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討人厭的鹿好第二天是被姜聞叫醒的。
姜聞每天六點準時起牀，六點十分吳墨會給他送上來一杯熱牛奶，叫他下樓吃飯。
所以姜聞特意定早了鬧鐘，五點五十就起了，讓鹿好提前叫吳墨來開門，好讓姜聞回得去自己房裡。
不得不說吳墨真乃奇女子，自家兒子一晚上沒回房間都沒發現，早上看着姜聞精神不濟的樣子問都沒問一句，一直在關心鹿好還燒不燒，有沒有認牀睡不好。
末了她還要感慨一句：“哎，我就是喜歡女兒，要是小聞有你這麼聽話乖巧就好了。”
鹿好將咬下的一塊煎雞蛋囫圇吞下去，嘻嘻哈哈地說：“姜聞可是學年第一，我可比不來。”
吳墨遞給她一杯牛奶：“學年第一又不能當飯吃，你瞧他天天板着個臉，一點生氣都沒有，也不知道是遺傳誰了。”
姜聞恍若未聞，擡手攔了一下吳墨：“媽，她喝牛奶過敏。”
鹿好喝牛奶過敏的事鮮有人知，她對外只宣稱不愛喝，因爲怕被有心人往飲食里加料。有同公司女星曾經出過這樣的事，平白被人算計，錯過了十拿九穩的試鏡機會。
所以除了父母她只告訴過許珍宜和經紀人，姜聞知道這事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鹿好正準備接牛奶的手尷尬地一收，吳墨叫姜聞去給她倒果汁，轉頭說：“下次就直說，過敏或者不愛喝都沒事，不用不好意思。”
說來也挺有意思，她跟姜聞都被自己爹媽嫌棄得要命，到對方家就成了寶。
吳墨平日都不接送姜聞的，鹿好這一來他跟着沾了光，獲得了可以被母親接送的殊榮。
他們先去鹿好家去了前夜忘帶的小提琴，到學校的時候還有十分鐘打鈴，正是校門口人流最密集的時候，他們倆從同一輛車下來，即刻成爲了目光焦點。
吳墨放下車窗：“小聞，記得照顧好好。好好，晚上我來接你們啊，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吳墨女士在鹿好熱情的揮手告別和受母之託幫鹿好提着琴盒的姜聞緊繃的神色中華麗退了場。
然後姜聞不動聲色地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想要往後退。
系統打卡上班：【觸發隨機任務：同行，積分餘額：七分。】
姜聞退出去的半步堪堪僵住，不甘不願地停了下來。
鹿好心裡明鏡似的，不能明目張膽笑話他，只好陰陽怪氣地說：“謝謝你幫我擋風呢。”
姜聞從善如流：“不客氣。”
問好cp一起上學的新聞迅速傳遍了成陽的各個角落，鹿好本以爲最多隻是上個貼吧供兩對cp的擁護者撕一撕也就罷了，沒想到班裡的同學居然都耐不住性子，趁着下課來問她題的時機打探消息。
“你今天真是和姜聞一起上學的？”
“送你的是他媽媽還是你媽媽啊？”
“你們兩家關係這麼好嗎？是碰巧遇見你了還是你昨天在他家住的？”
“好好，你跟姜聞之前就認識嗎？”
“好好啊，我聽說……”
鹿好不堪其擾：“我還是個病人，你們怎麼不去問姜聞？去問姜聞好不好？”
豎着耳朵偷聽的同學就會站出來幫腔：“學霸太高冷，我們也不敢啊。”
姜聞在班裡沒什麼朋友。
以前不同班，鹿好聽到的有關姜聞的傳言都是他又拿了哪次考試的第一，又怎麼全能了，又被誰告白了，習慣了大家口中那個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的姜聞，同班後她親眼見到的姜聞遠比想象中寂寞。
但好像大家都不以爲然，那麼無懈可擊的、完美的人，獨來獨往大約也是常理，畢竟沒有誰及他半分，配得上做他的朋友。
那大家又爲什麼會想到把他們湊在一起組cp呢？
只是因爲長相般配？
鹿好的思緒不知不覺飄遠了，她單手搭在桌子上，側着身望姜聞，有些出神。
下午的彩排鹿好漲長了記性，帶了兩件外套去禮堂，等上臺的功夫閒來無事玩手機，發現貼吧裡熱鬧得不像話。
有早上同行事件的加持，那個cp大戰的帖子已然束縛不住問好黨澎湃洶涌的心，貼吧裡開了一個新的【問好同乘上學！疑似交情深厚！】的帖子，一個上午就刷了一百多層。
