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大發雌威

230 大發雌威

要說沈如意這番話,如果是當年她爲元后之時說出來,那後宮可都要抖三抖。不僅往慎刑司腦袋上扣了個逾矩的罪名,還把皇帝給扯出來當靠山,拿喜怒無常俗稱鬼見愁的皇帝來壓人。

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早就轉到別處去了。

早在劉太后主事後宮之時,皇帝便有意識地壓榨女官的權力,逐步加大內務府的權力,以致後來董氏上位沒多久便被皇帝厭棄死亡,之後的後宮又經歷了很長時間的無序,王修儀名不正言不順主事後宮事務,內務府趁機作大,首當其衝權力膨脹的自然就是執掌宮人,甚至犯罪妃嬪刑罰的慎刑司。

王修儀和僅僅掛個名不辦事的婁昭容代皇后行後宮事也不得不讓着慎刑司五六分。

畢竟慎刑司人家是實打實的後宮刑事機構,她們也不過是空有個管理後宮的活兒幹,連個正經的名頭都不給他們。皇帝一個不開心,分分鐘就把她們給一擼到底,到時候她們只是個普通妃嬪,慎刑司要是找着機會趁機落井下石,那幫子沒根的太監最是一肚子壞水,她們可沒信心能扛得住他們處心積慮挖坑設套的。

慎刑司也是管事兒管習慣了,一聽宮裡死了人,立馬就派了個主事領着十來個太監過來圍事,處理果決,快刀斬亂麻,卻根本就忘了這宮裡還有個新上任的皇后。

至於其人,他們只知道是得寵的皇后,在清涼寺和皇帝勾|搭成女幹一朝飛上枝頭,歷史的經驗告訴他們這是個短命的。

至於性情癖好,慎刑司的人在後宮內院。新皇后則一直和皇帝在豹房膩歪,他們卻是一無所知。

“皇后娘娘言重,小人也不過是盡忠職守。”

說話的是個不到三十歲,是個圓臉太監,皮膚雪白,未曾開口面上就帶着三分笑,細長的一雙眼睛透着股子狡黠。

他脣角輕輕勾起。眼睛望下地上。半點兒不曾逾矩打量沈如意的臉色神情,只是慢條斯理地道:“皇上早有交待,宮裡大小刑事都交由慎刑司處置。小人們不敢怠慢。至於昭陽宮那裡,小人是聽說王修儀也同時派了人去,纔沒再派人請示以免重複,還望娘娘恕罪。”

沈如意額際不禁抽了一抽。人老奸馬老滑,在宮裡混到三十來歲幾乎就要成精了。

眼前這白麪皮娘娘腔的太監她還有少許印象。尤記得當年她還未死時,這太監還曾在御前服侍過,是陳槐一手提拔上來的。

以前她還覺得這人長着一副笑面,說話辦事也麻利。看着就討喜。

卻未料到過了六七年後再見,特麼已經能看人下菜牒,說話能咽死人了。

她拿皇帝壓人。這廝也搬出皇帝來作免死金牌;她衝着慎刑司扣高帽子,他解釋也就解釋了。臨了把自己摘的清清白白又不忘加一句請她恕罪!

就像他說的,他做的都是對的,還要她恕什麼罪?明裡暗裡指責她無事生非,和着是挖坑給她跳呢?

這太監心腸不好,話不多,卻處處是坑。

“本宮不知道慎刑司怎麼個運作方式,卻也知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皇上既然愛重本宮,信任本宮纔將後宮交到本宮手裡,本宮就斷不會推卸責任,投機取巧。”

她頓了頓,微微揚高了聲音,眼神冷然掃視跪在下面一個個只看得到腦瓜頂兒的妃嬪並宮人,最後視線落在衷愛挖坑的笑臉太監身上:

“牛美人的事如果還能說是王修儀處理失當,第一時間便該報到本宮這裡,而非越過本宮再行知會慎刑司,那麼捉拿程才人便是你們慎刑司的逾矩!”

“姑且不說你們有何證據單憑几句空口無憑的話就定下了程才人的罪,居然越過本宮,在沒有得到本宮首肯之下便明晃晃的在後宮抓人——你們將本宮置於何地?皇后……僅僅是讓你們叫着好玩兒的嗎?!”

