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底牌
姓沈,閨名如意。。しw0。
不得不說,蕭衍現在對沈這個姓極度敏感,眼皮頓時就是一頓狂抽。
下意識只是覺得與沈萬年有關,他的小妖怪不知道在哪裡得到關於沈萬年的奏摺被壓了下來,她認定他是因爲她在找沈萬年不痛快,趁着這事正好來個借刀殺人,斬草除根。
她是想從根兒上解除他的疑心病,才冠了個沈姓,以表明她和沈萬年間的清白?
蕭衍怔怔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鼻青臉腫的沈如意,大概是憋在心裡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她的表情不再忐忑,也沒有那麼許多的不確定,那雙杏目沉靜如水,微微揚頭凝視他。
直到如今,他才意識到面前這個人——
他掏心掏肺,幾乎連自尊都賭上愛着的這個人,在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他已無從分辨真僞。
原本她對他說,她是註生娘娘身邊的侍女其實他是不信的,只當她是個孤魂野鬼在信口雌黃,不過是拿她當個新奇玩意放在身邊逗逗樂解解悶。誰知不知從哪個瞬間開始,他越來越在意身邊的這個女子,每一次她的死似乎都加深了他那種隨時要失去她的恐慌。
他越來越喜歡她,似乎潛移默化的就習慣於不再質疑她的,居然就真的相信了她的說法,並且深信不疑。
她是註生娘娘身邊侍女青青,現在又成了有名有姓的沈如意——
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覺,憤怒、失望、甚至隱隱帶着股子想要毀滅一切的恨意。
蕭衍臉色鐵青,眼底一片陰雲密佈。
沈如意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不得不說。哪怕是咬着牙,硬着頭皮,隨時承受皇帝突如其來的怒火。
可她也看出來皇帝根本就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像是完全沒有認出她的身份。
他的憤怒,只是單純的對她曾經的欺騙。
沈如意雖說五味雜陳,既有對皇帝的愧疚,也忐忑皇帝接下來會是怎樣責罰於她。又該是多少生氣。但她心裡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這個皇后未免做的太過透明,連閨名皇帝也記不住——
不過也不全怪皇帝,他倆又不是兩情相悅。尊重的叫聲皇后,像是董皇后今天在御花園裡,一句董氏就代指了。
“陛下不覺得我的名字——耳熟?”她挑眉,眼神裡隱隱帶着股子自嘲。“昭陽宮沈氏。沈家嫡長女沈如意啊。”
她吧唧吧唧嘴,還是把那句——死在牀榻上。把你嚇的痿了的罪魁禍首,這句作死的話給狠狠咽回了肚子裡。
沈如意暗暗咋舌,她這就是跟皇帝久了,沾染了他作死的性子。平常倆人沒大沒小慣了,有的沒的都敢往外瞎蹦。
她話音剛落,蕭衍啪的一拍椅子。騰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下去。
特麼,他說怎麼這麼耳熟!
“你爲了救沈萬年。可算是下了大功夫了。”他冷笑。
沈如意和沈萬年是兄妹,她這可算是把倆人的牽扯給漂的再沒有這麼白了,關係比白蓮花還要白啊!
沈如意目瞪口呆,這都哪兒跟哪兒?
趕情她說了這麼多,皇帝一開始就在沈萬年那塊兒繞繞,根本預先設立了動機,她做的一切行爲都是在給沈萬年漂白,想他高擡龍爪放過他啊?
她該說什麼呢?
皇帝的腦回路忒特麼神奇,把她腸子抽出來往上填補,補一輩子她也趕不上,揣摩不到他一星半點兒的逆天神思路。
沈如意眼瞅着皇帝甩袖子就要走,也顧不得難看,上前一把緊緊抱住皇帝的大腿,打定主意打死也不撒手。
她在皇帝的心頭撩了把熊熊烈火,他那火沒發出來,指不定衝誰——當然最有可能是引起他幾番猜疑的沈萬年撒邪火去了。那她這番表白不是救人,而是生生把沈萬年給一腳踹火坑裡,完了還嫌火不夠大,又添了把柴火啊。
“陛下,你相信我這一回,沈萬年是我親哥哥,我倆清清白白的,你別總是瞎想啊。”
蕭衍怒火中燒,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在眼裡,可是什麼也不和他說。
她心心念唸的只有沈萬年!