這個世界的狗仔隊不太合格，偷拍的角度和清晰度照上個世界的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最關鍵的“同乘”沒有抓到，不僅吳墨女士和她的車都沒出鏡，男女主角的互動都沒拍到，只能模糊地看見姜聞幫她拎着琴盒，她捏着書包帶垂眸跟着。
問好黨瘋狂一片的“校花校草絕配”和“長輩認可過的問好絕真”，對面站杜天柔和姜聞的溫柔黨則是據理力爭的“你沒看見這倆人毫無互動嗎”。
直到第三十六樓，有知情人士說自己見證了彩排時姜聞給鹿好披衣服的全過程，引發了問好黨哭天喊地的反撲，說問好宇宙最真誠不欺我。
但溫柔黨堅定不移不信邪：【有圖纔有真相！】
這哪裡有圖，姜聞遞衣服遞得那麼快鹿好還一直坐着，要上臺的時候西服就還給姜聞了，總不會有人敢跑到最後排特意去拍鹿好的腿，圖是肯定沒有的。
於是雙方各執一詞又吵得不可開交。
鹿好完全沒感到身在其中的困擾，正看得樂呵，有人坐到她身邊，她連忙收了手機，擡頭對上馮楓含笑的視線：“小美女，一個人刷cp帖啊？”
鹿好嘿嘿一笑：“我閒得無聊，隨便看看。”
馮楓卻非常懂地怕了拍她的肩：“你放心，問好絕真，姐姐不會讓邪教繼續猖狂的。”
知道你站問好，不知道你這麼站問好呢。
鹿好氾濫的好奇心收不住了：“隊長，你爲什麼不站溫柔啊？”
“那女孩哪有你可愛啊。”馮楓一擺手，一副不提也罷的樣子。
嗑cp難道不是有糖至上嗎？什麼時候變成看正主可愛不可愛了？
“她現在一定氣死了。”一個高二的學長忍不住插話，“不知道有沒有後悔那麼自視清高。”
一聽就有故事啊，鹿好興致高昂，探身追問學長是什麼意思。
馮楓嫌她坐得不雅觀一把給按回來，親自解釋道：“她不也是小提琴手麼，琴音跟人一樣傲，不夠婉轉，細節也處理不得當，本來我還想機會難得讓你們兩個都上臺，結果她在空間說如果我不選她就是瞎了眼。”
她一聳肩：“正好老師也只想留你，那我乾脆瞎一次好了。”
鹿好這些天在排練中得知馮楓出自音樂世家，小提琴由名師從小教導，她樂感好，技巧也嫺熟，當初是指導老師們全票通過當上的校樂隊隊長。如果不是她有學生會的職務在身，提琴手一定非她莫屬，哪裡還用得着面試別人。
學長還在感嘆“惹誰也不要惹楓姐，”聽完故事的王薇就冒出了新想法，疑惑道：“同樣都是一股傲氣的人，姜聞就能處理好樂曲的輕重起伏，也不會讓人覺得彆扭。”
“他們傲得不一樣。”鹿好伸出食指搖了搖，給王薇上課，“姜聞那叫有骨氣。”
姜聞的傲源於內心，他不需要別人的認同，秉持的是對於自我的高標準，表現出來的就是堅韌。
而杜天柔這種屬於內心空虛，只求浮於表面的認可和誇讚，是虛榮。
馮楓曲着胳膊碰她，暗搓搓地激動：“我現在真的慶幸把你招進了校樂隊，問好是我有生以來嗑得最盡興的cp。”
鹿好：？
我不就是點評了一句？連誇都算不上吧？
她是看透了，cp黨眼裡凡是互動皆是糖，說多錯多，鹿好不吱聲了。
等彩排結束，鹿好拜禮堂的溫度所賜，又隱隱有燒起來的勢頭，晚上最後一次排練她不能缺席，回了班裡就沒自習，一直睡到了放學，但是臉色還是不好。
姜聞默默提起她的琴盒，王薇扶着她，老太太散步似的慢悠悠往音樂教室挪。
不像校樂隊校舞蹈隊之類的每天有固定教室供成員排練，各個班級報上去的節目只能在自己班裡排，要麼就是佔用體育課找個小角落練。
藝術節前最後兩天，成天抓學習的各位班主任終於鬆了口，讓他們放學後可以在班裡挪開桌椅多練一會兒。
昨天鹿好提前走了，今天才目睹了每個有節目的班級有多熱鬧，大家風風火火亂成一團，留下來晚自習的住校生一邊幫排練的成員搬桌椅，一邊又要敲詐兩根烤腸之類的報酬。
鹿好東張西望地四處看，走到樓梯間險些撞上任，被王薇一拽。
哦，冤家路窄，正是隔壁班的杜天柔。
鹿好現在是個可愛害羞的人設，承受着對面不善的怒視沒法瞪回去，彎脣一笑：“不好意思。”
杜天柔勢頭一起，大概是想抱怨什麼，忽地瞧見她們身後拎着琴盒的姜聞，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算了沒事，下次記得看路。”
這變臉的速度。
鹿好嘖嘖稱奇。
不去表演川劇簡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