那富有彈性的肌肉,手感好得不可思議,如同最原始也最無意識的勾引,師映川的眼神暗沉起來,他感到身體的渴望被喚醒,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控制力是多麼強悍,更不必說這具肉身對於性`欲的淡泊,然而僅僅是被連江樓親吻擁抱而已,他就有了反應,這種難以控制的欲`望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究竟是有多麼地迷戀連江樓,這是其他任何人都從未給過他的感覺。
“我受到了他的誘惑……這是不應該的,也是不能被允許的。”這樣的警醒突然間在師映川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與此同時,師映川猛地一把用力地抱住了連江樓的腰,他粗暴地咬住了男人的嘴脣,溼熱而有力的舌頭胡亂翻攪着對方的口腔,將方纔溫馨甜蜜的氣氛一舉擊潰,他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開始涌向了胯間,而他也根本沒有打算控制這一切,因此師映川在下一刻就突然站了起來,他的手輕輕在連江樓肩頭一拍,頓時連江樓便只覺得身體一麻,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跪坐於地,師映川笑了笑,他解開褲帶,掏出裡面已經半擡頭的欲`望,用其輕輕蹭着連江樓的面龐,指尖輕點着對方的眉心,這時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神情純淨無比,所以就顯得很殘忍,含笑說道:“連郎,你這是在誘惑我嗎,以情來動搖我的道心,即使在這種讓人絕望的處境中,也不放棄與我博弈,真是堅忍不拔啊……可是啊,你所求爲何,我都知道,所以,不要想着誘惑我,軟化我。”
師映川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溫柔,手指輕捏住連江樓的耳垂,極細心地揉搓,只不過他說的話卻與這溫柔的態度截然不同,充滿了惡意與暴戾:“算了,我懶得去想那麼多,只要今生無憾就足夠了。現在,張開嘴,把它含進去,盡你的所能,像婊`子一樣來取悅我……呵呵,既然暫時用不了你下面那張小嘴兒,那麼至少上面這個必須讓我滿足。”他說着,將前端輕輕抵住連江樓的嘴脣,連江樓聞到那鮮明的雄性氣味,嘴脣感受到那滾燙的溫度,頓時下意識地避退,偏過了臉,師映川見狀,嗤地一笑,用手扣住了連江樓的下巴,不允許對方避開,他微揚了精緻的眉,淡淡說道:“好了,又不是讓你去死,別擺出這麼一副掃興的姿態。”一時間聲音忽然又變得甘美誘人,彷彿魔鬼的蠱惑:“江樓,含住它,這麼漂亮的嘴脣,就應該讓我享用,不是麼?否則我就要用它插`你下面的那張小嘴兒,哪怕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承受那樣的事,我也不會顧惜了,你聽明白了嗎?”
說話之際,師映川輕柔地擡起連江樓的下巴,讓對方擡頭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師映川赤紅的眸內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掠奪的渴望,他用另一隻手托住自己已經完全挺立的男`物,用那正開始微微溼潤的端頭去輕戳着對方的嘴脣,柔聲催促道:“好了,張開嘴,這並不難,比起被捅開下面那張還是處子的小嘴兒,這已經輕鬆太多了。”
連江樓沉默着,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怒賁滾燙物事,那種濃烈的性`欲氣味刺激着他的嗅覺,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躁意,眉頭深擰,不過,師映川對此似乎渾不在意,他妖異猩紅的雙眼緊緊地盯着連江樓,不讓對方有任何脫離他視線的機會,片刻之後,連江樓終究還是緩緩張開了嘴,於是下一刻,師映川頓時發出一聲似是滿足也似是舒爽的低嘆,師映川微眯起眼,無比清楚地體味到那舌頭的溼潤與柔軟,他心中微微有着說不出的期待,讚歎道:“唔,就是這樣……連郎,賣力點,我可沒有那麼好打發。”
