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什麼東西？怎麼的？
鹿好一瞬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看過一篇作文而已，是怎麼聯繫到他們感情好不好的？
鹿好有些詫異地轉過去看杜天柔，眉眼間盡是遲疑。
杜天柔猜到她在想什麼，別開眼去，沉靜如水的目光落在姜聞的作文上：“我聽說了。”
“什麼？”鹿好下意識地接完，轉瞬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哦，你說作文啊。”
她再沒說下去，話音戛然而止，杜天柔料到似地微微一笑：“看來你不太想解釋。”
鹿好聳聳肩，說道：“因爲沒必要。”
杜天柔一不是姜聞的女朋友，二不是姜聞的暗戀對象，鹿好沒什麼需要跟她解釋的。
“鹿好，你挺在乎姜聞的吧。”
疑問句式，卻是篤定的語氣。
杜天柔略微偏過頭來，審視的眼神遞過來，盯得鹿好渾身難受。
鹿好疑惑地“誒”了聲，尾音上揚着，不懂她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從我出現你就一直很緊張。”杜天柔擡手指了指鹿好攥緊的手指，鹿好後知後覺地將指節一鬆，薄汗帶得掌心一陣涼。
杜天柔稍稍歪頭，揚起一個十分清爽無害的笑容：“你真的挺喜歡他的吧？”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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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鹿好立時笑出聲，第一反應就是擺手否認：“你想多了，我……”
“是你想多了。”杜天柔打斷她道，“我喜歡的不是姜聞。”
鹿好的笑容短暫地僵住了，她嘴脣動了動，斟酌着說：“你……不喜歡也不用告訴我。”
“你看。”杜天柔露出“果然是這樣”的神色，“你在笑呢。”
鹿好的注意力順着杜天柔的話轉移到自己的表情上，彎着的脣角一時間上下兩難。
她確實在笑。
不是那種尷尬勉強的笑，而是按捺不住的、想努力掩藏的笑。
意識到現狀的鹿好所有的感官都不對勁了，失靈了一般難以控制，鹿好努力深呼吸放鬆了一下，纔好不容易找回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杜天柔也沒想到自己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讓鹿好有了這麼大的反應，好整以暇地看她調整完，樂見其成地說：“我不是爲了堵你來的，但是既然見到了，我就想說清楚。”
杜天柔講得很鄭重：“我不喜歡姜聞，與此同時，我希望你不喜歡周睿。”
意外收穫啊！
鹿好被這個信息驚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別人注意這邊才問：“你喜歡他？”
“對。”杜天柔不加隱瞞，坦白地承認了，“如果你不喜歡他，就儘快拒絕他吧。”
鹿好腦子又轉不動了，一個模糊的念頭浮上來：聽這意思，周睿不會追過我吧？
樓層中央的廳裡開着窗戶，有風，午休之後的走廊人來人往，她們所處的這一處展覽角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隔離開了，與熱鬧的長廊涇渭分明。
紙頁被風吹起邊角，卷得漂亮又微弱，帶出一片細碎的嘩啦聲。
“你放心。”鹿好從口袋裡遞過去一顆奶糖，“不喜歡的東西和人，我都不會接受。”
鹿好回班級的時候，姜聞正在座位上做題，腰背彎出好看的弧度，側顏被正午耀目燦爛的陽光映得渡上一層細膩的光。
鹿好的心跳忽然有些失控，她想起杜天柔的話，強烈的預感被窺見端倪，幾乎要破土而出。
喜歡嗎？
不是的。
但好像是有那麼些心動。
拋卻了以往的隔閡，眼前的姜聞不僅順眼了，他的各項優點也更加顯眼，總是不自覺地感染着鹿好。
最關鍵的，他總是留意給她糖。
很小很瑣碎的事，微不足道，卻很打動人，讓鹿好覺得他們的關係不是簡簡單單地緩和了、進了一步。
似乎是感應到她的注視，姜聞擡起頭往後看，發現是鹿好時怔了兩秒。
他沒想到是鹿好全神貫注地看着他，有些意外地投來詢問的視線。
鹿好衝他笑了一下，燦若星辰的笑臉晃花了姜聞的眼，平白叫他心跳漏了一拍。
對他們來說，這注定是不尋常的、最美好的午後。
當晚姜聞依舊要去鹿好家做任務，回家之前鹿好陪他去文教店買了盒筆，文具店繞遠，一路上迎上不少同學的打量，鹿好就知道這事又要上貼吧。
誰知回家一看，貼吧上還有一個同樣新增的帖子，赫然寫着：【周睿杜天柔同進出，甜粥cp疑似官宣！】
鹿好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剛點了進去，手機就被姜聞奪了去。