御花園瞬間一片死寂。

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想不到皇后這頭一把火就燒的這麼旺,特麼誰再多嘴皇后是實打實地想把這幫子人的腿都跪折了。

白麪太監眼珠子嘰哩骨碌轉了兩圈,其實應付皇后的話他一張嘴就能扔出一車。但是礙於他家皇帝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得着個愛寵的就把人捧上天,不管不顧的,而面前這位耀武揚威的沈皇后可是皇帝在罩,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得罪。

到時萬一人家是個演技派,到皇帝面前眼淚一掉鼻涕一抹,分分鐘挨皇帝批的就是他們慎刑司。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們在宮裡向來不是隻爭朝夕的心思,否則絕活不到現在。

可是不解釋又不是,倒真成了他們成心給新任皇后扯後腿了。

“皇后娘娘恕罪,是小人的失誤,出了人命案子一時心急,生怕惹得後宮人心惶惶急於破案。”白麪太監終於不笑了,可是說起話來還是慢聲細氣的,說的頭頭是道:

“小人絕沒有要將程才人當犯人抓起來,只是請她到慎刑司講清楚,一來可能有有助於破案的線索,二來卻也是爲了洗清程才人的嫌疑,不然在後宮裡人言可畏。”他頓了頓,語速放的更慢,看上去謹小慎微生怕落了話柄給沈如意:

“沒有及時請示皇后,是小人的罪過。小人處事毛躁,遇事失了輕重,小人知罪,求皇后重重責罰。”

說罷,一個頭哐噹一聲磕到地上,他旁邊的小太監都止不住直咧嘴。

熬到慎刑司主事的可都不是等閒之輩,各有各的天賦異稟。這也就是他們主事腦袋瓜子夠硬,換成他們分分鐘腦漿迸裂死翹翹。可是瞧人家還活蹦亂跳,不服是不行的。

“你處事的確不甚妥當,至於是有心還是無意本宮也不想深究,只一句下不爲例。

沈如意站的有些累了。在寬大的百摺裙下換了換腿上的重心,臉冷聲音更冷:

“現下不同往日,本宮希望不論是慎刑司還是任何後宮機構,包括各宮妃嬪,都有個清醒的認識。大晉後宮是有女主人的,再不可以像以往那般各自爲政。以後,但凡是後宮事務。必須經過本宮。而不是一些人的自以爲是。你們,可懂?”

一衆妃嬪宮人齊刷刷地默了,話說的比青天白日還明。再說不明白他們的腦子也是該扔了。

只不過那些個無依無靠的小妃嬪們是讓人管習慣了,左右她們也沒有任何威脅性,誰管她們都是一樣一樣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能給口飯吃。別餓死她們也就知足了,決不鬧事。

王修儀自是心裡有無限吐槽的話。紛紛在喉嚨口轉了一圈又憋了回去,她倒要看看這位大包大攬的沈二皇后是怎麼個與不畏強權與惡勢力做鬥爭的,而且……就皇帝那剋死人的體質,她又能鬥得了多久。

啦啦啦。坐看好戲。她心裡默默地哼起了小曲,居然瞬間覺得無比歡欣。

“臣妾(小的)謹遵皇后娘娘懿旨。”衆人不管內心如何激情澎湃,口號還是喊的很響亮的。

沈如意也不管他們走沒走心。話撂出去了,再有腦瓜殼硬的想碰一碰。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琳琅,你去慎刑司將程才人提到昭陽宮,本宮要見上一見。”

琳琅難得見沈如意大發雌,看的一愣一愣的,也被她的霸氣側漏給折服,如今得了吩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地應了一聲,挺起小胸脯撒歡就往慎刑司去了。

要不是大庭廣衆之下有損威嚴,沈如意好懸沒被琳琅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給逗的直接笑噴了。

原本她是想明天召見衆嬪,閒話家常也就罷了,說實話她們在她眼裡是不懼任何威脅性的,根本就沒想到立威給她們瞧。

她真正想肅清吏治的其實是內務府那幫子飛揚跋扈的,不說清如水明如鏡,該他們管的他們管,不該他們管的他們插手就是貪。那些個太監一旦貪念權力慾雄起,後宮便永不會有寧日。

內務府越來越龐大,痛腳越來越多,一時間千頭萬緒她還沒想好先從哪邊兒開始下手,又起個什麼頭來把小火苗燒成熊熊烈火呢,今天太液池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還真是剛瞌睡就有人往腦袋底下遞枕頭,時機來的剛剛好!