師映川的口氣很柔緩,然而他的動作卻沒有那麼耐心,一隻手捏着連江樓的下巴,讓對方英俊的臉更近地湊向自己的胯間,使得被含住的塞得更深,令連江樓很不好受,但連江樓卻不知道,自己微微皺眉難耐的樣子在師映川眼中卻顯得越發迷人,此時師映川的喘息已經有些加快,他全身的感官從未像現在這樣敏銳,精密地感受着連江樓的每一個動作,無比清晰地體會到連江樓那有點急促不暢的呼吸,那舌頭所帶來的溼潤摩擦,那涼滑黑髮偶爾蹭在下`體所產生的癢意,以及費力吮吸的濡溼水聲,這一切全部都強烈地刺激着師映川的神經,儘管實際上這個正在服侍他的男人並沒有多少經驗,甚至談不上什麼技巧,但畢竟這是連江樓,這個名字已然勝過世間最高明的催情劑,令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興奮與滿足之中。
但很快師映川就不再是僅僅滿足於單純地享受男人的生澀服務,他低頭看着正淺淺含吮自己欲`望的連江樓,然後就用一隻手扣住了對方的後腦,另一隻手則輕輕撫摩着男人的脖頸,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下一刻,師映川出其不意地突然猛地挺腰向前,原本只是被含在口中的滾燙雄性利劍,頓時就兇猛地頂入了男人狹窄的喉嚨!
連江樓驀地自鼻中發出極其模糊的悶哼,結實的小腹驟然繃緊,顯示出肌肉虯結的形態,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進犯,與常人無異的柔嫩喉嚨根本沒有任何自我保護的力量,被那強壯堅硬的利物毫不留情地一刺到底,與此同時,也就是在整根欲`望完全捅進連江樓喉嚨的瞬間,那種風暴般狠狠襲捲而來的快感登時令師映川險些把持不住,他低咒一聲,總算及時地控制住了自己,一時間師映川深吸一口氣,用力壓下那差一點兒就在男人狹窄咽喉中爆發的衝動,緊接着,他緩緩咬牙,扣緊了連江樓的後腦,開始由慢到快地律`動起來。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發泄,師映川一手緊扣男人的後腦,一手抓住了那寬厚的肩,確保對方絕對無法躲避哪怕一點點,他縱情地挺腰擺動,去凌`虐那柔嫩脆弱的喉嚨,一次次地領略着那裡的銷`魂滋味,那種緊密的摩擦帶起沖天激流般的快意,令師映川越發在連江樓的口中橫衝直撞,操縱着胯間那兇猛的硬物將對方頂`弄得幾欲嘔吐,簡直就是一個勁兒地蠻幹,速度也越來越急,一邊抓緊了連江樓,一邊腰桿挺動着撞擊那喉嚨深處,隨心所欲地玩弄着對方,一味追逐着快感,不管這樣會不會對這個人的身體造成傷害,因爲這是沉積了許久的情緒,一時間隨着師映川在連江樓口中奮勇馳聘,室中曖昧激烈的水聲也連成一片,其間夾雜着男性舒快滿足的低吟,以及不時悶悶的難受嗆哼,外面的雨聲幾乎都已被掩蓋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的動作漸漸緩和了下來,他低頭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隻手微微擡起對方的下巴,一面緩慢在那溼潤的嘴裡進出,一面仔細端詳着這張英俊的面孔,連江樓的額頭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汗,濃黑的劍眉緊皺,薄脣被搗在嘴裡的硬物強行撐開,表情隱忍,明顯正在壓抑着痛楚,看到對方這個樣子,師映川心中泛起隱隱的快意,他的手托起連江樓的下巴,使那薄脣越發與自己的胯間緊貼在一起,堅硬的男性象徵全部埋進了狹窄的喉徑,並且不斷地往深處戳頂,師映川表情清冷,一面這樣凌`虐着曾經高高在上的男人,嘴裡輕聲說道:“……當初我還是寧天諭時,你殺我之後,若是我就此徹底消亡,那麼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又或者,當年在幾大宗師之戰後,我修爲盡失時,你殺了我,那麼你也一樣不會有今天的下場,可惜啊,老天沒有給你這個機會。”
此時此刻,師映川深切感受着埋在男人溫暖喉道中摩擦的快`感,心下覺得無比痛快,甚至與肉身的快感無關,他壓低了聲音,轉至齒間低低的咆哮:“老天……也不給你機會!”
