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衝冠一怒

191衝冠一怒

衆妃嬪總算看明白了,皇帝這分明在早上體罰了她們還不過癮,大晚上的又跑過來給予她們精神的虐待。

特麼,想生孩子就窩長樂宮裡生啊,他們成天關起門來,好像世界上就他倆一雄一雌倆生物似的,把她們當物事似的堆後宮裡,她們說什麼了?

還用得着特地大晚上的跑御花園,當站她們的面嚷嚷,公告天下要生孩子?

要不要往城門口貼上皇榜,敲鑼打鼓,全天下皆知啊?!

後宮衆妃沉浸在皇貴妃霸氣側漏的餘韻當中,只當她連皇帝抱自家孩子她都不許,硬纏着皇帝要生孩子。單說當今董皇后對着皇帝也是各種示弱各種跪舔,也不過落得被禁昭陽宮,抽成了豬頭。

唯獨皇貴妃不走尋常路,殺出一片天,戾氣撲頭蓋臉,卻是她們可望不可及,連想效仿的勇氣都沒有。

衆妃心有慼慼焉,此等尤物只能遠觀,以後見着還是繞路而行爲上上之策。

只有婁昭容當時距離最近,聽得清清楚楚,分明皇帝醉了耍酒瘋,皇貴妃是勸他放下孩子,免得傷到孩子——

只是,人云亦云纔是宮中常態,她有義務幫皇貴妃陣情嗎?

指不定人家追求的就是這個效果,皇帝看來皇貴妃是各種好心,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聖潔大白蓮,其他妃嬪惡意滿滿。

畢竟她在宮裡也有年頭了,這些個女人就沒一個頭腦簡單,純潔無暇的小清閒,一個個看着恬淡無爭,裝傻充愣不過都是僞裝色。事實上。真正傻缺奇葩,一個腸子通到底的憨貨——全都被皇帝給看上,然後剋死了。

……這究竟該說傻人有傻福呢,還是皇帝審美扭曲,品味怪異,這是個問題。

婁昭容一把將自家閨女摟在懷裡,耳邊聽着因帝妃離開而放鬆下來的各種大喘氣的聲音。陷入深深的思考。

沈如意本來是打算等到晚上皇帝回來。確定一下他對昭陽宮董氏到底是個什麼心態。只是如今這狀態,皇帝醉的五迷三道,倒是肯定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再誠懇也是沒有的。

但她不能保證,皇帝第二天酒醒之後,又會將她這一動作扭曲解讀成什麼樣。

尤其就看皇帝這狀態,興奮的不知所以。心心念念要生孩子跟魔障了似的……

沈如意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皇帝她都覺得肝顫。任由皇帝憑着醉意耍興子,指不定她沒讓那些個大臣逼死,就先讓他給弄死在牀上了。

這位瘋的,連陳槐帶着御輦都跟沒看着似的。就拉着她一路跑回了長樂宮。

中間那段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要是平時走路其實也不算什麼。可是大晚上的。帝妃帶着浩浩蕩蕩的一堆宮人在宮道上奔跑,傳出去她這臉都要丟盡了。

知道的皇帝醉了耍酒瘋。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個什麼禍水,勾着皇帝禮儀廉恥都不顧了。

只是喝醉的小皇帝只能順毛摸,沈如意這一點還是拎得清。

回了宮也沒敢忤逆着皇帝,一邊摸摸毛,一邊勸皇帝先去沐浴,好容易把皇帝給洗乾淨的差不多,她又好說歹說勸皇帝放她去沐浴。

沈如意生生泡了大半個時辰,皮都要泡皺了,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才總算摸回屋裡。

果然,就見皇帝等的酒勁上來,早就躺牀上呼呼大睡。

沈如意輕手輕腳地躺到他旁邊,看着那張紅通通的俊臉,不由得嘆了口氣。

其實,她何嘗不想給他生個孩子呢,哪怕只是爲了給他留個念想,終有一天她死了就再不回來,好歹有個孩子證明他們曾經這麼相愛過。可是,這原身蕭小玉的身份擺在那兒,朝堂上爭論不休沒個定數,即便皇帝護着,她頂着種種壓力生下來孩子,那孩子終其一生也會活在對其身份的質疑當中。

