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指的是?”荊副將頓了一下。
虞仲蹙眉,摸了摸下巴,“先看看吧。”
荊副將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將目光移至考覈士兵的隊伍中去。
士兵們一隊一隊上前考覈,由訓練新兵的秦都尉揮旗指揮。旗起是拿箭準備,旗落是拉開弓弦。
參加考覈的士兵較多,坐在臺上的將軍們都有點兒不耐煩。比起這種考覈,他們跟喜歡看大閱,喜歡看成千上萬的兵在一起演示軍陣,或者是在山林裡演習實戰。
那樣的場面纔是壯觀,能讓一干軍人熱血沸騰。
荊副將也覺着無趣,他對虞仲說:“城裡最近出了大事兒。”
虞仲喝了口茶:“什麼大事?”
荊副將說:“太后想給常丞相的女兒賜婚,可常小姐人卻不見了。常小姐留了書,說是要去當什麼女俠,浪跡江湖。”
虞仲眼尾向上一挑:“這丫頭性子我喜歡,這姑娘註定就是我家兒媳婦。”
荊副將說:“這皇帝剛登基,他自然不會想讓丞相府跟大將軍府聯姻。”
“當今聖上總歸還是太年輕。”虞仲嘆了口氣,“要是先皇還在,定不會這般猜忌我們。”
荊副將說了聲是。
話雖講得輕鬆,虞仲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想法的。那小皇帝表面上對他畢恭畢敬,可私下裡卻派了李意、衛成二位將軍來監視他。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挑明說罷了。
虞仲嘆了聲氣,瞅着自己年齡也大了,當今聖上的做法又讓他寒心,他還真想告老還鄉,可他捨不得戰場,捨不得底下一干將士。
“哎,荊副將,你覺不覺得……那小子長得有點像常家那小姑娘?”
荊副將順着虞仲的手指看去,落在蘇素身上,他搖頭說:“我未曾近處瞧過常小姐,所以,認不得。”
虞仲皺着一雙眉,定定望着素素。
前幾次他在軍營裡見到素素,她臉上要麼抹着泥灰,要麼抹着血跡,怎麼都教人看不清臉。今個兒素素臉上乾乾淨淨,雖然隔得遠,但好眼神兒的虞仲還是將她看得清楚。
素素那雙眼睛,那張臉,真是像極了她娘。
虞仲眉頭蹙得愈發緊,腦中閃過許多個念頭;他一個氣兒不順,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嚇得臺下四周坐着的將軍紛紛回頭看着怒氣衝衝他。
虞仲氣息有些凌亂,腦中雖有了幾分想法,卻沉默不言,沒有打斷考覈。
前幾撥考覈的士兵水平有限,勉強能達到考覈標準。諸位將軍看得一陣唏噓,私下紛紛圍繞着今年新兵箭術平庸這個話題鬧嗑。
因爲這場考覈還沒出現箭術特別突出的兵,諸位將軍越往下看,越覺得索然無味的很。
荊副將說:“今年的新兵遠不及上一年。去年參加考覈的新兵個個箭術卓越,今年的水平卻處於中等。”他看了眼隊列中的虞柏舟,又說:“柏舟公子的箭術應該不差,定能奪個頭籌。”
虞仲什麼話也沒說,有些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他問:“荊副將,當日在凱旋宴上真的是柏舟跟你交的手?”
荊副將沒想到大將軍會問這個,說了聲是,“敗在公子手下,也是我之榮幸。”
虞仲又問:“當時你可有看清他的臉?”
“未曾。”荊副將很老實的回答,“當日公子蒙着面,說是怕被我刮花了臉……說來,公子甚是在乎容貌啊。”
“好啊。”虞仲一巴掌將木扶手拍碎,眉眼間皆是錚錚硬漢的怒意。
下座的將軍們被虞仲嚇得一顫,紛紛閉嘴挺直胸背,有人勸他,“大將軍,雖說今年的新兵不如去年,但您也犯不着動怒,給他們加大訓練便是。”
“是啊,大將軍息怒。”
虞仲吹鬍子瞪眼,死死盯着隊列中的素素跟柏舟。
這兩個年輕人,兒女情長搞到軍中來了?常家那閨女膽子也大,竟然跑到軍中來渾水摸魚!呵呵……
“還真有她孃的風範。”虞仲心裡憋不住,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句話。
荊副將一聽不得了,大將軍不僅動了怒,還爆了粗口。連“他娘”這種話都罵出了口,看來大將軍真的生氣了。
終於輪到了素素他們考覈,他們五人一字排開,站成一排。素素站在最邊上,她的位置靠着將軍們坐着的高臺很近。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只是一味的埋着頭擺弄手上的弓箭。
她害怕柏舟緊張,便說:“柏舟柏舟,待會兒你就把箭耙當兔子,肥肥的大兔子!”
柏舟點頭嗯了一聲,感嘆素素真是時時刻刻都想着香噴噴的肉啊。
秦都尉揮起手中令旗,他們便齊刷刷將羽箭搭上弓弦。等待指揮將令旗落下,便又將弓弦撐開滿月,“咻”一聲射了出去。
五個人,屬素素跟跟柏舟的箭術射得最準。
素素跟柏舟都射中了箭靶中心,是目前爲止成績最好的。
臺上有個雜號將軍安慰虞仲:“大將軍,您看!這不,剛說完,就有兩個箭術好的冒出來了!另外三個也很不錯嘛。”
“是啊,大將軍,這五人不錯,值得栽培!”
虞仲看着素素,臉更黑了,又嘀咕重複道:“還真有她孃的風範。”
衆人就不明白了,怎麼今個兒大將軍老罵“他孃的”呢?大將軍今個兒的情緒很反常啊!
射箭環節過後,便是射弩。
他們練了整整三日的弩,考覈的時候並不存在多大的問題。五人皆以優秀成績通過了考覈,以素素跟柏舟爲佳。
考覈結束後,虞仲站起來點着素素跟柏舟,“你們兩個,跟我去大帳。”
素素看柏舟爹,忽得就想起了什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怯怯的看着柏舟,對柏舟投遞了一個慌亂的眼神過去。
虞柏舟不敢確定他爹是不是認出了素素,今兒他一早忙着考覈事宜,竟忘記了素素這一茬。
兩人在新兵羨慕的目光下,跟着虞仲去了將軍大帳。
大帳外有總兵把守,他們前腳剛進去,後面就有士兵將遮帳子的布幔給掀了下來。
虞仲轉過身,看着二人,陰厲的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語氣異常沉重,“常素素,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啊。到底是隨了你娘,還是隨了你爹?”
他這話一出口,虞柏舟噔得一聲就跪下了。
虞仲見兒子沒出息的替女人下跪,氣急敗壞道:“孬種,七尺男兒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你現在算什麼樣?”
這話素素聽得糊塗,她對了對手指,瞅着虞仲弱弱道:“柏舟在跪父母裡的父啊……”
虞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