緊接着,師映川哈哈大笑,絕美脫俗的臉孔上露出各色感情交織的複雜神情,他捏緊了連江樓的下巴,低笑道:“上天終究是眷顧於我,那麼既然它讓我屢屢逃過一劫,也就註定了給你留下大禍……連郎啊,即便你現在還不是蓮生,但也一定記起當年寧天諭臨死之前所說的話罷,那時他說過,‘其實這一次的離別,只是爲了下一次的重逢’,連郎,當時的你大概還不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在這一世,你應該總算是明白了罷?雖然那時的你並不懂我說的話,但那樣用血鑄造而成的許諾,又怎麼會只是空言?我將跨越時光的阻礙,歲月無法阻擋我的腳步,無論千年萬年,我們終將重逢,現在,就是你瞭解因果的時候啊……”
師映川語氣深沉而不失柔緩地說着,是如此的安然而又平和,彷彿是在質問着面前的男人,質問對方是否還記得那些美好而又傷感的過去,那些纏綿繾綣,海誓山盟,那些也許是生命中最值得回味的東西,那一切,是否還留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讓他直到今天也無法擺脫,他與他在命運的安排下突然相遇,由陌生走到熟悉,最後又慘烈分離,此刻的師映川,儘管臉上的神情還是如同冰雪般冷漠着,但心中出奇地沒有半點哀傷,好似一股澄澈的清泉潺潺流過心間,滌盪了昔日蒙落的塵埃,這時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突然一把抓握住了連江樓的後頸,驟然挺腰向前,再次加快了動作,狂風暴雨般地鞭撻着面前的這個男人,未幾,師映川的手驀地收緊,甚至在連江樓的後頸上留下了淡紅的指印,他結實的臀肌狠狠繃緊,並且輕微地顫抖着,下腹緊緊抵住了連江樓的臉,深入喉嚨的硬物在那已經受傷的狹窄喉道里痛痛快快地釋放出了大股大股的滾燙漿液,濃稠的**在頃刻之間,就已大部分灌入了男人的腹中。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呢……”師映川嘆息着說道,他微微閉着雙眼,睫毛輕顫,整個人似乎是沉浸在某種極樂的餘韻之中,與此同時,他鬆開了手,不再桎梏住連江樓,頓時室內就響起了急促的嗆咳聲,連江樓劇烈咳嗽起來,伴隨着斷斷續續的猛咳,從嘴裡溢出少量的濁白**,其中還夾雜着絲絲縷縷的殷紅,顯然是在剛纔師映川粗暴的行爲之中被弄傷了喉嚨,要知道連江樓現在修爲被封,基本與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而師映川卻是大宗師,肉身何等強橫,只要他想,那麼他原本應該是脆弱的男性陽`物甚至可以像鐵鑄一般堅硬,生生刺穿一個人的喉嚨也不是難事,只不過師映川並沒有那麼做而已,但饒是如此,方纔他也還是有故意凌`辱折磨連江樓的意思在裡面,因此很是讓對方吃了些苦頭。
此時連江樓的咳嗽聲已經漸漸停止,地上多了一小灘紅白相間的**,但更多的部分則是已經留在連江樓腹中了,連江樓的面孔由於方纔劇烈的咳嗽而漲得通紅,眼下才逐漸緩過來,一時間只覺得喉嚨火辣辣地疼,嘴裡更是血腥氣與男性精`水那種腥羶苦澀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反胃,不過連江樓終究生性悍厲,於他而言,這只是小小的痛楚,並不放在心上,因此縱然眼下很不好受,他臉上的神情也還是較爲平靜,正用衣袖緩緩擦去嘴角的殘液,這時一隻雪白精緻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撫摩着連江樓的臉頰,就見師映川居高臨下地微笑着,神色怡然,悠閒俯視下來,說道:“很不錯的滋味,讓我很舒服……”