“你該知道,如果你真的是沈如意,朕一開始就不會放過你。”他冷聲道。
沈如意也被皇帝眼裡的冰霜給嚇了個哆嗦,“我……我知道,可我真的是——而且,我包括趙氏的死都是董氏一手策劃的,她將許景放到陸氏身邊,借陸氏鍾情陛下,煽風點火,她自己卻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
“我都看到了,就是程桃在明光宮指出許景是殺她姐姐滅口時,董氏看向周寧的眼神,就是要她殺人滅口,把許景殺死的眼神。可是周寧出宮就碰到了陳公公,沒有來得及下手,才暴露出那許多似是而非的事來,你去查許景家人和董氏的聯繫,肯定會有收穫!”
“說完了?”蕭衍問。
沈如意怔怔點頭,她扯了脖子喊了這麼半天,就換來他這麼雲淡風情的一句話?
“不管你說的這些真真假假,如果不是沈萬年,你什麼也不會說,是不是?”蕭衍問。
可雖然是問句,他的眼神分明又是那麼篤定。
沈如意像是在高空走鋼絲,稍一個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的是她身後頭還揹着個根本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憑白被她捲進是非漩渦圈裡的自家老哥,那顆漂亮腦袋分分鐘因爲她就沒了!
“……初時,我怕說了你會……不由分說把我給殺了。”她猶豫地道:“我死在那個時候……你也知道……你恨不得殺了我。”
蕭衍無聲地笑:“你現在就篤定我知道了事情真相不會殺了你?”
他看她目光微微猶疑,心頭像是被狠狠插進一把尖刀一樣。
“你不確定,可你還是爲了沈萬年,把這些都給說了出來。”
她這是在和他玩兒破斧沉舟!她不過是賭他不會傷害她,賭他不會因爲沈萬年就破壞了他們的關係。賭他對她真情實意!
她將他往最卑鄙了想,爲了自己的私慾會隨意陷害臣子,上嘴脣下嘴脣一碰就把一條命給弄沒了;可她卻又往值得她相信的那一面去想,不管她心意如何,她相信他對她是動了真情。
她算準了他,看透了他!
可她卻始終把她自己緊緊裹住,與他保持着她認爲相當安全的距離。
說完。他擡腿就走。沈如意在地上被拖了幾步,屁股那叫一個疼。
“可他是我哥啊!”她大叫,心想絕不能放皇帝走了。連手帶腳一起手,緊緊圈住皇帝,企圖不讓他再往前走半步。
蕭衍心裡那叫一個氣,如果不是她鼻青臉腫。那臉看起來太過觸目驚心,讓他理智瞬間回爐。他幾乎下意識一腳把她給踹一邊兒去。
“快起來,你這像什麼樣子?!”他怒斥,只覺得七竅生煙,快把他自己給活活嗆死了。
“不要!”沈如意搖頭。“你相信我吧,我這回真的沒撒謊——我要是撒謊,天打五雷轟。我真是沈如意——”
“你給我閉嘴!用不着你賭咒發誓!”
蕭衍恨恨地瞪她一眼,向外揚高聲音道:“來人!”
“陛下。我真的沒有撒謊,你就相信我吧。求你,別——別——”
“別什麼?”蕭衍鳳目睚呲欲裂,只覺得一顆丹心向明月,誰知明月卻是個一隻白眼狼。“別趁機要了沈萬年的命?朕就算取了他的性命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如意一聽就炸了,“你明知道他不是那些人說的那些,他沒有通敵,他和江州百姓一起抵抗了西樑的攻擊!”
