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無情,風亦是無情。
在呼號的風中,我早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感覺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
下一個瞬間,我便被一個人拉入了懷抱之中……
我想大喊:孩子!孩子——
但是風呼嘯着,我的嘴巴根本無法張開,一張開便會灌入滿嘴的沙土!
我勉強地睜開眼睛,擡頭,看見的……是趙洛俞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趙洛俞嗎?是他在救我嗎?
我想,我可能被後腦的那一下子給拍死了!
不然我怎麼可能會看見趙洛俞呢?
他便是來向我索命的吧?
當初我殺了他,如今他是要來帶我去地獄的!
他是不是已經在陰曹地府之中‘官復原位’了?做了他的白無常?
我閉上了眼睛——
開始接受自己已被拍死的這個事實。
趙洛俞與我之間從前的種種糾葛也漸漸地浮上了心頭。
是緣也是劫,是幸也是不幸,這便是可以用來形容我與趙洛俞之間的所有事情。
趙洛俞……
我到死都沒有逃過他的‘魔掌’嗎?
這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我失去了意識,腦中最後便只剩下了呼呼的風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蔚藍的天空……
那天空乾淨的就好像是被水洗過了一樣,明淨的一塵不染。
兩片雲遮擋着日頭,微風輕輕拂過我的面頰,讓我的意識清醒了三分。
原來地獄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倒是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恐怖。
在我的想象之中,地獄應該是一處陰暗又荒涼的所在。
上面是灰濛濛的天空,下面也是被燒焦的大地,到處都是可怖的遊魂……它們保留着死前恐怖的樣子四處飄蕩着,不時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然而這裡卻與我想的不同。
我還在亂想着,琢磨着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身旁傳來了聲音:“你醒了?”
這一聲把我嚇的三魂丟了兩個,七魄剩下半條。
我轉過身去,就見白若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問道:“我……的樣子是很嚇人嗎?”
白若的頭髮有些亂,看上去雖然已經被整理過了,但是還是亂蓬蓬的,說他在街上乞討了半月也是有人相信的。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塵土,面上也都是土,好像是剛從土堆裡爬出來的一般。
在他的懷中,正是閉着雙目的映池!
看見映池,我整個人一瞬間徹底清醒了過來,直起了身子,大叫了一聲,“他怎麼了?他沒事吧!”
白若對着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隨後道:“放心,他沒事,你把他保護的很好。”
聽見白若這樣說,我的心稍稍地放下,身子也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我重新坐下,便道:“是你……救了我們母子……”
白若笑了一聲,“是我啊……”
他說的很輕鬆。
但是我知道,在那種狂風之中自己保命都十分的困難,更何況是要護着我們母子兩個呢!
我對着白若便是要跪下道謝,白若一把拉着我的手,“做什麼?”
“先生救了我們母子,我實在是無以爲報!”我道。
白若笑着看我,那笑容就跟此刻的陽光一樣明媚動人,“若是無以爲報……不如……”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在這一個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微風輕拂而過。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在胸腔之中砰砰地跳動,一下一下……
這種久違的心動,讓我的臉在一瞬間發燙起來。
我腦子裡幻想着白若那未說出口的後半句話。
會不會是:不如以身相許?
這樣一想我的心便跳動的更快了,臉也不覺得更加滾熱起來。
白若的後半句話沒有說,我胡亂地猜測着。
他只是溫柔地捋了一下我的碎髮,“那風真是大,把你的頭髮都吹亂了……”
這個動作有些過分的親暱了,十分的曖昧,像是十分恩愛的情人才會做出來的。
而這樣的一句話,也直擊入了我的內心,讓我再擡起頭看他的時候,竟然萌生出了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想就在這蔚藍的天空之下,就在這明媚的陽光之中,就在這茫茫的草原之上,與面前的這個人,與我的孩子,相守一生……
這樣的生活,勝過鬧市裡的一切繁華,勝過那些人們仰慕的權貴榮耀,勝過所有的紙醉金迷……
“若是在這個地方過上一輩子,也是不錯,是吧?”白若自言自語,像是在問我,也像是在問自己。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我怕我一回答了他,便要忍不住對他動心起來。
“咱們現在是在什麼位置?還能找到氈包的位置嗎?”
我別過頭,甩掉那些不切實際又荒唐的想法,轉移了話題。
白若點頭,“能,離着也不遠,你剛醒過來,咱們稍作休整,再出發吧。”
說着,白若便將水囊遞給了我,“喝點水吧。”
我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映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他真的沒事嗎?”
白若見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便耐心地道:“他沒事,在你沒有醒過來之前,他已經醒了一次了,喝了些水之後便又睡了。”
我點頭,看着映池在白若的懷中睡得安穩,整顆心才真的放下了。
遂又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簡直是荒唐可笑。
剛剛劫後餘生,不想着怎麼去找其他人匯合,想着跟一個男人要在這個地方生活一輩子,真是可笑。
我自顧自地嘲笑自己。
白若聽見我的笑聲,就轉頭來問我,“怎麼了?”
我沒有去看白若的臉,不知道爲什麼,我不敢去看,我怕一看,就會心動,“沒什麼,只是覺得大難不死……”
“必有後福嘛!”白若接了後半句。
坐了能有差不多半個時辰,映池還是沒有醒,白若將映池背在了身上,對着我說道:“咱們該走了,要不然沒等回去天便黑了。
草原上是有狼羣的,天黑了會十分的危險。”
我點頭,便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白若辨別了一下方向,便對着我道:“這邊。”
走了差不多能有兩個時辰,此時天色已經是黃昏了。
我們也走到了氈包所在的位置。
狂風席捲之後留下了滿地狼藉,我喊了幾聲,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我轉頭去看白若,他也四下去看,隨後說道:“人好像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