說着,師映川就蹲了下來,他蹲在連江樓面前,與其平視,看着對方還殘餘着一抹淡淡紅暈的臉,但縱使眼下的處境很是糟糕,連江樓卻一點也沒有狼狽的樣子,這令師映川在並不意外之餘,也有着淡淡的說不清楚的惱怒,這個男人是如此的驕傲,驕傲到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的軟弱之處,而事實上,似乎也沒有什麼能夠讓他軟弱……一時間兩雙同樣明亮而又幽深的眸子對上,無形之間,彷彿有什麼在激盪,照亮了彼此的面孔,師映川的思緒擴散開去,臉上的神情就顯得有些微妙,他頓了頓,以手輕柔撫摩着對方的臉龐,道:“喉嚨很疼嗎,不然,讓我看看?”說話間,他邪邪微笑着,緩慢伸出了自己殷紅的舌頭,然後輕輕地在連江樓的臉頰上舔過,那種溼潤溫暖的感覺,點點酥麻,全部清晰無比地從臉上一直傳到腦海當中,讓連江樓不由得全身的肌肉都微微繃了一下,就彷彿那舌頭上有着一股魔力,令人沉迷,不過還沒等連江樓回答,師映川忽然就皺了皺眉,彷彿發現了什麼,起身道:“好了,你先休息罷,你的喉嚨受了傷,我會讓人拿藥來給你。”說罷,師映川便走了出去,他隨便找了一個下人,吩咐取一些外傷需要用的藥送給連江樓,然後才走到外面。
此時雨基本已經停了,師映川來到外頭,站在廊間,風緩緩吹動着他金綠色的華麗長袍,黑髮結髻,面容絕美,雙目之中卻是流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邪異之氣,他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望向前方,很快,遠處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肌膚雪白,容貌精緻俊美,與師映川頗爲相似,正是師映川的長子季平琰,師映川負手看着兒子慢慢走過來,等到季平琰終於走到近前,他才淡淡開口,道:“……平琰,你來爲父這裡,是爲了連江樓麼。”
季平琰望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父親,這個面帶微笑卻又給人以如冰雪般冷漠之感、視蒼生爲螻蟻的男人,無數人因爲他的一個決定而死去,他卻依然可以表現得毫不在意,眼下對方並沒有刻意表露出冷酷的表情或是神色,但本身卻已自然而然地給人一種清冷微寒的感覺,那雪白的肌膚表面流動着一絲晶瑩的光澤,如墨的長髮望之隱隱近似青翠,雖然有薰香掩蓋,但周身上下卻還是瀰漫出一股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的淺淡清香,整個人與四周的環境彷彿渾然一體,雙目開闔之間,精光閃現,季平琰知道,這預示着男人的修爲已經提高了一層,達到一個自己所不瞭解的境界,而這樣的變化,就是在連江樓被帶回搖光城之後纔出現的,分明是因爲師映川一直以來鬱結於心的魔障由於連江樓終於落入掌中而一朝破除,所以纔在修行之路上更進一步,然而這種變化,代價未免太過沉重了……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但季平琰還是壓下了這些雜亂的念頭,微微欠身道:“是。自從師祖被父親大人帶回搖光城,兒子便一直不曾見過師祖,今日,還請父親允許我去見師祖一面。”
聽到這裡,師映川的雙目中有殷紅的冷光一閃即逝,彷彿兩道來自地獄的鬼火,冷意森森,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眼神幽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你要見他?平琰,我之所以將他囚禁於此,就是不希望他與你們接觸,至於爲什麼不讓你們接觸,莫非你不明白原因麼。”
“兒子自然明白。”季平琰慢慢說着,似乎他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會經過斟酌,從前年少之時,他還可以與師映川有着父子之間的溫情,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如今的師映川已經與從前不同,在師映川面前,季平琰已經不再單純只是兒子的身份,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帝王之家,先君臣,再父子,這令季平琰在面對師映川時,必須要考慮很多,此時他定一定神,擡頭看向站在臺階上的師映川,神色堅毅,道:“我在年幼時就由師祖撫養,平心而論,比起兩位與我極少有過接觸的父親大人,師祖才更像是我的父親,撫育我,教導我,所以儘管明知道這樣做會令您不滿,我也還是想要見一見師祖。”說到這裡,季平琰忽然自嘲地一笑:“更何況我現在也是修爲被禁錮,與普通人無異,父親難道還擔心我會做什麼嗎?”
