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外出數年,對附近的情況所知不多,但這幾日耳聽目染倒也對現狀有了些瞭解。
自見證奇門陣啓動,司徒本家就開始把族中子弟遷移至此。
同時。
司徒萱帶領月島原住民開荒拓土,一一征服附近勢力,並設了幾處供修行之人交易的坊市。
對於附近的修士來說,司徒家雖然霸道,但所作所爲未必是壞事。
畢竟司徒家是想長遠在此定居,做事就不會短視,更加註重家族名聲在他人心中的印象。
設下的坊市,嚴禁鬥法。
勢力範圍內,禁絕劫修。
……
諸多規矩對身如浮萍的散修來說可謂大喜。
漸漸的,倒是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修士來此定居,司徒家更是徹底在這片區域站穩腳跟。
但在幾年前,事情有了變化。
“司徒家行事霸道,早些年沒少得罪人。”王恬道:
“自金丹宗師身隕後,本家的日子越來越難熬,不過得益於千百年的積累,一時還倒不了。”
“但家道中落,在某些人眼中已成定局。”
雲頭上,周乙、紫真夫婦點頭。
他們對此早就瞭然,也是因此才加入司徒家,因爲急需人手的司徒家給的待遇夠好。
這才幾十年,兩人就積累了大量資源。
“雖然心有不甘,但本家定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爲了保存實力或者以備不時之需,派遣了一些道基修士去往荒城邊緣靠近十萬大山深處的地方部署勢力。”
“這樣……”
“就算本家遭難,也能延續傳承。”
王恬自幼跟隨心源道長在司徒本家長大,對司徒家的瞭解要遠遠超過外人,繼續道:
“除了萱小姐之外,還有其他人做着類似的事,只不過顯然沒有日峰月島來的順利。”
“只可惜樹大招風,司徒家的仇人除了盯上本家,有些更是打起了咱們這邊的注意。”
“原來如此。”周乙瞭然,隨即面露遺憾:
“本以爲能過些安穩日子,看來事與願違啊!”
“前輩無需煩惱。”王恬急忙道:
“您是陣法師,沒必要與人打打殺殺,咱們出去轉一轉就行了,萱小姐不會怪罪的。”
周乙輕輕搖頭。
就連沒多年好活的太上長老司徒天雲都親自出手,他們要是摸魚,難免會被記恨上。
也許面上不顯,心中則未必。
而且就算他不出手,紫真也逃不掉。
“前輩。”
說話間,一道遁光從下方水面飛去,遁光散去顯出一位貌美女修,朝三人抱拳拱手道:
“我等找到一夥劫修所在,請前輩出手相助!”
“嗯。”紫真點頭,視線落在來人身上,美眸微微閃動:
“三十歲骨齡,煉氣圓滿修爲,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司徒瓊花。”女修開口。
“司徒瓊花。”紫真若有所思: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司徒本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今日一見果真不凡,司徒家後繼有人!”
“前輩過譽了。”司徒瓊花面上略有動容:
“晚輩一直以您爲目標。”
這話發自肺腑,修行界雖然沒有男女尊卑之說,但女修只要孕育後代,就幾乎難有很大的成就。
懷胎十月、養育嬰兒,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乃至耗損元氣,不利於修行。
因而頂尖強者中,極少有女修。
紫真現在還不足百歲,修爲卻已逼近道基後期,結丹暫且不提,他日定是位道基圓滿高手。
這已經能傲視羣雄。
再加上他們夫婦男主內、女主外,在他人眼中自然是女性獨立且強大的榜樣,也引得許多女修推崇。
司徒瓊花就是其中之一。
“走吧。”
周乙伸手示意:
“前面帶路。”
“是。”
司徒瓊花回神,遁光一起,引着三人飛向遠處的一座小島。
還未靠近,王恬就察覺異樣:
“陣法?”
“不錯。”
周乙點頭:
“是一階上品陣法混元水陣,以水行之力推動土行之力,品階不高,卻恰合周圍的地勢,就算是初入道基之輩也難破。”
“陣法之道,在於藉助天地之力,能佈下此陣,足以說明佈陣之人在陣法上的造詣不弱。”
王恬默默點頭,同時問了幾句不解之處,也一一得到回答。
她此行之所以跟隨周乙夫婦,就是爲了方便請教陣法。
看在已經過世的心源道長面子上,周乙也不吝嗇傳授陣法知識,只不過在他看來王恬在陣法上的悟性委實平平。
莫說與心源道長相比,就連他也比不了。
即使有傳承在,怕也只能混個不上不下,不過人各有志,興許對方本就沒有多大抱負。
他只要自己心裡過得去即可。
“前輩。”
司徒瓊花開口:
“島上的人自稱沂山匪,是一夥劫修,但晚輩懷疑他們背後是荒城雲家,雲家一直與我們司徒家不對付。”
“半個月前,沂山匪截殺了去往坊市的一個隊伍,出手之人中實力最高的是煉氣圓滿。”
煉氣圓滿?