而頂着西樑國細作母妃的名頭,哪怕她並不奢望那孩子有大的作爲,可如果她連最基本的幸福都保障不了,那孩子不如不生。

或許,如果有下次……

沈如意默默地嘆了口氣,輕輕握上皇帝的手掌。

他像是夢裡仍然察覺到了,緊緊地回握她的手。

第二天清晨,沈如意醒來時皇帝已經離開,她旁邊的牀榻已經涼掉。

直到她叫人進來洗漱打扮,才由一臉興奮過度,以致手舞足蹈幾近顛狂的耿進忠口裡得到皇帝上了朝。

“……”沈如意也驚呆了。

要知道章和帝最不喜歡坐朝,平日處理政事多在西暖閣,雖是不上朝,但沒有一日輕忽了政務。

事出反常必有妖,聯想昨晚皇帝叫人抓了董氏身邊的大宮女,沈如意總覺得這事兒出的古怪。

“你,多注意着些,看有什麼古怪沒有。”她壓低了聲音道。

耿進忠點頭如搗蒜,“小的曉得了,神仙娘娘您就只管情好吧!”

誰料得這耿進忠一放出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回,從早上到中午,再從中午到傍晚,連皇帝都派人叫陳槐知會了一聲,他有政務商議,晚膳不必等他一塊兒,耿進忠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直等到沈如意用過了晚膳,才見他姍姍來遲。

只是臉上那雙眼睛嗖嗖冒着亮光,腳步輕飄飄的跟踩棉花上似的,差點兒沒飛起來:

“娘娘——”

沈如意連忙揮手打斷他,生怕他興奮過頭沒個輕重,當着一衆宮人的面抖了個乾淨。將宮人都攆了下去,她才向他揮揮手,“說吧,打聽出什麼來了。”

其實,她也不過是叫他留意些,有個風雨吹動支會一聲。

誰料得到耿進忠一個在皇帝身邊摸爬滾打多少年的偏偏受刺激被貶永樂宮後。居然變成了個實心眼子,還真就身先士卒,用生命湊到皇帝跟前打探?

這也是病啊,得治。

“小的聽說朝堂上,皇上斥責了左督御史偏聽偏信,爲人所矇蔽。”耿進忠興奮的直搓手,“皇上昨晚不是讓錦衣衛抓了周寧嗎?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個雷厲風行的。當廷指出董皇后似乎參與佈局。勾連前朝官員設計污衊皇貴妃,連涉案的左督御史下屬昨晚半夜也讓錦衣衛給抓了起來。”

原來皇帝打的是這個主意。

沈如意微微皺眉,只是皇帝不嫌太激進嗎?

連左督御史也算計在內。大臣們能信?

“要說陸升這隨堂太監做的也是夠愜意的,皇上自登基除了開始一年還上上朝,後來基本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冷不丁來這一下子。可把他給嚇的腿都軟了,後背全讓汗給浸透了。”

耿進忠直吧唧嘴:“神仙娘娘。您可不知道,左督御史那老頭梗着脖子硬犟,不畏強權,把皇上的怒火全給勾起來了。當場君臣針尖對麥芒,大臣們齊心協力跪了一殿,就要皇帝將皇貴妃交出來讓江州百姓認一認。之後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皇上震怒。當廷就將左督御史識人不清給當錯處批了,連降——不知道多少級,直接貶到了江州做接替沈萬年的知州。”

沈如意聞言一噎,那江州知州現在成了所有不招皇帝待見的流放之所嗎?

“……大臣們什麼反應?”她滿目擔憂,也知道自己這身份算給皇帝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不依不饒嘛。”耿進忠心有餘悸,可還是止不住興奮,皇帝爲了他家神仙娘娘衝冠一怒,那是實打實的寵愛,誰也撼動不了半分,這恰好證明了他在皇貴妃手下當差,前途是遠大的,未來是光明的。

“那些大臣咬緊牙關,心連心手拉手就要皇帝處置了娘娘,可皇帝咬定青山不放鬆,龍椅都給拍裂了。”

他一想到當時陸升和他學的那話,興奮的手心直冒汗:

皇帝一拍龍椅,怒道:“朕不理你們後宅那些腌臢事,你們也不要總盯着朕的後宮不順眼。你們在朝爲官,是要爲大晉百姓謀福利,爲朕分憂解勞,不是成天要你們給朕找不痛快,朕喜歡哪個,你們就非要弄死了——你們要證據,朕給你們證據!”