聽了季平琰的話,師映川的眼睛微微眯起,雙目之中透露出令人感覺到心寒的冷靜與審視,他看着季平琰,然後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神色自如,步履優雅從容,等他來到與季平琰只有一尺左右的距離時,他的右手輕輕擡起,放在了季平琰的胸口處,臉上露出一個無法分辨確切含義的微笑,以毫無波動的聲音說道:“你確定要見他?也許他現在,未必想要見你。”
季平琰什麼話也不說,師映川陰沉着臉,忽然就慢慢點了點頭,然後他輕輕拍了一下青年的胸口,露出一絲夾雜着譏諷的微笑,就收回視線,說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看他罷……他就在裡面,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說着,很隨意地擺了擺手,便不再理睬季平琰,季平琰見狀,遲疑了一下,既而便快步登上臺階,進到了門內。
一刻鐘後,季平琰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門口,他的臉色微微蒼白着,師映川雙手籠袖,平靜地道:“……如何?”季平琰定定看着他,半晌,終於道:“父親,你真的不會後悔麼?”
“後悔……”柔和的喃喃之聲隨風飄散,消失在空氣之中,平淡中依稀隱伏着殺機,師映川眼中的紅芒似乎更爲耀眼,彷彿將心中積結已久的什麼東西全部都聚集了起來,他又想起了那些畫面,雖然他自詡心硬如鐵,然而無論是誰,在被心愛之人連續兩次親手送入死地之後,都會哀莫大於心死,那是真真正正的痛徹心扉,從肉`體到靈魂都在因爲那人的無情而劇痛難當,於是,在這種感覺如海浪般涌上又退去之後,師映川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憤怒之情,但很快,冷靜重新又佔據了上風,師映川笑了一下,搖頭道:“這個就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了,我的兒子……好了,回去罷,去陪陪劫心和香雪海,他們纔是你真正應該關心的人。”
站在原地目送着季平琰離開,師映川的眼神逐漸恢復了正常,但心中卻是感到陣陣不適,幾世輪迴又重合的後遺症並不是沒有,寧天諭的記憶融合之後,有時候甚至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導致他的性情隱隱變化,雖然並沒有走向失控,後來還因此糅合,讓他成爲全新的一個人,但也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困擾,就好比在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季平琰時,那種親情羈絆,已經比當年淡薄了一些了,也許在很久以後,終有那麼一天,他對這個世界再無愛憎,很多人類應該具備的東西,包括感情,都會一一離開他了罷……
師映川閉上眼,隨着如今心境和修爲的越發提升,他也隱隱感到了這樣的變化,他甚至對此有所推斷,也許當所謂的永恆真正實現,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像是這天地一樣,無悲無喜,被剔除了一切屬於普通人的情緒,除了對於修行、進步的渴望,再不會有其他的強烈感情,到最後,也許是返璞歸真,不再刻意地追求無情天道,道心自然,也或許是徹底屏棄了人類身份,成爲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神’!
