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歌臉上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她一下想起了前幾日顯慶帝打賞半錢銀子的事來,依照她對顯慶帝的瞭解,不用求證,就知道,胡美人說的,全是實情!
剎那間,葉歡歌心中甚至升起了一個古怪念頭,哪怕顯慶帝是看上這胡美人的美色,也比看上人家錢財送上門去讓人睡了一覺要強!
葉歡歌心中惱怒至極,只是她素來恩怨分明,雖然看胡美人不順眼,卻也沒一股腦的怨怪到她頭上去,要怪,就怪那沒臉沒皮的!
葉歡歌心中不痛快,就想讓顯慶帝更不痛快,只片刻功夫,她就有了主意——顯慶帝之所以只寵幸了胡美人一次,怕是也在心裡惱了,那她就更該讓胡美人經常出現在顯慶帝面前纔是!
葉歡歌當即一拍桌子,“好,你回去收拾細軟,到時候一起出發!”
胡美人大喜,站起來屈膝一禮:“臣妾多謝娘娘了!”
她就是個心大的,發現連皇帝都可以收買後,對住在深宮是越來越膩歪了,卻也知道不可以行事太過,如今有了葉歡歌在前面當靶子,那是再好不過了。
顯慶帝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大軍出征,兵車未動,糧草先行,前段時間剛剛開倉賑災,各地的糧倉都還虛着,費勁千辛萬苦,才從十州之地調度到了供大軍食用一個月的糧草。
陳大學士私下裡甚是憂慮:“皇上,此戰不可持久,當速戰速決,不然糧草跟不上,恐大軍譁變!”
陳大學士萬萬沒想到,他這麼一番憂國憂民之語,反倒成了顯慶帝御駕親征的理由——有什麼比皇帝親臨戰場第一線更鼓舞人心激發士氣的呢?
因了這個理由,朝臣們反對一番無效後,也都接受了顯慶帝御駕親征的事實。
顯慶帝要親征,事關身家性命,自然事必躬親,每日裡忙的足不沾地,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喘上一口氣。
然後披星戴月,趁着夜色趕到朝鳳宮,因了朝風宮裡那位小祖宗的關係,每日裡天一黑,朝風宮就早早的落了宮匙,熄了燈火,除了各處當值的,不許任何人走動。
因顯慶帝要過來,葉歡歌便在宮門處給他留個守門的老內侍,每日裡跟做賊一樣,舉起拳頭輕釦三聲門扉,打開一條門縫,顯慶帝閃身進來,再一路摸黑進到寢宮之中,脫了衣服,爬上牀,抱住滿懷溫香軟玉,
如同偷情一般,格外的有快感,顯慶帝立時就興奮起來,定要顛龍倒鳳一番才能入睡,顯慶帝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唯有這兩年方跟開了竅一般,過的快活無比。
用過晚膳,他就不斷的瞄向一旁的西洋座鐘,見指針慢慢的走向十二的位置,再也坐不住了,把御筆一摔,喚道:“周順,走!”
周順苦笑,老胳膊老腿,親自提着燈籠,一主一僕,向着朝風宮行去,到了宮門前,顯慶帝長腿一邁,越過了周順去,擡手就是啪啪啪三下,裡面的人卻沒立刻開口,而是慢吞吞的問了一句:“誰啊?”
顯慶帝的火氣騰的一下升了上來:“睜開你的狗眼,連朕都不認識了麼!”
裡面安靜片刻,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說是皇上便是皇上了麼?我還說自己是玉皇大帝呢,你這凡間小皇,豈非要給本皇跪下?”
周順都傻眼了,什麼情況,前幾天大家心照不宣,敲門三下,裡面鳥悄的開了門,一切都在默默無聲中進行,不是合作的挺默契的麼!
這是哪裡弄來的瘋狗,咬的還真是又狠又準,周順跟了顯慶帝這麼多年,就沒看到過他氣成這樣的!
顯慶帝陰沉着臉,半晌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那要如何證明,朕纔是朕?!”
那人沉默片刻,開口道:“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身上所帶之物必然非同凡響,你若真是皇帝,便拿個貼身物件進來。”
顯慶帝眯起眼,隨手從腰間摘下了九龍玉佩,周順麻溜的上前,伸出雙手,恭敬的接了過去,又小心的從宮門外拋了進去。
裡面亮起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從宮門外可以看到一圈光暈,顯是那人正在檢驗玉佩的真假,顯慶帝揚起下巴,冷哼一聲,他身上這塊玉佩自然是千挑萬選之物,偌大的玉石裡就鑿出巴掌大的玉心,和當初梁平帝的三皇子獻給孝賢皇后的福祿葫蘆有的一拼。
他平時頗爲喜愛,經常拿在手中把玩,如今那玉的上面綠水瑩瑩,晶瑩通透,觸手卻溫潤無比。
這塊玉,便是三皇子,他都捨不得給,心裡早已經打定主意,待百年之後,就跟自己一起葬入棺中,也算全了這數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你個孫子,拿個什麼破爛玩意糊弄你爺爺!還說自己是皇上,我呸,給皇上倒夜壺的吧!”
