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的出現,對周乙來說無疑是個意外,不過對方身陷囹圄,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同爲天涯淪落人。
轉了一圈,白修交代兩句轉身離去。
周乙回到住處,定下心細細整理刑院的差事。
每日定時前往獸院、毒院推來食物,按照順序給刑院關押的犯人投喂,其他時間可自行安排。
只要不離開刑院即可。
犯人雖然不少,一上午卻定然可以完工,也就是說空餘時間很充裕,當不影響修煉。
至於危險……
只要小心謹慎些,不去招惹那幾位‘特殊’的犯人,似乎也很安全。
“不對。”
周乙輕輕搖頭:
“如果只是如此的話,刑院不會被諸多天蠻視爲禁地,多年來幾乎從未有人活着離開。”
“不可大意!”
沉思良久仍不解心中疑惑,他乾脆取來薄被鋪在冰冷的石牀上,脫掉靴子盤坐其上。
隨即默運長生功。
“嗯?”
功法運轉,周乙猛然睜開雙眼。
不對!
以往運轉功法,心神冥冥中與天地相合,進而吞吐天地靈氣,化爲體內純粹的法力。
而今。
感知中冰冷、幽深、死寂,好似藏有大恐怖,靈氣入體當即攪動體內法力天翻地覆。
再修煉下去,極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不能修煉?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但刑院的環境顯然異於外界,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進度定然快不了。
來之前,周乙估算自己兩年即可成就煉氣士。
現如今。
十年怕都不止!
他的心性已經算是堅韌,尚且如此,換做他人修爲怕是會不進反退,再加上長時間陰邪之氣入體……
難怪有人會走火入魔。
懸心寶鏡!
腦海靈光一閃,一門法術躍上心頭。
懸心寶鏡有護佑神魂之妙,恰可阻擋此地氣息侵蝕神魂,也能免受某些犯人的誘惑。
只要懸心寶鏡修煉到一定境界,就可正常修行。
“難怪會給刑院看守賜下內門傳承,沒有這門法術,怕是來的人真的絕了一切活路!”
既然不能正常修煉,索性改修懸心寶鏡,此術作爲內門傳承,修煉有成肯定不會吃虧。
一夜無話。
翌日。
白修沒有出現,周乙獨自一人開始給刑院‘犯人’投餵食物,嘗試適應這裡的情況。
“嘎嘎……”
被鎖鏈洞穿身體的流雲子嘎嘎怪笑:
“新來的,今天身邊就沒人跟着了,不如過來陪老夫說說話,老夫一開心說不定會傳你幾手法術。”
“老夫身上的傳承,可不比你們黑風洞差。”
“別走,別走啊!”
此人應該是個話癆,周乙充耳不聞、目不斜視,推着獨輪車快速掠過流雲子所在牢房。
昨日對方可是給他上了一課,若非腰間紫真仙師賜下的法器,怕是真有可能着了道。
走出去一段距離,聲音猶在耳邊徘徊,更帶着股誘惑之力,讓人想要回頭看上一眼。
不知不覺間,周乙身上已經遍佈冷汗。
待到徹底走遠,聲音消失不見,他只覺精神猛然一震,意識恢復,且前所未有的清明。
咦?
周乙眼眉一挑。
懸心寶鏡:入門(2/100)
昨夜修煉一夜沒有絲毫動靜的懸心寶鏡,竟然增加了一個經驗值。
“難不成流雲子的迷神術,還能助長懸心寶鏡修煉?”
周乙若有所思。
細細回想剛纔的情況,自己的精神繃緊,懸心寶鏡確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壓力刺激,得到增益似乎也正常。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輕易嘗試,神魂難測,即使受到影響也不可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小兄弟。”
這時,一個清脆悅耳之聲飄了過來:
“今日可曾有妾身的吃食?”
周乙側首,看向監牢裡那位白衣女子。
與刑院關押的其他‘人’不同,此女氣質高華、容貌美豔,即使深處陰森晦暗之地,依舊不減那種高貴出塵之氣。
“有的。”
周乙點頭,推着獨輪車靠近,把一碗特製的清水放在欄杆前。
目視碗中清水,女子眼中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隨即朝着周乙淡淡一笑點頭示意:
“妾身懷有身孕,移動不變,勞煩小兄弟往裡送過來點可否?”
“……”
周乙沒有吭聲,眼神來回閃爍,突然道:
“白兄說,你從未說過話?”