師映川臉上陰晴不定,一種陰暗無比的情緒正緩慢齧咬着他的心,良久,這雙眼睛才慢慢地重新睜開,眼中一切的情緒都被抹殺殆盡,就彷彿從未有過遲疑與動搖,他轉身走進門內,穿過長廊,在一扇門前停下,硃紅色的木門上雕刻着精美繁複的花紋,那個人在門內,而他在門外,彷彿就這麼將他與他之間永遠隔了一條天塹……師映川頓了頓,跨出一步,登時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出現,將朱門緩緩推開,一股香氣也隨之撲面而來,他笑起來,聲音輕柔得如同戀人之間的低語:“連郎,我剛纔忽然又想到一個有趣的玩法,我們現在就試試罷。”
……
黑夜終究還是抵受不住時間的流逝,緩緩地淡下去,逐漸就有光亮自天邊漫出,次日一早,當連江樓醒來之後,身邊已不見了師映川的蹤影,此時喉嚨的疼痛已經消去大半,連江樓神情泰然,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的冷冽意味,眉宇間凝聚着令人隱隱生畏的深沉之色,他披衣下了牀,徑直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目光平靜地望向晴朗的天空,燦爛的陽光灑遍大地,眼前盡是一片光明,連江樓英俊的面龐微微有一絲冷漠,片刻,他皺了皺眉,發出一聲輕微的咳嗽,顯然昨天被師映川弄傷的喉嚨還沒有恢復過來。
“……你醒了?”鼻中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苦澀藥氣,與此同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連江樓轉身,就見師映川走進來,手裡拿着一隻瓷碗,裡面的藥汁還在冒着熱氣,師映川道:“把窗關上,外面冷,你最好不要着了涼。”說着,走到連江樓面前將碗遞過去,連江樓接過,飲盡了碗內異常苦澀的藥汁,師映川面帶微笑,見連江樓把藥喝完,才說道:“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今天一大早才接到的消息。”
師映川彷彿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慢悠悠道:“斷法宗,萬劍山,瑤池仙地,這三家在損失到這個地步之後,終於幹了一件正確的事,宣佈……歸降。”
連江樓拿着空碗的手微微一頓,師映川掃了他一眼,淡笑道:“好了,三宗既降,萬絕盟也就此徹底覆滅,這些年南征北戰,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如今天下已定,只剩下一點掃尾工作,而且很快這三家就要派代表來搖光城遞交降書,到時候,我可以讓你遠遠看上一眼,你覺得如何?”
連江樓表情平淡,沒有回答,師映川見狀笑了笑,伸手握住對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你看,我要的東西,想做的事,從來都沒有不能實現的,不是麼?”
……
這一年冬天,斷法宗,萬劍山,瑤池仙地三大宗門歸降,萬絕盟最後的抵抗力量也被瓦解,至此,昭示着持續多年的戰亂終於走到了尾聲,事實上無論是哪一方,都在這場逐鹿之戰中損失巨大,人口銳減,不少地方用赤地千里、了無人煙來形容都並不算多麼誇張,百姓急需休養生息,但不管怎麼樣,一切終於還是結束了,隨之而來的,便是三宗派出代表入京,由師傾涯,厲東皇,陰怒蓮三人帶隊,代表着三大宗門徹底歸順。
三家使團入京時,正值數日風雪剛剛停歇,整個搖光城都被大雪覆蓋,城內已接到消息,一時間城門大開,自有師映川派人前來相迎,三宗歸降,直接受控於青元教,並不經由朝廷過手,其中種種,耐人尋味。
馬車內,師傾涯掀簾向外望去,只見沿途盡是甲冑鮮明的軍士,高闊的城關上亦是佈滿甲兵,氣象莊肅,又有一隊隊身着沉重甲冑的武士分佈街道,維持着秩序,只是這些人並非都是朝廷禁衛,一部分人身上的黑色披風上繡着鮮明的血蓮,卻是所屬青元教,一時間師傾涯放下車簾,默默不語。
在衆兵圍繞之下,使團進入內城,這時使團中的其餘人就另作安置,只有搭乘着使者的三輛馬車被允許繼續前行,不知過了多久,繞過重重城牆,馬車終於停下,師傾涯自車中而下,只見面前一片闊大的廣場,兩側盡是身穿繡有血蓮標記錦衣的青元教教衆,無數銳利如箭的眼神皆往這邊看來,師傾涯望了一眼不遠處正走下馬車的陰怒蓮與厲東皇,心中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時進得殿中,裡面人不多,但都是教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上首寶座上,身穿華服的男子表情淡淡,身後的珠簾內,隱約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師傾涯頓時微微一震,已猜到那人的身份,但此時這樣的場合,又怎容又有失,他雖年少,卻知道輕重,當下便按捺住,他自下而上看去,只見得寶座上的男子與當年相比,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但又好象哪裡變了很多。
接下來並沒有多少繁瑣儀式,等到結束之後,師映川忽然開口道:“……涯兒,上來,讓本座看看。”這聲音並不冷淡,也談不上太過柔和,師傾涯心中一震,隨即應道:“是。”就登上臺階,來到對方面前。
師映川看了看這個少年,此時與當年那孩童模樣相比,已是變化很多,不過容貌與自己倒不是很相似,更像是他的生父季玄嬰,一念及此,心中不免默然,就轉而看向下方厲東皇,道:“……季玄嬰如今身在何處?”