“事實擺在眼前,人證物證俱在,樁樁件件都證實了昭陽宮董氏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你們就是不信!讓朕的皇貴妃出來讓你們看,你們真當這天下沒有王法,朕的女人你們當集市上的騾馬,你們想看就看的嗎?!”

“這江山是我蕭家江山,你們真當朕糊塗了,會將個西樑的奸細帶回宮來,亂我大晉江山嗎?!”

耿進忠越學越激動,笑的見牙不見眼:“神仙娘娘,皇上的確對娘娘你一片真心啊,你可得好好對皇上。這後宮多少女子寂寞空閨,都沒這福氣呢。”

唯獨最後一句他說的有些心虛,後宮那些妃嬪其實還真不怎麼稀罕這福氣,一個個膽小如鼠,都怕得了寵,讓皇帝剋死,當皇帝洪水猛獸一般。

可他始終記得和陳槐的聯盟,皇帝好了,後宮纔好,他們纔好。

至於皇貴妃……反正死了還會回來的。

最重要是皇帝,他是一日爲皇帝的奴才,終身就逃不掉了,誰讓皇帝纔是皇宮第一人呢。

要說沈如意不感動是假的,皇帝站在她前面頂住所有衝着她而來滿滿的惡意,不只一次爲了她和羣臣撕破臉了。

而她,卻從未爲他做過什麼。

耿進忠眼瞅着沈如意深深動容,心裡美滋滋的,只覺得自己這是鞠躬盡瘁,總算替皇帝做了件實事,再是忠心不過了。

要說他也是夠拼的,跑了一整天水米未打牙,將皇貴妃交待的事情辦完有了交待,他便告了個假,準備好生吃上一頓,慰勞慰勞自己這顆耿耿忠心。誰知才走出偏殿,就見幾個宮白挑燈打頭陣,皇帝陰着一張臉越走越近。

耿進忠畢恭畢敬地站在那兒靜候,只待皇帝過去,誰知到了近前,皇帝驀地停住腳:

“這一天忙的你上躥下跳,夠辛苦的。”

蕭衍清冷的聲音響起,耿進忠直覺那股陰氣腳底板往上躥,都滲進了骨頭縫裡。

他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陛陛陛、陛下饒命——”

“朕,不想聽你解釋。”蕭衍負手而立,眼神裡有耿進忠看不見的疲憊。“朕以爲你在朕身邊待過,會分輕重。誰知你是個不堪教化的,打探消息都打探到朕的跟前——你真當朕身邊無人,放任你這種無視宮規的舉動?”

“小人知錯。”耿進忠額頭貼地上,整個身體抖的跟篩子似的。

蕭衍冷哼了一聲,“朕以往當你是個得力的,才放到永樂宮。你,太教朕失望了。”

耿進忠眼淚好懸沒噴出來,原來皇帝這麼看重他!

是他妄自菲薄了!

“求陛下責罰!”

“來人,帶下去慎刑司,杖責二十。”蕭衍頓了頓,又道:“若有再犯,別怪朕心狠手辣,送你去陪先皇。”

“謝陛下,小的再不敢,小的知錯。”耿進忠這回是真哭了,他還當皇帝說的那麼重,是存心要了他的命呢,沒想到居然還有條活路。

特麼,他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

陳槐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這貨也是受刺激太大,腦袋不好使了。

皇帝再寵愛皇貴妃,要死要活的,難道他就不知道天下君主皆多疑,打探消息打探到皇帝跟前純粹是作死嗎?

要不是皇貴妃身份特殊,死去活來的,不好一次次重新培植心腹重用之人,耿進忠別說跟皇帝幾年,哪怕是他這樣自小待皇帝身邊的也不會有個活路。

不作死不會死,真真是有什麼主子,就培養出什麼奴才。

怎麼皇帝身邊個頂個兒愛作死的?

皇貴妃人家有皇帝的寵愛,作死也死不了,活的還滋潤,他一個沒根的太監也敢上躥下跳,就差跳皇帝跟前問‘你丫怎麼回事兒’了,要不是仗着皇貴妃平日寵信,打折他腿都是輕的。

當日他找耿進忠聯盟肯定是腦抽了。

陳槐連連搖頭,暗自後悔。

給了身邊小太監一個眼神,念在多年同僚的份兒上暗地給慎刑司遞了句話,遞話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