“我剛纔也沒見伱開口,那聲音是如何被我聽到的,或者……,我聽到根本就不是你的聲音!”
女子聞言面色一僵,美眸寒光閃爍,周乙卻已低下頭推着獨輪車朝着前方匆匆而去。
直至奔出數十丈,方猛吐濁氣,回憶剛纔情況,只覺脊背發涼,不由鋼牙緊咬狠狠開口:
“這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若非驚蟬術、腰間玉葉同時傳來警兆,他還真沒發現異常。
論危險。
此女比流雲子更甚!
那種潤物無聲的聲音,悄然迷惑心神、瓦解意志,讓他下意識想要靠近、提供幫助。
面對流雲子,至少會提起警惕。
而那女子,就算已經知道她很危險,但依舊很難生出惡意,這應該是一種特殊能力。
好在接下來的沒有遭遇什麼兇險,除了被一窩火蜂‘嗡嗡’聲惹得心煩意亂,倒也安全回返。
*
*
*
半個月後。
周乙投餵了蛛母,沒有理會流雲子的嘮叨,再給那白衣女子送了清水,最後在火蜂窩前站定。
火蜂振翅的‘嗡嗡’聲,帶着股讓人心煩意燥的異力。
再加上刑院的特殊環境,也讓這股力量變的更強。
放下獨輪車,周乙盤膝跌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識海法訣一引,懸心寶鏡開始運轉。
前幾日。
他突發奇想。
既然流雲子的嘮叨能刺激懸心寶鏡,那數千只火蜂的‘嗡嗡’聲,應該也可以纔是。
而且與流雲子狡猾奸詐比,火蜂沒有那麼多心思。
嘗試了一下,果真如此。
懸心寶鏡:入門(12/100)
這種程度,已經勉強可以維繫修煉一段時間長生功,而且懸心寶鏡進度極快,前途可期。
刑院,
也不再難以承受。
看到周乙蹲在‘自家’門口,火蜂拼命‘嗡嗡’直叫,直至一個時辰後精疲力盡方休。
而周乙,也收功回返。
…………
這幾日,他閒暇之餘也逛了逛周圍的住處。
數百年來,刑院一直是黑風洞禁地,不知多少人命喪於此,附近洞穴有着他們的痕跡。
死人帶不走東西,有些被黑風洞弟子清理,有些則留了下來。
“嗡……”
推開石門,一股腐臭氣味撲面而來。
周乙面色不變,顯然是已經習慣,視線一掃落在房屋正中那具枯骨之上,輕輕搖頭。
枯骨主人不知死了多久,就連骨頭都一碰即碎,石室內應該有人搜刮過,留下來的東西寥寥。
“咦?”
一個大鼎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大鼎足有一人高、數人合抱,鼎下有三足,色澤古銅,怕有數萬斤不止,也不知是怎麼弄進來的。
也難怪沒被向前來的人搜刮走。
鼎身滿布蛛網、灰塵,待到掃盡蛛網、顯露真容,方能大致猜測出此物原來是做什麼的。
“藥鼎?”
周乙面露思索:
“這麼大的鼎,煉什麼丹?”
他勉強也算煉丹師,卻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鼎,而且沒有頂蓋如何保證內裡的藥力不流失。
搖了搖頭,巨鼎上面的花紋讓他忍不住靠近細看。
許久。
“法器?”
周乙眼眶跳動,心中泛起一震狂喜。
不同於其他的天蠻,他手上有着兩件法器……,不,是三件,還有腰間懸掛的玉葉。
所以一眼認出,此鼎赫然是一件法器。
只不過此前前來搜刮的人認不出來,估計也搬不動此鼎,索性扔在這裡吃灰吃了不知多少年。
“倒是便宜了我!”
周乙摩挲手掌,面泛激動。
白撿一件法器,而且他也是煉丹師,若能摸索出來用法,以後煉丹興許能方便不少。
這麼長時間閒逛,除了些沒用的雜物外,竟然還能撈到件寶貝。
“呵!”