旁邊師傾涯聽了,臉色微變,只低頭不露出來,階下厲東皇神色複雜,微微欠身道:“將近一個月之前,季玄嬰暗中離開萬劍山,不知所蹤。”師映川聞言,輕輕自言自語:“沉陽,你這是在怕我麼……”卻也不多理會,起身一拂袖,就準備離開,這時卻見陰怒蓮擡頭道:“不知教主可否讓我等去見宗主一面?”師映川深深看她一眼,忽地微笑起來:“當然。不僅如此,本座還可以允許他們回去,繼續執掌宗門。”說到這裡,頓一頓,語氣卻是漠然:“……除了連江樓。”言罷,拍了拍手,殿後便走出一個青年,氣度從容,相貌與師映川十分相似,正是季平琰,師映川環視四周,然後目光落在面前的師傾涯身上,最後又移開,朗然道:“至於斷法宗,日後就由季平琰執掌,是爲第二十八代蓮座。”
話音既落,珠簾一響,從中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場衆人看清楚了男子相貌,俱是微微動容,師傾涯更是死死看着對方,身體微顫,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通體墨黑的古劍,將劍遞給季平琰,季平琰單膝及地,雙手捧住象徵着斷法宗歷代傳承的和光同塵劍,男子這時轉身回到簾後,再不出現,衆人見着這一幕,心中都很清楚,季平琰原本就是宗子,如今又從上一任宗正手中接過傳承之劍,無論怎樣,從宗法章程上,已是名正言順,此時,這個不過二十餘歲的青年,就已然成爲新一任的斷法宗之主了!
兩日後,恢復修爲的傅仙蹟與師赤星隨着雙方的使團各自返回,繼續執掌宗門,當然,兩人都是被種下九轉連心丹,受制於蠱蟲,不怕他們日後有所圖謀,季平琰則帶着梵劫心與女兒紀桃,啓程前往斷法宗,接管宗門,而師映川也派出大量人手趕赴三宗,便於控制,至於師傾涯,師映川將其留下,放在自己身邊管教,至此,時隔千年,繼泰元帝時代結束之後,天下終於迎來了久違的統一。
……
大周皇宮。
雪花紛紛揚揚,御書房內十分溫暖,只有晏勾辰與晏長河父子二人,已是少年的晏長河安靜地磨着墨,未幾,晏勾辰批完一道奏摺,拿起旁邊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這幾日見過傾涯了?”晏長河應道:“是,前天就在國師那裡見過了。”晏勾辰微笑說着:“那孩子小時候經常跟你一起玩耍,你應該還記得罷。”晏長河笑了笑:“確實還記得,不過他那時還年幼,倒是已經對當初的事情不太記得了。”
晏勾辰點了點頭,又道:“那你覺得他如何?”晏長河不假思索地道:“氣度不凡,容色豐秀,雖還年紀不大,但爲人處事已是許多成年人都及不上的,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可比。”晏勾辰眉毛微揚,注視着兒子,就說道:“如此,朕若爲你向國師求傾涯爲王君,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