“知道了。”
紫真點頭,緩步行出。
周乙沒有跟上,他一直給人一種不善鬥法的印象,動手的事,自然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唰!”
行至島嶼上空,紫真長袖一抖,一杆漆黑怪幡憑空浮現,濃郁黑煙更是從中泊泊涌出。
“咦?”
王恬面泛驚疑:
“那似乎是……齊家老大手裡的陰魂幡?”
“嗯。”周乙點頭:
“前些日子,夫人遇到了齊家老大,活該他命中有此一劫,陰魂幡也落入夫人手中。”
“齊家老大可是道基中期修士。”王恬雙眼圓睜,音帶驚歎:
“紫真前輩果真了得,同階擊敗容易擊殺卻難,尤其是齊家老大那種小心謹慎的個性。”
周乙笑而不語。
確實。
若是他一個人對付齊家老大的話,只能擊退或者是擊傷,幾乎沒有可能把人留下來。
但他只是道基初期,實則更加驚人。
一旁的司徒瓊花面泛激動,似乎紫真實力強悍,遠比她自己夠強還要興奮。
與此同時。
下方島上的沂山匪也察覺到異樣,混元水陣全力驅動,一團朦朧黃光從無到有擴張開來。
陰魂幡激發的漫天黑煙,恰在此時與之相撞。
“轟!”
轟鳴聲就如自識海深處傳來,讓人神魂震盪,視線泛花,司徒瓊花更是幾不能視物。
“唔……”王恬美眸閃爍:
“這陰魂幡,似乎也內藏一門陣法。”
“不止一種。”周乙道:
“拘魂、聚陰、迷神,陰魂幡是件異寶,能把諸多陣法渾然如一煉入其中,很值得研究。”
“嗯?”
“竟然有道基修士?”
卻是說話間,眼見下方島嶼即將被陰魂幡放出的陰氣盡數籠罩,一道流光從中飛出。
氣息,赫然在道基境界。
不過對方顯然沒有與幾人交手的打算,脫離陰氣籠罩範圍後,連連閃爍朝遠方逃去。
紫真目送對方遠離,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追殺。
“落!”
素手輕按,陰魂幡隨之瘋狂抖動,一頭頭怨魂厲鬼猛撲下方大陣,陣法靈光轟然碎裂。
“縛!”
掐訣唸咒,一根根陰魂鎖鏈從黑煙中冒出,朝着島上的人纏去,霎時間尖叫聲連連。
面對一位道基中期修士,煉氣境界的抵抗幾乎沒有作用,片刻功夫就被盡數捆縛拿下。
手一甩,百餘人像下餃子一樣扔進水裡。
“帶回去吧!”
“是。”
司徒瓊花拱手應是,一揮手,後方司徒家的弟子、門徒紛紛上前,把一干人撈到網裡押進船艙。
“啪啪……”
王恬輕擊雙手,道:
“前輩出手果真不凡,這些跳樑小醜手到擒來,也多虧遇到了前輩,不然他們豈有命在?”
以面前這位的手段,莫說島上的這些人,若是願意的話,怕剛纔那位道基修士也逃不掉。
在王恬看來,自是手下留情、心懷良善的表現。
紫真笑而不語。
早些年,她手上可沒少沾染人血,更不知多少人因她而死,早就煉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不過……
看了眼邁步靠近的周乙,她柔柔一笑。
時間不愧是世間最偉大的存在,可以改變本以爲不會改變的一切。
與周乙在一起的幾十年,兩人彼此依偎、相互寄託,也不必擔心危險,心中的殺意也慢慢變淡。
這樣很好!
“回去吧。”
周乙開口:
“下面交給其他人就行。”
“嗯。”
紫真點頭。
*
*
*
無名島。
島上除了兩人的住處,尚有一處水潭,潭水清澈,內有幾朵荷花,此即荷花正自綻放。
今日的紫真換上一身潔白長袍,髮絲未做束縛隨風飄揚,垂首看着水面倒影的面容。
她五官精緻、容貌不凡,加之修行的法門獨特,即使年滿百歲,竟也一如十八年化。
反倒是周乙。
本就相貌普通,後來又修煉了五毒八兇,形貌甚至算的上醜陋,最多算是平平無奇。
好在氣質頗佳,眼神悠然難以揣測。
兩人並肩而立,竟是絲毫不顯突兀。
“百歲!”
