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謙筆直地站在原地，心中的某根弦彷彿被老元帥撥動了，眼神忽明忽暗，有堅定，也有迷茫，心中似乎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老元帥拿起了桌上莫謙書寫的文件，舉向了空中，神情疲倦，聲音沙啞地說：“念在莫謙初犯，暫且罰軍餉，記大過，派政委對其進行三年思想考覈，這份計謀就此作...”
“表決吧。”就在老元帥準備作廢這份文件時，冷鳶很突兀的出聲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暗紫色的眼瞳中透露着從未有過的複雜神色，一向好聽的聲音也在此時微微發顫，“對這份文件，全員表決。”
老元帥彷彿脊柱被抽走了，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柳扶蘇的眼神中滿是驚愕，他甚至大步上前，緊緊抓住了冷鳶的肩膀，臉色慘白地說：“冷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滴。”冷鳶撥開了柳扶蘇的手，冷汗在臉上形成豆大的水珠，整個人彷彿在經受極大的痛苦，但顫抖的手還是重重地拍在了“贊成”按鈕上面。
“滴滴滴...”延綿的聲音響起，有冷鳶爲首，北境勢力全部投下贊同票。
不過與之相反，西域將領幾乎都投下了反對票。
江南地區是分歧最激烈的地方，墨骨所帶的臨江代表團只是其中一個軍區，而且在內部都還沒有統一，墨骨和葉梓蕭投了贊成票，這份計謀的始作俑者莫謙自己給自己投了棄權票，羊咩咩則是堅定地投出反對票。
江南的其它軍區也是如此，贊成，棄權，反對者都有。
十分鐘後，結果出爐，73票贊成，68票棄權，73票反對。
贊成票與反對票持平。
在衆人不安的眼神中，冷鳶按下了發言按鈕：“現進入第二輪表決，第一輪投出棄權票者，於此輪重新投票，只能贊同或反對，不得棄權。”
一時間，投棄權票的人都被逼到了絕路，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必須要對這個駭人聽聞的計謀表達鮮明態度。
會投棄權的人，必然是拿不定注意，現在更是陷入了思想掙扎，漫長的思索與沉默後，票數一路水漲船高，棄權者紛紛重新做出選擇，最後，票數變成33票贊成，34票反對。
還有一個人沒做出選擇。
很快，莫謙面前的提示燈亮起，全場人員屏息注視着這個來自江南的列兵，在這個羣英薈萃的會場，他成爲了矚目的焦點。
臺上，冷鳶的紫眸直勾勾地注視着莫謙，似乎在向他傳達什麼信號。
老元帥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看着莫謙，雖一言不發，眼神卻沉如大海。
羊咩咩緊緊地咬着下脣，她顫抖着握住了莫謙冰涼的手，顫聲說：“莫謙，不要...”
“咩咩...”莫謙下意識看了一眼羊咩咩，他和這個女孩已經共事六年了，當看到那雙清澈的美眸時，他回想起剛進軍營時，那個熱血沸騰，無憂無慮的時光，慢慢的，他的手不自覺地放到了“反對”上。
葉梓蕭則是催促道：“莫謙！你自己提出了這招，如果臨場反悔，讓全國將軍怎麼看你！”
莫謙渾身一顫，驀然想起自己從軍的意願，他的初心很簡單，先成爲一個好兵，再成爲一個好領袖，戎馬半生，平定天下。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這只是一骨...
莫謙又把手從“反對”上放了下來，但眼神依舊在掙扎，整個人把嘴脣都咬爛了，下巴全是血，但遲遲做不出決定。
“你不要有壓力，別把自己當作最後一根稻草。”臺上，冷鳶發話了，她注視着掙扎到幾乎喘不過氣的莫謙，平靜地說，“不管這份提案最後是通過，還是否決，你只是214人中的一個，不比任何人特殊，也不比任何人渺小。”
莫謙擡起頭，當他和冷鳶目光交匯時，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擊破了。
“滴...”
贊同票。
投出反對票的將領們紛紛搖起了頭，投出贊成票的將領則是鬆了一口氣，剛纔是33對34，如果莫謙反對，那就是毫無疑問被否決，但他投了贊成，變成34對34，又是平票，這說明將會進入第三輪表決，還有掙扎餘地。
不過，現在的情況很尷尬，這麼多屆帝國全會以來，還沒出現過兩輪表決全部平票的情況，所以理論上的第三輪是不存在的。
就在局勢陷入僵持，衆人沉默不語時，傳令兵飛報入場：“報告！死囚營上校洛憂請求入場！”
冷鳶眼神炙熱，不顧元帥禁令，大聲喊道：“準！”
“噠噠噠...”清脆的腳步聲自偏殿走廊傳來，迴盪在整個會堂，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衆人的心臟。
洛憂入場，沒有看冷鳶，也沒有看老元帥，而是直接走向了臨江代表團的席位，先對曾經的戰友點頭致意，最後走到了莫謙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洛憂直視着莫謙，“仔細考慮過了嗎？”
“考慮過了。”
“想沒想過後果。”
“想過。”
“不怕被人報復？”
“怕這個我就不會來了。”
“被人唾罵也無所謂？”
“是非對錯，自有後人評說。”
洛憂不再言語，而是轉過身，目光上移，看向了臺上的老元帥。
老元帥的眼神冷若寒冰，他的頭不停地搖着，用一種極其嘶啞的聲音說：“你沒有投票的權力。”
“我有。”這一刻，洛憂笑了，他的笑容中有很多含義，有悲哀，有決然，有對過去戰友的信任，也有對痛苦時日的報復，這個笑容彷彿融匯了洛憂的一生，把過去的所有往事都展現在了老元帥面前，“我也是帝國的一員。”
“滴。”洛憂按下了莫謙桌上的贊同按鈕。
表決中，一個按鈕是不能按兩次的，所以屏幕上的票數並沒有因爲洛憂而發生變化，但這一刻，冷鳶的聲音卻是伴隨着隱隱龍威傳來：“第十四屆帝國全會，第三輪表決，35票贊同，34票反對，表決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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