“你爲了沈萬年還真是不遺餘力。”
陳槐和耿進忠將身後的宮人堵在門口,一時間也鬧不準進還是不進,亦或他們現在就該自戳雙耳,當個快樂的小聾人,免得被皇帝事後滅了口。
他們也是悲了個催的進來的太是時候,正趕上帝妃這倆貨翻扯着沈萬年這個在皇帝心裡的雷區。
事實上沒有人比陳槐更瞭解皇帝內心的煎熬,一邊浸在醋缸裡整個身子都泛着酸水了,另一邊還要若無其事地和皇貴妃泡蜜罐裡,倆人的感情越是如膠似漆,蜜裡調油,皇帝那顆習慣性自虐的小心臟又是暗戳戳地糾結,沈萬年的影子似乎總是籠罩在皇帝心頭。
如果不是皇帝厭惡沈萬年太明顯,那麼一路關注沈萬年的消息,還特地留了錦衣衛監視,陳槐都以爲皇帝是不是玩兒出了新花樣,看上了沈萬年。
畢竟大晉朝也曾經一度興起男風,而沈萬年的確長的相當的俊俏。
兩人先是被帝妃的開放性話題給震懾到,再然後就是這倆貨詭異的姿勢,以及配上皇貴妃那張讓人不忍直視的臉。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將皇貴妃攔下去!”
陳槐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護駕。
皇帝出手重,捨不得傷着皇貴妃,就讓他們這幫子人上來,成一磕着碰着了還能找後帳,吃不了兜着走。
“快,攔住皇貴妃。”陳槐乍乍呼呼地上前,和老油條耿進忠看似手忙腳亂地忙活,其實站的最遠,連皇貴妃的頭髮絲兒都挨不着。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全留給了身後跟進來的那幫小太監。
沈如意被七手八腳地架開,眼瞅着皇帝轉身離開,越走越遠,忍不住道:
“陛下,我求你……就信我這一回吧。”
皇帝褚黃色的身影連停頓一下都沒有,出門漸行漸遠。
直到皇帝起駕的聲音遠遠傳來,架住沈如意的幾個太監才鬆開了手,跪地上求饒。爲首的正是耿進忠,眼神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他這是信了,還是沒信啊?
皇帝始終在沈萬年的身上作文章,就好像是道繞不過去的坎似的。半點兒實質性的東西沒談到,皇帝一聽沈萬年的名字就跟讓人踩了尾巴似的,立馬炸毛,她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
不過,皇帝的反應倒也讓她安下心來。
起碼沒直接下令把她弄死不是?
這是不是代表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還是一時間信息來的太突然,皇帝還沒回過神,先被憤怒控制,一切最終結果,還要等皇帝平息下來怒火另行定奪?
沈如意頭腦一片混亂,揮揮手把宮人都攆了出去,只留下耿進忠一個人。
耿進忠暗叫一聲不好,顫巍巍地把坐在地上的沈如意扶起來。
“你留意着長樂宮,如果有沈萬年的任何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
耿進忠嘴角抽搐,真恨不得自小是個多愁多病的身子,哪怕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讓人賣進宮來,好歹這時候他也能身嬌體弱地倒地抽搐吐白沫,躲過這一劫。
他也是夠了,帝妃這倆貨一個比一個能作,沈萬年就是他倆之間不定時的炸彈,以往他只當自己憋心裡死個明白也就夠了。
今日一看皇帝那臉,陳槐那臉,分明都知道的門兒清,都揣着明白裝糊塗。
現在不過是皇貴妃挺不過烙鐵,這才挑明瞭。
……問題是,值得嗎?
“娘娘……”他真想說,你還是歇歇吧。
他家皇帝年輕英俊,人高馬大,相貌堂堂,富有天下,又是一門兒心思地對她好,這簡直是天上少有地下難尋啊,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沈如意皺眉,“我自有分寸,你就聽我吩咐行事就罷了。”
耿進忠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神仙娘娘你可長點兒心吧,咱們皇上已經夠遷就你了,小人進宮這麼多年就沒見咱皇上向誰低頭,就您這麼——”他想說一枝紅杏欲出牆,後來還是覺得爲皇帝抱不平也頂不過他自己的小命重要,到底還是放棄了。
“您不管沈萬年的事兒還好些,您這一插手指不定皇帝一氣之下,反倒給他惹了災。”
沈如意暗暗嘆了口氣,她何嘗不知呢。
可凡事她只怕萬一,如果她心存僥倖,把希望全都壓在皇帝陽光積極的明君一面,萬一偏趕上皇帝的陰暗面爆發,她賭的起,沈萬年的小命賭不起啊。
她本就是小家小戶的女兒,家裡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矛盾。
進了宮就是後宮之主皇后,更不曾參與那些爭寵鬥狠。她沒那麼多詭譎的心思,也沒有算計籌謀人心的手段,她能做的不過是和皇帝攤開底牌,讓皇帝作最終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