紫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水面上的倒影泛起漣漪,遮住那一閃而過的複雜眼神:
“蠻人年過半百的少之又少,就算是山外人也有七十古來稀的說法,百歲高齡罕有。”
“不知不覺,我已經……”
“這麼老了!”
“你這般如果也算老的話,相信沒人不願意變老。”周乙側身,手掌一翻,掌心出現一株花卉:
“鎖心曇,百歲生日的禮物。”
花開的不大,只有拳頭大小,內有紅白兩種顏色的花瓣,像極了兩種花摻雜在一起。
此花名鎖心曇,是一種罕見但用處不大的靈藥。
因爲此花雙根生髮結成一體,彼此難分,所以被人喚做鎖心曇,通常贈與相愛之人。
紫真展顏一笑,伸手接過:
“你有心了。”
“倒是花了些時間。”周乙笑道:
“其實還有一件事,相信你知道了會更高興。”
“是嗎?”紫真垂首撥弄着花瓣,隨口問道:
“什麼事?”
“司徒家查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了,玉面佛未明。”周乙面色一正,道:
“不過他現在改了稱呼,喚做笑彌勒,至於姓名無人知曉,而且有着道基後期的修爲。”
“要拿下他,並非易事。”
“笑彌勒,道基後期。”紫真擡頭,眼露思索:
“我應該不弱於他,加上你在一旁相助,當年佔據上風,不過想要擊殺除非引入陣法。”
“是。”
周乙也是這麼想的。
幾年前,紫真順利進階道基後期,並未遇到什麼關卡窒礙,積累圓滿後自然而然進階。
至於周乙……
修爲增加不少,但距離道基中期還有一段距離,不過離火魔猿變已然達到精通境界。
尋常道基中期絕非他的對手。
除此之外,火雲遁法破限,更以多年來的功勞從司徒家換得一門頂尖禁法—燃血遁!
燃燒氣血增加遁速,類似的法門坊間不少,但達到禁法且可作用金丹法力的卻少之又少。
施展此法,
短時間內,周乙的速度甚至快過身懷披風法寶的紫真。
只可惜,從司徒家換得的法門需立下誓言,不得傳授給第二個人,就算是妻兒也不行。
“笑彌勒。”
紫真略作沉吟,問道:
“他現在在哪裡?”
“就在附近。”周乙開口:
“參與朝司徒家出手人中,就有這位。”
“真巧。”紫真眯眼,美眸中浮現一抹殺機。
“對了。”
周乙抖了抖衣袖,又道:
“司徒萱走了,你知道吧?”
“連你這位大忙人都已經知道,我又豈會不知?”紫真翻眼,道:
“不止司徒萱,還有那位前不久進階道基的司徒瓊花,她也跟着一起回了荒城本家。”
“走的,都是一些天賦不錯的年輕人。”
“是啊!”周乙摸了摸下巴:
“現在有傳言,說司徒本家打算放棄日峰月島,以這裡做餌,吸引敵對勢力的注意力。”
“真正的家族精銳,都已經暗中逃往其他地方。”
“……”紫真抿嘴:
“確有這個說法,只不過司徒天雲還在,還有越來越多的本家人趕來,也未必是真。”
“司徒天雲壽數無多,就算走也活不了多久。”周乙道:
“至於過來的人……”
“沒有足夠多的人,豈能吸引住仇家的注意力,王恬倒是說過想跟下一批離開這裡。”
“愚蠢。”紫真冷哼:
“以她的實力,現在離開日峰月島沒了奇門陣庇佑,只要遇到敵人,十有八九難逃一劫。”
“留下,還有可能撐過去。”
“你哪?”周乙問道:
“你打算怎麼辦?”
“我……”紫真擡頭看來:
“自然是聽夫君你的,你若覺得這裡危險,笑彌勒之事我們可以放放,等有機會再說。”
“呵……”周乙抿嘴:
“夫人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嘻嘻……”紫真笑道:
“其實,能收到你的禮物,比知道笑彌勒的下落還讓我高興。”
“哎!”
周乙輕嘆:
“你這般說,那笑彌勒無論如何也是要解決了,不然的話豈能對得起夫人的一片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