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李陵命人在自己的院落中擺好酒席,並讓準備留下來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僕從退下。
場中除了他之外,還有白玉君、王策、以及疤叔三人作陪。
“少爺……”
疤叔張了張嘴,表情有些擔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對陰司的瞭解都源於道聽途說,無論是在故事中還是在傳說中,陰司都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地方。
因爲他只是一個凡人,而陰司卻代表着死亡。
就算他曾經撞過鬼,遇過妖,現在面前還有一隻成了精的母老虎,那種根植於血脈深處的敬畏也是無法消除的。
“疤叔,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其實陰司跟陽世也差不多,都是一個講情面的地方。”李陵寬慰疤叔道。
當然了,前提是必須有跟他們講情面的資本與底氣。
心裡補充了一句,然後李陵手一翻就取出了一枚約莫兩指寬長,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看向三人道。
“我要開始了。”
說完,李陵就調動法力慢慢向令牌中灌注,同時將情況簡單說明。
一縷、兩縷、三縷……
五縷法力頃刻就被令牌吞沒,上面鬼畫符似的扭曲紋路活了起來,微微一震就從李陵手中掙脫,接着就變得虛幻起來,慢慢的融入虛空消失不見。
“嘖,感情是個一次性的。”
……
陰司之地,鬼牢中。
怨氣盤旋戾氣從生,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幽綠的火光忽閃忽閃的,透着一股子陰森森的感覺。
“打!狠狠的打!不過一個邪修,死了還這麼嘴硬,再加五十鞭!”
看着綁在木架的鬼物,陰差陳磊面無表情,淡淡的吩咐道。
聞言,那兩個青面獠牙,手持陰藤鞭的鬼卒獰笑一聲,膀子掄的更圓了。
陰藤鞭上帶着棘刺,每一鞭下去都會抽掉一塊魂體,那鬼物疼的面容扭曲不斷哀嚎,鬼軀都是一抖一抖的。
那鬼物受不了剛要求饒,結果一鞭子劈頭蓋臉的就抽下來,話剛到嘴邊,頓時就疼的嚥了回去。
“居然還不招,再加五十鞭!”
聽到這話,那鬼物猛的一個激靈,爆發出吃奶的力氣大聲叫嚷。
“招了招了!我全都招了!求求你們,千萬別再打了!”
從上刑開始,連緩口氣的機會都不給他,甚至稍一猶豫,下一波鞭子就到了,每一鞭都疼的他魂魄欲裂,無休止的捱了五百多鞭後,他就徹底崩潰了。
“還以爲這邪修是硬骨頭呢,原來死了也一樣,就是能抗一些。”
“還是咱們陳爺手段高明,要是換了別的差爺,鐵定還較着勁呢。”
兩名鬼卒放下陰藤鞭,其中一個拎起水桶,將小半桶黑乎乎的渾濁液體倒在那鬼物身上。
滋!
那鬼物臉上露出半是痛苦半是舒爽的表情,身上的鞭痕恢復了一些,就連鬼軀也稍稍凝實了一點。
這時,陳磊面前泛起如水波一般的漣漪,一枚黑色令牌由虛化實。
下意識的握住令牌,同時也收到了其中的信息,接着陳磊就想到了文判官許仁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便交代兩名鬼卒道:“你們在這裡錄下口供,本差有要事見判官大人。”
“陳爺請放心!”
陳磊離開鬼牢。
徑直來到許仁的法域府邸。
見到許仁之後便行禮道:“判官大人,就在剛纔,那位縣尊大人傳訊邀請屬下赴宴,有事相詢,據說是有人一死一失蹤,不似人爲。”
“妖物作亂麼?近些年縣中不得安寧,不是邪修就是妖物,可惜幾年前爲了擒殺那妖孽,陰司損失慘重,如今連十二司官都沒有補齊……”
一身陰官服飾的許仁皺起眉。
“走吧,本官與你一同前往,正好也見一見這位深不可測的縣尊大人,日後打交道的時候還很多啊。”
四名鬼僕用轎子擡上許仁,陳磊跟在一側,穿過陰司法域來到街上。
此時已是深夜,街道上沒什麼人,胡老三一手提着寫有“更”字的燈籠,一手拿着更具,每走一段路就梆梆綁的敲上幾下,同時拉長聲音。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咧~”
“天乾物燥,小心……小心……”
正喊着,胡老三就見不遠處飄來一頂轎子,霧氣昭昭的看不見擡轎子的腳力,舌頭頓時就有些打結。
又近些時他才發現,擡轎子的那幾個人都是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於一體,而且走路還沒有半點聲音。
“大晚上黑燈瞎火的,怎麼連燈籠都不點一盞?”
胡老三嘀咕了一句,出於好心,快走幾步迎上去,見到一身皁衣的陳磊,心中頗爲驚奇:這是縣衙裡的哪位老爺,這時候出行居然有公差相隨?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陳磊身上的皁衣與縣衙的公差皁衣不太一樣。
“幾位,走夜路怎地不打燈籠?”
陳磊見是一名更夫,就道:“所到之處就在前面不遠,無需點燈。”
胡老三想了想,就將手中的燈籠遞了過去道:“這東街的路面年久失修,摸着黑走難免會磕磕絆絆,倘若幾位不嫌棄,就用我的燈籠吧。”
“這……”
陳磊有些猶豫。
別說是他,就連擡轎子這幾名鬼僕都修爲不淺,區區黑夜又豈是阻礙,這燈籠雖是好意,可他們也用不着啊!
這時,許仁掀開簾子問:“若是我們拿了這燈籠,你又用什麼?”
“我從三十歲就開始打更,到現在都有十多年了,城裡的這幾條主道走了萬千次,就是閉着眼睛走都摔不着!”
胡老三不以爲然的擺擺手道。
“如此,那便多謝了。”
許仁道了一句謝,接着陳磊就上前接過燈籠,同時還深深的看了胡老三幾眼,記下他的容貌。
他接過來的不是燈籠,而是胡老三的善意與因果,日後等胡老三下去了,他少不了要對其稍加照顧的。
相較於修士,像他這樣的陰司鬼神更重因果。
胡老三目送轎子遠去,道:“轎子裡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
轎子裡,許仁聽到這話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頗爲自矜笑容。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更夫都差點將自己認出來,原來自己已經如此的深入人心了,香火金身塑之有望……
剛想到這裡,許仁便又聽胡老三小聲嘀咕道:“或許是這人經常流連紅袖坊,夜半而歸時讓我遇見過吧。”
許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