她不過是打蛇隨棍上,借花獻佛,給慎刑司連帶一衆妃嬪宮人們小露一把牛刀,讓所有人知道知道她不是個善茬,都給她警醒點。

這才哪到哪兒,就將她手下第一愛將琳琅給激動成這熊德性?

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沈如意表示,有個屁好激動的,精彩的還有後頭呢。

該說的該敲打的都差不多了,沈如意也懶的和這幫人在御花園大眼瞪小眼,而且特麼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她最後總結陳詞似的微微揚頭,像個首戰得勝的鬥雞:“本宮在此嚴正聲名,像殺人這樣的罪名,沒有證據切忌不要只憑猜測,甚至意氣隨意栽髒陷害,那不僅對別人是嚴重的傷害,也顯得你們自己很廉價,像個市井長舌婦。大家都是進宮伺候皇上的,這也是一場緣份,各自珍惜吧。”

“但凡再讓本宮聽到些無理揣測和污衊,造成後宮人心惶惶,杖責三十!”

說罷,沈如意就在此起彼伏的‘臣妾知錯’,‘小人知錯’,臣妾和小人都謹遵皇后懿旨聲中一甩袖子坐上轎子,人家走了。

衆人喊完口號是周身的疲憊。膝蓋疼,頭疼,連肝也疼。

衆妃表示,皇后說的都有理,皇后的話在後宮堪比聖旨她們莫敢不從。可唯有一點無法認同——

皇后居然說她們都是進宮伺候皇上的?

她們是想啊,可皇帝根本就不給她們這個機會啊!

特麼,她們就是在花樣年華里進宮來養老的!

一輩子衣食無憂是妥妥的,可是太糟心。真真是飽暖思淫|欲,她們也想有個男人睡睡啊!

沈如意繞了一圈回到昭陽宮,還沒進到正殿,就看見八個太監往後院偏殿後方擡走了皇帝的御輦。還沒等她下轎,素櫻就麻溜地湊上前來。

“皇上剛剛回宮來。”素櫻輕聲細語地在沈如意耳邊道,“看着,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有心事。”

自從上個身子的主人蕭小玉死後,素櫻便一直閒置在永樂宮。

如果說之前還心心念念着蕭貴妃的好,還琢磨着這主子雖身份可疑,到底待她是好的,如果皇帝重新換了新人寵,再扔永樂宮只怕她一時心裡還有些膈應。

可是在皇帝處死了耿進忠之後,嚇的她接連兩晚上尿了牀。

原因無他,蕭小玉吃避孕藥丸子的事她也知道,只不過主子不說她只作不知。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罷了,耿進忠那是親自服侍過皇帝,在長樂宮熬到大總管位置上皇帝的心腹啊,說殺就殺了。

素櫻每天起牀都要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生怕皇帝一時想起蕭貴妃又暴怒,想起她來再把她弄死給貴妃陪葬。

還什麼忠僕,有條命就不錯了。

如今調到昭陽宮,以前想的什麼膈應啊,隔閡啊特麼都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了,她只想好好活着,凡事最是體貼人意,忠心耿耿。

她想好了,皇帝寵哪個,他們這羣人就會被分過來,他們也就只忠心現下的這主子就行了,甚至別的什麼……洗洗睡吧,在後宮裡還想凡事求全,也是醉了。

沈如意聞言秀眉輕蹙,也沒吭聲,徑自走到了韶光室。

果然就見皇帝捧着手上的茶盞,擰着眉,一臉的若有所思。見她進來了,纔將茶盞放到一邊,指了指旁邊的羅漢榻示意她坐下。

“太后請你過去,是又出了什麼難題?”沈如意湊到旁邊坐下,然後把手放到他大掌裡讓他握。

她不問還好,話音還未等落地就聽他鼻子冷冷地一哼:

“不出難題,還叫太后了。只不過……這次頗爲讓人煩惱。”蕭衍嘆了口氣,惋惜地看向嚴正其事望向他,一臉凝重的沈如意:“還真讓你給說重了,太后終於捨得換花樣兒了。”

他嘟噥:“哪次換不好,偏偏我和你打賭的這次!”

“要不,我今晚不收拾你,你收拾我吧!”他興致勃勃地提議。

沈如意頓時一口老血好懸沒從胸腔噴出來濺他一臉。

說的好像很嚴重,要有多堵心就有多堵心似的,結果他居然糾結的是那檔子事!

特麼,皇帝的節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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