無奈中斷看熱鬧的鹿好：“你幹嘛？”
姜聞冷着臉把鹿好手機鎖屏扣下：“寫作業。”
我之前做任務的時候玩手機也沒見你說話啊！怎麼今天事兒那麼多！
鹿好不大樂意，要搶自己的手機，卻被姜聞直接按住了胳膊，轉手把手機丟進了他書包裡：“要專心。”
鹿好拄着手臂撐住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姜聞。
姜聞：“你幹什麼？”
鹿好：“專心啊！獨處任務嘛，最重要的不就是獨處？我專心對着你沒什麼問題吧？”
姜聞拿她沒辦法，又私心作祟，不想真的把手機還回去看她嘻嘻哈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索性收回手：“那你看吧。”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倔，誰也不肯讓，到最後一個被盯得耳朵發紅，一個覺得自己的提議太傻臉上發熱，雙雙後悔了。
最後還是鄭英怡打破了僵局，給他們送來水果，囑咐鹿好乖乖學習。
“心思別歪啊你。”
鹿好被自家母親暗地裡指了一下，明白鄭英怡是看到她盯着看姜聞的模樣了，破罐子破摔起來：“怎麼，他長得帥還不許別人看了？”
“不知羞！”鄭英怡作勢拍了鹿好一下，回身跟姜聞問，“她要是吵你你跟我說，我來教訓她。”
“沒事的阿姨。”姜聞臉上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挺乖的。”
鹿好從沒想過有一天“乖”這個字能和自己搭上關係。
還是從姜聞嘴裡得到的評價。
鹿好的心情有些難言。
不過既然姜聞給她面子，鹿好也就不爲難他了，鄭英怡走後好歹是老實地寫了作業，沒再耽誤時間。
這天沒風，天氣發悶，跑完步之後鹿好渾身難受，她本來怕經期時間不定趕上吃涼的會疼，因此前兩天都沒買冰飲之類的，但這種天氣她實在忍不了，跑完就要去買冰奶茶。
姜聞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歡快地跳着小步直奔奶茶店去，叫了她一聲：“你能喝？”
鹿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之前……不是月中就是月末。”
姜聞沒直說是什麼事，但是鹿好心下清楚，前兩個世界加上原本的世界，她確實經期不是月中就是月末。
鹿好“嘖”了聲：“你連這都能記住？”
姜聞垂頭摸了下鼻尖，沒說話。
鹿好恍然道：“你該不會是有什麼怪癖……”
“沒有。”姜聞知道她又要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立即說道，“我……記憶力好。”
“那做律師和顧客談業務的時候萬一撞見了也……”
“不會。”姜聞幾乎是咬着牙說，“沒撞見過。”
這麼尷尬的事偶爾察覺到也正常，但姜聞實在怕了鹿好的發散思維，只能對此矢口否認，但與此同時他真切地注意到一個問題——
就算真的撞見過，他也從未對誰的身體狀況上過心。
哪怕是他的助理，實在不舒服時也都是跟他告假了他纔會發覺原來又一個月過去了。
姜聞站在鹿好的側後方，看着她興高采烈地買了奶茶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眯着眼睛滿足的神情酷似一隻睡完懶覺的貓。
她真就像個孩子一樣容易滿足。
姜聞回憶起之前網上對她的評價，因爲資源的事，不少人罵她心機又綠茶，甚至編排她品行敗壞行爲惡劣，說她壞事做盡欺壓新人和同事。
可是長久地相處下來，明明她還是那個記憶中簡單好滿足的女孩，有點頑皮，卻可愛不壞。
姜聞驀地動了個念頭，問她：“奶茶要無糖了嗎？”
喝得正開心的鹿好猛然靜止了。
“我忘了！”鹿好氣得捂住胸口，“我居然忘了！”
別墅區裡的奶茶店價格貴顧客少，業務員沒有養成詢問的習慣也情有可原，鹿好舉着那杯正常糖的奶茶，委屈死了：“難道要把這杯拿回去給我媽喝嗎？她會罵我又喝奶茶的。可是丟掉又好浪費。”
姜聞看着糾結的鹿好，擡手結果她手裡那杯奶茶：“再點一杯吧。”
“你喝？”
“我喝。”
這種香精調兌的甜膩膩的飲料姜聞其實不愛喝，鹿好是知道的。
她給主動“伺候”着姜聞給他換了根吸管，雙手合十墊了下腳，：“夠義氣！”
他們兩個人就坐在店裡擺在街邊的遮陽傘下喝完了奶茶纔回去，鹿好心滿意足地走在前面，腦後的辮子跟着晃起來，顯得十分俏皮活潑。
她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彷彿就是個十幾歲的女生，和喜歡的男生一起跑完步喝奶茶，爲了幫她掩藏小秘密，對方還做了小小的妥協。
和喜歡的男生啊。
鹿好回頭瞧了眼姜聞，衝他笑：“明天還能再陪我喝奶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