顯慶帝整張臉都黑了,氣的渾身都在發抖,伸出食指,指着宮門,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半晌,他再次開口:“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相信朕乃九龍至尊?!”
一旁的周順聽着顯慶帝聲音平靜,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一見之下,卻險些叫了出來——顯慶帝的面容扭曲,一雙眼瞪得突了出來,看着極爲可怖。
可聲音偏偏又平靜無比,讓人分辨不出半點異常。
周順心中暗道,聽說這位爺年少時,雖然被圈禁,逢上樑平帝壽誕,也曾被傳喚出去過,每次出去,莫不是落了一身湯水,又或者潑了一盆子屎尿,卻都偃旗息鼓息事寧人的過去了,直到他登基,方有幾個宗室子弟因爲些許小錯被削了宗籍,充軍流放了邊疆,可見這忍功當真是了不得。
裡面很快就給予了迴應:“若是當今皇上,肯定穿着龍袍,足蹬龍靴,頭戴九龍冠,不若你把衣服脫了,叫我看看!”
周順一怔,脫口喚道:“皇上,不可!”
顯慶帝眼中閃過一抹冷光,竟真的開始動手脫起了衣物,他早年被圈禁,凡事都需自己動手,脫衣一事倒是難不住他。
轉眼一身龍袍被脫了下來,顯慶帝喝道:“老賊!接好了,這身爺爺的皮可是會壓死人的!”
顯慶帝僅着黃色中衣,舉起手來,把外袍高高拋起,宛若一朵金色的雲,驟然飛入了朝風宮裡。
這一次,裡面的人沒有再找事,耳邊傳來了銅鎖敲擊碰撞之聲,顯然裡面的人認可了顯慶帝的身份,要開門了。
周順偷眼望去,卻見顯慶帝反倒平靜下來,俊臉上一片深沉,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壓抑而充滿了殺機。
周順知道,等下不管是誰開的門,門裡面的凡是見到顯慶帝這一身打扮的,怕是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隨着門縫越開越大,顯慶帝終於暴喝出聲:“朕要誅你九族——”
不,不光是九族,若有師友,也當一併誅之!
隨着門口出現的俏生生的人影,後面這句卻生生的哽在了喉嚨裡,他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往左右掃去,一旁的周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這,明明是個老太監來着,怎麼轉眼就變成皇后娘娘了!
葉歡歌一身藕荷色小衣,外披素色袍子,手提美人燈,俏生生的一立,臉上似嗔非嗔,似喜非喜,聲音如雨滾芭蕉:“皇上要誅哪個的九族呢?”
顯慶帝東張西望一番,沒找到那老太監,倒是在一旁的空地上看到了自己皺巴巴的龍袍,可憐兮兮的趴伏在地,背上還有個小巧玲瓏的腳印。
他眉頭一皺:“方纔那個老賊呢?非要朕證明身份才肯開門的?”
葉歡歌咳了兩聲,聲音一變,沙啞而粗噶:“皇上在找老奴麼?”
顯慶帝:“……”
突然之間,他便如一隻被針紮了的氣球,滿肚子的憤怒一泄而出,兩個人歡好時,便是葉歡歌玉雕般的腳趾頭,他也舔過兩口,何況是被這雙腳踩在臉上。
顯慶帝呆了一呆,方委屈的道:“皇后要玩,怎麼不和朕先通個氣呢,剛纔差點沒把朕氣死。”
葉歡歌斜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要是告訴皇上了,還有什麼樂趣!”
顯慶帝想到方纔的一幕,最開始他當裡面是個糟老頭,被惡言惡語一番,當真糟心至極,如今換了葉歡歌,燈下看美人,想着美人自稱一句玉皇大帝,又喚他一聲小皇,再自稱一句爺爺,喚他一句孫子,顯慶帝頓覺整個身體都酥了,心癢癢的不行。
他伸出手臂,一把將葉歡歌攬在懷裡,因爲急切聲音都有些變形走樣:“皇后——”
葉歡歌白了他一眼,白天被胡美人一巴掌拍在臉上,今晚上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她知道顯慶帝爲人素能隱忍,不然也不會令她扮作孝賢皇后服侍他多年,所以才大膽的設了這個局,知道這人定然不會第一時間喚來禁軍,而是會誑她開門。
到底是做皇帝的,惱羞成怒下,怕是要血流成河,左思右想下,葉歡歌便決定自己親來守門。
一口一個孫子,罵的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