口中低喝,兇猿變全力激發。
霎時間。
周乙身化一頭兩米過半的兇猿,目露兇光雙手保住大鼎,猛然發力,妄圖把鼎抱起。
“呃……”
“咣噹……”
巨鼎離地數寸,又重重落下。
雖然沒能真正抱起,卻也顯出周乙此即的巨力,五毒八兇之中的八兇傳承堪稱不凡。
力氣,遠超尋常天蠻仰或先天武道宗師。
想了想,他回去找了幾根兒臂粗細的麻繩,捆在巨鼎之上,發力把巨鼎推倒滾到自家洞府。
途經流雲子的監牢,免不了引來陣陣嘲笑。
不過對此周乙已經習以爲常,對流雲子的怪笑視而不見,面不改色推着巨鼎回到洞府。
今日住處竟來了客人。
刑院除了洞主師弟和仲外,下有兩大煉氣士,白修、青囂,他們並不是黑風洞弟子。
相反。
他們本是刑院‘犯人’,因故被放出來協助和仲管理刑院,身上有着約束,據說多年後有機會重獲自由。
除此之外,還有二十餘人常年看守,不過每年都有人喪命於此,所以經常有人輪換。
端察,
與周乙一般負責投喂‘犯人’食物。
“周師弟。”
端察來刑院已有大半年,整個人看上去形銷骨立、面頰乾癟,活似人立的一具骷髏。
精氣更顯虛弱,唯有一雙眸子極其亢奮。
“端察師兄。”
周乙放平巨鼎,輕拍雙手:
“稀客,請坐、請坐。”
他今日精神大好,也難得熱情招呼。
“周師弟客氣了。”端察擺手,隨即輕嘆:
“昨天,合布師弟死了。”
“哦!”
周乙面上笑容手裡,緩緩點頭:
“可惜,怎麼死的?”
“走火入魔。”端察聳肩:
“我已經提醒過合布,除了懸心寶鏡,儘量不要在刑院修煉其他功法,他還是沒聽。”
“合布師兄年紀好像已經不小。”周乙面露沉吟:
“若不修行,怕是已無進步的可能,就算出去也活不了多久。”
“是。”端察點頭:
“不過活着總是好的。”
他們與周乙不同,是半被動、半主動進刑院值守,只有三年期,熬一熬還是能活下來的。
只要活下來,好處不菲。
單單懸心寶鏡,就不枉此行,更何況還有其他賜予。
只不過刑院兇險,就算活下來也會壽元大損,若不是沒有辦法,估計也無人願意進來。
“周師弟,我聽說你的事了。”
端察開口,身軀前傾,小聲道:
“你竟然殺死了碩德,真是了不起,如果沒來刑院,他日定然能夠成爲一位煉氣士。”
“可惜……”周乙輕嘆:
“我進來了。”
“呃……”端察呆了呆,方道:
“別泄氣,還有機會的。”
話雖如此,他自己都不保有希望,三年兩年好說,但周乙似乎要在刑院待十年才行。
十年!
就算用他的法子,也不可能扛得住。
即使扛住了,十年後修爲衰退、壽元無多出去,也不可能再有突破。
“那個……”端察抿了抿嘴,道:
“周師弟,我觀你進來半個月多月了,精氣神依舊充足,莫不是有什麼特殊法門護持?”
“師弟,莫怪爲兄打聽,實在是事關生死、馬虎不得,如果師弟真有特殊法門我願用自己一切去換。”
他一臉真誠,眼泛希冀。
“抱歉。”
周乙搖頭,給對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周某身上並無特殊法門,能沒什麼變化,估計只是因爲進來的時間尚短,還不明顯。”
又道:
“不敢欺瞞師兄。”
他能沒事,且幾乎不受刑院陰氣影響,應該也是腰間法器之故,不過此事不便與外人說。
防人之心不可無。
誰也不能保證,知道自己身上有護身之物後,其他人會不會起其他心思。
“這樣……”
端察一臉失望,又旁敲側擊說了幾句,最後看了眼那尊巨鼎後若有所思,告辭離去。
一夜無話。
翌日。
“小子。”
見周乙路過,流雲子身軀前傾,脖頸微昂,道:
“昨天你滾過去的那個大鼎,應該是件法器吧,運氣不錯,竟然還能撿到其他人剩下的法器。”
“看品階,應該還不低。”
“可惜,你不懂的如何祭煉,要不要我教給你?”
“一旦祭煉完成法器,即使重達十數萬斤,也可如臂所使、運轉隨心,拋出去隨隨便便砸死一片人,比天蠻修煉幾十年武技利落多了。”
周乙不爲所動,邁步前行。
“喂!”
“喂!”
流雲子晃動鎖鏈,大聲喊道:
“小子,你真的不動心?”
“我不要別的,只要你送點好吃的就行,我這裡有獨家的祭煉法器之法,比黑風洞強多了。”
“飛雲洞三十六天罡祭煉法,可是十萬大山裡的一絕……”
“臭小子!”